雾

　　启智中学下学期最重要的活动便是五四青年节了，学校会办一场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文艺委员祝芳芳身上。她趁晚自习时，征求大家对节目的意见。同学们都挺积极的，而祝芳芳否决了几个诗朗诵和小品的节目，最后定的节目是，舞蹈《爱的主打歌》，表演者从班里女生里选拔，具体人员回寝室后再议。另一个节目是歌曲《发如雪》，表演者陈宇。祝芳芳是班上最会跳舞的女生，陈宇是班上最会唱歌的男生，大家自然都没有异议。
　　回到宿舍后，祝芳芳便鼓动女生们报名，大家倒也都挺积极的，有八个人报名，而班上共有16个女生，有一半都参加节目了呢。萧亚轩是祝芳芳的偶像，她家里有这首歌的CD，她自己便是看着MV学会这支舞蹈的，可学校并没有CD机，所以女生们只能跟着祝芳芳学舞蹈。祝芳芳说这支舞有些动作不够流畅，而她们有八个人，也应该设计几种不同的队形，她便自己设计了一些新的动作。而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女生们便兴致高昂地排练。
　　林杉也报名了，可她以前基本没跳过舞，她也一直没什么文艺细胞，可她还是想尝试新事物。而她学舞蹈时，也切切实实地遇到了困难。她有些肢体不协调，跳舞时整个人很僵硬，有些动作总是做不到位，她也无疑影响到了女生们的整体进度，而祝芳芳给林杉开小灶，分出时间来手把手地单独教她，林杉第一次体会到了差生的感觉。在课堂上，老师讲知识点时，林杉总是秒懂，并且第一个回应老师，而老师同学也都认为林杉是聪明型学生。可现在，风光的第一名成了小娟，她是最快学会这支舞的，也是林杉她们中跳得最好的。当然林杉其实并看不出来谁跳得最好，这是祝芳芳说的。
　　这虽让林杉烦恼，可她生性不服输，闲暇时便经常一个人练那些动作。启智中学小班的学生，住在学校新建成的公寓里。每间寝室里有12间床，分上下铺，每间床住两个人，而林杉自然是和小娟一起睡的。除此之外，每个人都配了一个小小的柜子，可却不到林杉小学时自带的箱子的一半大，堪堪只能放一些日用品。宿舍条件看起来比小学时好，可却很小，住16人，未免太拥挤。而宿舍里也不太整洁，有几个女生虽很爱干净，可却也不过是搞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没有谁去费心打理整个宿舍。
　　而启智中学吃饭的条件则比小学要好，学校里有食堂，可却并没有可以容纳学生吃饭的大厅，学生都是到食堂打完饭，然后带到宿舍里来吃。食堂的饭菜味道虽也不过尔尔，不过比起小学，无疑是好多了。饭菜自然也有价格差异，饭不要钱，素菜是四毛钱一份，林杉常吃的是土豆。最贵的荤菜是一块五一份，比如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等，林杉倒也吃过几次，味道不错。班上吃得最好的，要数祝芳芳了，每天都吃一块五的菜。其实林杉觉得土豆味道也不错，可也经不住连吃三年啊，以至于林杉后来再也不吃土豆了。
　　启智中学的洗漱条件也比小学好，有专门的澡堂，澡堂里有热水，再不用从开水房提水到澡堂里了，可也依旧没有淋浴设备，大家都是拎着水桶，带着洗漱用品，便开始洗澡。不过林杉倒也挺适应的，因为她在家里也是这样洗澡的。而和小学一样，澡堂依旧很拥挤，夏天时刚洗完澡，便又是一阵汗。
　　令林杉烦恼的是，依旧是洗衣服。她虽已洗了两年衣服，可却依旧洗不干净衣服。她生活的重心是学习，平时的爱好是玩。而奶奶也不觉得这些生活上的能力重要，毕竟等孩子大了，就会自然地习得这些技能的。因此林杉看上去总有些不太整洁，她本来也没什么好衣服，又加上不干净，因此便自然成了同学口中的不好看，林杉虽有时也会苦恼，可大多时候却是不在意。学校里便有一眼泉水，学生们都是在泉水的下游洗衣服。夏天时，每天傍晚，男男女女提着花花绿绿的水桶来到泉水边，一边聊天，一边洗衣服，还时不时有男女生在一起打闹，倒也不失为乡镇中学独特的风景。
　　而与此同时，隔壁寝室，也就是另一个小班，七(6)班的女生们也在练舞，据杜云蕾说，她们班的舞蹈是《睫毛弯弯》。她们平时排练时，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似乎生怕有人来偷看。她们班的领舞是林彤，从县实验中学转学来的，据说是因为太爱玩，成绩下降，才被爸妈送到这里的，因为她的舅舅就是七(6)班的班主任。林彤一来到启智中学，便成了闻名全年级的风云人物。乡镇中学的学生，对县城来的女生，无疑是本能地就会多关注些，毕竟她可是城里人呀。而林彤性格也非常活泼，很快就和班里人，尤其是男生，打闹成一片了。其实以林杉现在的审美来看，她其实并不算漂亮，可当时她们却都觉得她很漂亮，这或许是因为她打扮得比较洋气吧。她留着厚重的齐刘海，没有扎马尾，而是披着头发，而林杉她们都是扎着头发。她穿牛仔超短裤，而林杉她们要么穿长裤，要么穿中短裤。她既然是县城来的，那么家境肯定很好吧，虽然杜云蕾这样跟她们说。
　　“林彤爸妈其实就是在县城里开早点的啦。”
　　其实对于林杉而言，在县城里开早点，也算家境不错了，可对于杜云蕾这种爸爸吃公家饭的人来说，开早点自然就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了。
　　七(7)班的女生，足足在寝室排练了一个多月，风雨无阻，没有一个晚上例外。林杉虽然动作都很熟练，可依然跳得没有美感，虽然她已经很努力了。她向来很有集体荣誉感，这时便担心自己会拖班级后腿，毕竟其他女生也花了这么多心血，总不能因为自己，影响最后的评比结果吧。她于是跟祝芳芳提议，要不自己退出吧，反正也不差她一个人，舞蹈七个人也可以跳。
　　“你排练了这么久，我一定会让你上场的。别那么紧张，你的位置很靠后，观众不太看得清你的动作的。还是好好练舞吧，以后再别说退出这回事了。”祝芳芳犹豫了会，拒绝了林杉的提议。
　　而与此同时，女生们也在商量着服装统一的问题，祝芳芳便提议周六一起去镇上的服装店买衣服，而这也是林杉第一次逛街，小时候她看着《社会》课本上繁荣的街道，总是很羡慕，因为她的家乡只有一条又一条的大路和小路。林杉第一次来镇上的街道，看什么都新鲜，她还第一次吃了热干面。说来倒也是好笑，热干面是湖北最有名的小吃，林杉作为土生土长的湖北人，却是直到初中，才第一次吃到了热干面，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来饭馆吃饭呢。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银行、小卖部、旧书摊这些铺面，在心里比较着它们和书本上的异同。镇上的铺面，大多是自家的房子，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装修得也很简陋，可对于林杉而言，却已很是繁荣了呢。不知不觉她们已逛了几家服装店，祝芳芳显是经常逛街，她自如地看衣服、试衣服，时不时地跟老板聊天。
　　“我觉得这件衣服款式还不错，就是颜色艳了点，有浅绿色的吗？”
　　“我不喜欢这件裙子上的蝴蝶结。太俗气了，我最喜欢的萧亚轩，就从不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一行人逛了几家店，却都没有看到合意的衣服。林杉对衣服完全没有自己的审美，所以她坚定地相信祝芳芳的审美。不一会她们来到了一家叫“欣欣向荣”的小店，祝芳芳和老板很熟，她一眼便看中了一条蓝裙子，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比对了其他几条裙子，最后才矜持地试了那条蓝裙子。
　　“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林杉热情地说。
　　祝芳芳却不想表露出强烈的购买欲望，而是跟老板说。
　　“我觉得这条裙子还不错，可我不太喜欢下半裙，太短了，跳舞时穿还行，平常就不太好穿出门了。”
　　“不过你要是便宜点，我们倒是可以买，而且我们一下子就要买8件呢。”祝芳芳又说。
　　老板开出了25块钱的价格，她还说本来最便宜也要30块钱的，可祝芳芳却跟老板磨了很久，最后20块钱便买下了裙子。
　　大家翘首以盼的五四青年节总算到了，那天晚上，初一初二全体师生，都搬着凳子坐在操场上，按照班级次序集合。初三的学生由于临近中考，课业繁重，是不参加这次晚会的。学校里没有礼堂，自然也没有室内的舞台，启智中学的学生们便姑且把平时教导主任训话的地方当做舞台吧。那是个长约十米，宽约四米的地方，地势比操场高了两米左右，台子左右两边有楼梯，爬上楼梯便是另一个小操场了，上面有升旗台和乒乓球桌。学校里平时举办活动，老师们都是在这个地方训话的。林杉第一次参加晚会，十分雀跃，也有些紧张，因为她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呢。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买了许多零食，五毛钱的瓜子，两毛钱的辣条，三毛钱的饼干，还奢侈地买了一块钱的五花十色的糖。而现在她就等着边看节目边吃零食呢，这绝对是难得的享受啊。而她这星期也一直都在等待今天晚上，她甚至强忍着没花零花钱，就是等着今晚像富豪一样一次性买两块钱的零食呢。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
　　晚会终于开始了，林杉她们的节目抽到的次序还不错，第八个出场，初一初二共有十三个班，每个班级出两个节目，共有二十六个节目，因此林杉她们的节目正好居中呢。主持人是杜丽，她却并没有像电视里的主持人一样穿礼服，而是穿着白t恤、牛仔裤，还有粉红色的外套。她并没有穿外套，而是把外套系在腰上，虽只是休闲装，可林杉却觉得很好看，以至于她后来，也一直喜欢把外套系在腰上。杜丽甚至也没有化妆，好在舞台也没有电视里流光溢彩的灯光，只有十几盏小灯，以做照明用，因此杜丽也没有因为不化妆而使整个人显得暗淡。
　　这露天的舞台上并没有投影仪，因此自然也没有电视里美丽的背景ppt，节目也无非是唱歌、跳舞和小品，可林杉却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学时虽也看过晚会，却没有初中的晚会那么正式呢，也没有评委给节目打分。第一个节目便是七(6)班的舞蹈，《睫毛弯弯》，林彤站在最前面，是领舞。音乐开始后，她率先做了一个动作，然后是全体女生一起摆了一个造型，接下来便是正式的表演了，林杉虽不会跳舞，可也觉得林彤跳得是真好，她不是一味的轻柔，反而很有力量感，林杉第一次觉得原来会跳舞的女生，这么帅。她们也和林杉她们一样，变换了好几次队形，全体女生摆完最后一个造型后，林彤走到前面，劈了个叉。祝芳芳就坐在林杉旁边，她这次急得直跺脚。
　　“林彤跳得真好，比我好。”
　　林杉依然有条不紊地看着节目，杜丽也参加了节目，小品，她演一个老师，表演时她还专门穿上了那件粉红色的外套。高翔也参演了，演的是一个调皮的学生。
　　“杜丽和高翔真是金童玉女，完美的一对啊，跟小说里讲的一样。”小娟感慨道。
　　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就到林杉她们的节目了，大家都有些紧张，而祝芳芳安抚着她们的情绪。
　　“别太有压力，我们就当是在寝室里练舞呢。”
　　她们倒也平平淡淡的跳完了，没出什么差错，可也不够精彩。
　　“你跳得其实挺好的，就是后面有几个女生跳得不是很好，有些拖后腿。不过我觉得你们的裙子挺好看的。”刚跳完舞，陈宇便专门走过来和祝芳芳说话。
　　“大家都很努力呢，也都尽力了呢，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支舞的呢。陈宇，你是不是就要上台了，要加油哦。”祝芳芳说完，自然地拍了拍陈宇的肩膀。
　　最后评比结果出来了，林杉她们的舞蹈是88.5分，没有名次，而七(6)班的舞蹈是93.7分，第二名。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可大家还是有些失落，这毕竟是大家一起努力了一个多月的结果啊。
　　祝芳芳其实也很失落，毕竟这次比赛，她付出的心血最多。可当有女生埋怨是林杉拖了后腿时，她却维护了林杉。
　　“这次比赛本来就应该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我们是一个集体，林杉也尽力了，这事怪不到她身上。”
　　林杉其实和祝芳芳并不算要好，祝芳芳很爱玩，成绩虽只是中等，可和男生女生们关系都很好，她无疑是众星捧月般耀眼的存在，提起七(7)班的女生，谁也不会忽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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