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作者:富贵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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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交锋


      有太监领着平贝勒和琼芸往翊坤宫的方向走。两队侍卫在旁边跟着,前头提着灯笼,两人在冰冷安静的宫道里走着,嘴里吐出一串串白气。

      进了翊坤宫,两夫妇先去向庆贵妃请安。

      琼芸蹲在地上,庆贵妃却不叫起,转头对平贝勒说:“新年伊始,她当是想你了,你去见见吧。”

      平贝勒抬头,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喜。他什么都顾不得,谢过庆贵妃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门。

      琼芸此时此刻还蹲在地上呢。

      看来庆贵妃是想给自己一点警告。
      琼芸心里有数,面上十分平静,没有半点儿慌乱之色。

      庆贵妃手上拿着珠串一颗颗拨动,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默读佛经。

      琼芸保持深蹲的姿势,她身子弱,腿上没力气,刚刚在乾清宫又折腾了那么久,这会子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上。

      庆贵妃睁开眼,看着地上的琼芸笑道:“怎么还没起身?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本宫年纪大了,记性就越发不好,总是忘东忘西,快起来吧,赐座。”

      “谢过额娘。”

      花蕊连忙伸手去扶,一只手握住琼芸的手,另一只手却悄悄从后面揽住她的背。琼芸蹲得太久,腿已经麻了,她膝盖打不直,脚步发软地挪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腰部以下开始回血,琼芸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痛麻,努力让自己的眉头皱得别那么显眼。

      “听说你最近出手收拾了一下后院?”

      琼芸扯起嘴角:“劳烦额娘挂心垂问,儿臣嫁入贝勒府后,便发现贝勒府后院的奴才们行事毫无章法规矩,若是不刹住这股风气,只怕要惯得他们个个胆大欺主。儿臣是新妇,不敢任意妄为,特地问了贝勒爷,贝勒爷亦是此看法,才允了儿臣出手。”

      庆贵妃笑了笑:“为夫君打理后院,本就是你的职责,怎么能算任意妄为呢?只是本宫还听说,你现在连前院的事情都要插手,未免有些不妥吧。”

      来了来了,这就是越权的后果。平贝勒这个王八蛋不管不顾地把烂摊子扔给自己,事情难办不说,她还要应付来自上司的上司的诘问。

      这关过不去,她就要落下一个逾矩之罪。把柄到了庆贵妃手上,她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发作就能什么时候发作。

      琼芸顾不上腿还麻痛,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两只眼眶瞬间就红了,泪珠儿一滴滴沿着面颊往下掉。她本就累得不行,再一哭,就显得格外地憔悴可怜:“求额娘为儿臣做主。”

      庆贵妃唬了一跳:“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上了?快把福晋扶起来。”

      琼芸利落地躲过花枝的手,捏着帕子就开始抽泣:“平贝勒是儿臣的天,儿臣本不该说贝勒爷的不是。可是您是儿臣的额娘,儿臣心里有苦,只盼额娘能稍稍疼儿臣一些,容儿臣倾诉一番。贝勒爷性子跳脱爱玩,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见儿臣后院料理得好,就让儿臣把前院也理一理,可是前院哪里是女人家该插手的地方?儿臣再三推辞,可是贝勒爷不允,甚至不惜把河东狮吼的名号扣到儿臣头上,逼着儿臣唱白脸,他自己再去唱红脸安抚人心。贝勒爷本就不喜欢儿臣,儿臣哪里敢拂了他的意呢?求额娘劝一劝贝勒爷,把儿臣的这件差事撤了吧。”

      琼芸又是哭又说,一口一个儿臣,一口一个贝勒爷,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庆贵妃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不过她也是个人物,一下子就抓住了琼芸话里的错处:“福晋,这话可不能乱说,要知道贝勒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还为你挨过板子呢。既然是贝勒爷让你办的,你便办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本宫还是得嘱咐你一句,有些事不该管的就别管,胃口太大了,吃饭容易噎着。”

      琼芸垂着头小声道:“儿臣知错了,多谢额娘教诲。”她把脸上的泪痕拭尽,这才搭着花枝的手站了起来:“不过额娘既然让儿臣把差事担着,儿臣一定好好做,不辜负额娘和贝勒爷的期待。”

      琼芸拿帕子擦脸时没什么章法,将脸上的脂粉也擦去了,露出一张惨白之极的脸。

      庆贵妃看得皱眉,她本想再敲打琼芸两句,却害怕她真的倒在翊坤宫,那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于是打发她回去休息。

      旁边的掌事宫女道:“这福晋未免也太强势了些,一点亏都不肯吃,但凡您松松口,她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

      庆贵妃叹了口气,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本宫真是小看了她。本以为她只是聪明,却不知是狡猾。若是平贝勒的心再被她笼络了去,只怕日后她就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温言细语间,杀机已现。

      掌事宫女却劝道:“以老奴看,不必急于这一时。娘娘看看她的身体,莫说是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只怕怀都怀不上,一个无法生下嫡子的福晋,就是再聪明狡猾,又有什么用呢?反倒是这几年,她可以成为娘娘的帮手。很多事,娘娘不便去说,不便去教,都可以借着她的手,去说给贝勒爷听。她又那么聪明,贝勒爷待在她身边,总是能长进几分的。”

      “是啊,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的女人,就是再厉害,也如同无根浮萍。”庆贵妃神色黯淡,“若是本宫能生下孩子,又怎么会困于贵妃之位多年而不得进呢。”

      掌事宫女惊觉自己说错话,犯了贵妃的忌讳,连忙跪下来请罪。

      庆贵妃叫她起来:“你跟着我三十多年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你?你说得对,她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是帮手。本宫得保着她的命,直到再也不需要她的那一天。”

      老太监提着一盏夜灯,在黑暗之中为平贝勒引路。两人沿着偏僻的小道七绕八拐,走进了一座安静的宫殿。

      殿里供着一尊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菩萨座下供着一盏佛灯,蒲团上跪着一个女人,三十多岁,岁月风霜已经在她眼角留下稍许痕迹,淡妆素服亦难掩绝色。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身,便看见了思念多日的儿子:“启平。”

      平贝勒撩袍双膝下跪:“额娘,儿子来看你了。”

      王贵人瞬间红了眼眶,她连忙起身将平贝勒扶起来:“又是一年过去了,你可一切都好?”

      两人互相扶着在旁边椅子坐下。

      平贝勒两只眼睛都是笑意:“好,儿子一切都好。额娘呢,是否一切都好?”

      王贵人连连点头:“听说,你已经娶了福晋。可惜额娘不能见见。她该是你喜欢的女子吧?”

      平贝勒脑海里瞬间闪过琼姝的模样,而后说道:“嗯,她很好,儿子很喜欢。”

      王贵人拍了拍平贝勒的手,面露欣慰:“那就好,额娘只盼着你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幸福。这福晋既是你喜欢的,额娘便为她在菩萨前供一盏佛灯,求菩萨保佑她健健康康,来日给你生下一个嫡子。”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外头便有人敲窗:“贵人,贝勒爷,时辰到了,该走了。”

      王贵人慌张朝窗外看了一眼,急声嘱咐道:“有贵妃娘娘的照顾,额娘过得很好,不缺吃不缺穿亦不缺人侍候,除了不许出去不能见人,再没什么别的不如意了。我儿别担忧,你好好过日子,同福晋和谐相处,听贵妃娘娘的话,只要你过得好,额娘在这儿才能安心。”

      听着母亲的谆谆叮嘱,平贝勒的眼眶也红了。他起身再次双膝下跪,给王贵人磕了三个头:“额娘,儿子走了,您保重。”

      平贝勒走出宫门,向后看了一眼。寂静的宫殿守卫重重,他的额娘就被关在里面,一生不见天日。

      花枝把白毛巾折好,递给琼芸。琼芸接了放入口中咬着。她坐在榻上,半边身子靠着。花蕊将琼芸的裤腿一点点卷起来,就看见膝盖往下一片青黑。她倒了药酒在手心搓热,压在青黑处便大力揉起来。

      琼芸狠狠咬着白毛巾,努力将喉咙里的痛呼声压抑下去。

      她们在翊坤宫,四周都是耳目,许多话并不方便说出口,唯恐被旁人听了去。可是花枝和花蕊两个婢女脸上都是愤怒心疼之色。

      屋里的气氛安静而压抑,只有偶尔两声未能被堵住的破碎的呻/吟。

      过了许久,花蕊松了手。

      花枝绞了热帕子拭去琼芸额头上的冷汗。花蕊将裤腿一点点放下来,低声道:“福晋,时候不早了,歇吧。”

      琼芸点了点头。花枝问道:“要不要等一等贝勒爷?”

      琼芸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实在太难受,熬不住了,若是贝勒爷回来,你便同他说一声。”

      两个丫头扶着琼芸上了床,脱掉鞋子,将她的腿抬上去摆好,拉开被子铺在她的身上,掖好被角。

      几乎是躺下的片刻,琼芸便昏睡过去了。

      花枝看了看屋里四个烧着正旺的炭盆,叹了口气:“这里太冷了,小姐在这里休息一晚,怕是要受寒。”

      花蕊也没什么好法子,提议道:“不然咱们今天抱着小姐睡?三个人睡在一起,定然比一个人暖和。”刚说完话,她转头看向屋外,似乎是发觉了什么。

      花枝见她神情,疑惑道:“怎么了?”

      花蕊道:“当是贝勒爷回来了,刚走到宫门,在往这边方向过来。”

      花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咱们今晚不用陪着小姐,让贝勒爷陪。”

      说着,她便朝外头走去,远远地将平贝勒迎回来,脸上满是担忧之情:“贝勒爷,小姐累了一天,怕是昏睡过去了。屋里只有四盆炭火,于小姐而言,是远远不够的,她这样睡一晚,必然要受寒。时辰已晚,若是再叫人添炭火,惊扰了贵妃娘娘便不好了。”

      平贝勒走到床前,迎着从窗户透过来的月光瞧琼芸的脸。闭上眼睛的琼芸失去了往日里鲜活生动的意味,唇色苍白,孤零零地躺在冰凉的床榻上,周身的气息寂寥冰冷。她甚少睡得这么熟,尤其这床生,按理她要熬上很久才能眯一眯,花枝的担忧不错,她只怕是昏过去了,并非睡熟了。

      平贝勒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握琼芸的手,一片冰凉。

      花枝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若是有人将自己身体的热量源源不断传给小姐,这一晚,小姐便能挨过去了。奴婢和花蕊的想法是,今晚我俩抱着小姐睡。可是这里是翊坤宫,若是被人瞧见,只怕又要生出许多风言风语出来。”

      平贝勒沉默片刻,伸手解开衣服上的扣子:“你思量得有理,在宫里,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福晋体凉受不得寒,也该是我这个做夫君的为她取暖。你俩先下去吧。”

      平贝勒只穿着一身里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侧身躺在她的身边,长臂一揽,便将软绵绵轻飘飘的琼芸抱在了怀里。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唯有胸口还残余一点温热气息。平贝勒抱着琼芸翻身平躺,将她的两只手塞进了胳膊底下。

      琼芸偏头躺在他的怀里,她的呼吸浅浅地,规律地一起一伏,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胸口上,悄无声息而又细细地温润着他的心脏。

      平贝勒无声地扬起嘴角,自言自语道:“看不出来,你睡着的时候这么乖。”

      回了贝勒府,当天晚上平贝勒照常来正院用晚饭。吃完饭一抹嘴,平贝勒道:“爷有事,这两天不能歇在正院。我不是故意反悔,等事情了结,一定把剩下的日子补上。”

      琼芸还端着碗呢,便看到平贝勒自顾自站起来,一甩辫子,匆匆忙忙走了。

      冯延年看看福晋,又看看站在旁边的两个丫头,拱了拱手,连忙也跟着走了。

      花枝看看门口,又低头看看小姐:“这……贝勒爷跑这么快做什么?”

      花蕊笑道:“出尔反尔,大概是心虚吧。”

      琼芸侧头瞪了花蕊一眼:“慎言。”

      花蕊收敛了笑容,嘟囔道:“我知道,现在不是就咱们仨嘛,传不出去的。”

      两人说好的,琼芸送平贝勒一个礼物,平贝勒就在正院歇一个月,结果才过了两旬,人就跑了。

      外头的花芽进来禀报:“小姐,贝勒爷往东小院的方向去了。”

      琼芸点头:“看看他进了哪个格格的屋子。”

      片刻过后,底下的人来报,平贝勒进了周格格的屋子。

      琼芸端着汤碗,手拿着勺子慢慢搅动,眼神渐渐涣散。

      相处这么久,琼芸自认为比较了解平贝勒。只要不触动他的底线,他都很好说话,行为举止颇有君子之风,还十分的洁身自好。自己答应下来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反悔的。

      两个人昨天才去见了庆贵妃,今天平贝勒就转了性子。看来庆贵妃让平贝勒见的人,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和庆贵妃的初步交锋,琼芸一直以为是平局,现在才知道,是败局。庆贵妃只用了一张牌,就轻易地把平贝勒从正院撬走了。

      而她的手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牌呢?

      想到这里,琼芸叹了口气。她只能安慰自己,不能急于一时输赢,事缓则圆,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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