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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之楼
荫翳的丛林中,只听闻马蹄奔跑的踏声,在这静寂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快放开我,摩罗尼,你想丢下聿修吗?!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将责任全部承揽下来的……快停下啊!摩罗尼,聿修,聿修他会死的啊……”被迫骑在马背上逃命,摩耶娜拼命挣扎着,一双蓝眸浸满了担忧。
闻言,摩罗尼只是紧绷着脸,不吭一声,然而手下持的马鞭力度却加深了几分。“驾……驾……”
“摩罗尼,你怎么能这样!快把马停下来啊……我们一定要回去救聿修……听到没有……摩罗尼!……”摩耶娜悲愤的大声嚷嚷着,可声音被扑灭而来的大风打散,变得支离破碎。
…………………………
御书房
“陈聿修,私放大敌,你可知罪?”低沉缓沉的声音徐徐道出,一名相貌俊伟的男子端坐在正位的金缕椅座上。一袭明黄色的真龙黄袍威严高贵,犀利的双眸深沉睨视着跪在桌沿前的官员,男子不怒而威,全身散发出威慑的气势。
这人正是大汉朝的真命天子,章帝刘炟。
“臣知罪……”叩首跪拜着,陈聿修回答的不卑不亢,似乎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微微垂眸,刘炟端详着他许久,丰韵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的香囊。这是一种习惯,每当刘炟思考问题或是烦心时,都会这样。
隔着桌案,陈聿修隐然都可以闻到那幽然的香,之前不曾发觉,但此刻陈聿修却觉得,这香极为熟悉,仿佛在别的地方也依稀闻到过。照理说,皇帝御用的东西,无人再敢拥有,到底,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闻到的……
“既然如此,若朕要杀你,你服是不服?”声线带着些许慵懒,刘炟支手撑着脸颊,冷眼看他。
“罪臣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无话可说,请皇上降罪……”好奇怪,心里竟是如此平静。此刻,明白摩罗尼和摩耶娜早已逃出去,心中也再没牵挂,陈聿修忽而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豁达。他,终于能够帮自己的挚友做一些事情了……
“呵……说的倒是如此轻松……”冷笑而视,刘炟眯眼注视着已然心宽的陈聿修,忽而扬声吩咐,“来人,把人拖下去斩了……”
然,却在此时,只听到门庭外一片吵杂声,“皇上,楼兰王子摩罗尼夜请晋见,如今已闯过了三道宫门……”
“竟然回来送死…朕倒要看看他逃的了一次,逃不逃的了第二次…”眸色闪过一丝冷光,刘炟沉声应道,“放他进来……”
听到消息后,陈聿修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有了不安。皇上话中已然隐约有了杀意,陈聿修急忙出声解释,“请皇上三思,若非楼兰国遭到凄凌羞辱,断不会平白无故杀戮汉使的……”
“陈聿修,你这分明是狡辩,那摩罗尼来的正好,皇上可先杀了他,祭我大汉使臣……”一直深怕被降罪没出声的西域长史崔庆,眼见是大好时机,立刻谏言,想躲过罪责。
见状,陈聿修脸色一紧,竟不顾自己已是待罪之身,拼命劝解皇上,“楼兰国明知弱小,却还杀我使臣,如若不是被凌辱之极,谁会这样不顾生死……且崔大人久居西域,呵斥国君如同戏耍,就连大人的爱子都敢在洛阳城中欺辱异国公主,如此行事,别国岂能心服?!分明逼的人不得不与大汉为敌!”
陈聿修一袭话说的铿锵有礼,字字珠玑,只把崔庆说的脸色大变,只恐龙颜不悦。“万岁圣明,绝无此事……”
“够了,朕自有主张……”眉目不郁,刘炟寒着脸打断他们的话,他不看跪着的两人,反而望向门庭外。
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夜风凉凉的冷意划破脸颊,竟下起了丝丝细雨。刘炟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风尘仆仆却步伐坚定的走向他。“摩罗尼,你本可顺利逃离,为何又再次回来?”
一头张扬的火红长发不屈不饶的随风飘荡,摩罗尼面色浩然,目光清明,迟缓的话语破风而来,“楼兰国王子摩罗尼,此刻是特来陛下面前送死……”
轰隆一声,天际响过雷鸣,紫青色的闪电直达云霄,将黑沉的夜幕照得似火通明。雨势渐渐变大,豆大的雨珠自天空坠落。然而,门庭外的那抹火红身影却一直不卑不亢的站立着……
……………………
一抹红艳溅在了脸上,瞳眸在瞬间收缩起来,陈聿修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这一路逃来,他已不知杀了多少人……
虽然皇上以化解两国争端为由,命陈聿修为代司马,并让他和摩罗尼戴罪立功,回楼兰查明事情起因,以及对枉杀汉使做出相应的补偿交待,这才不会出兵攻打楼兰。
可即使是这样,皇上却并没有下令给陈聿修,摩罗尼他们能通过各城门的通关指令,而且早已对外宣布,他们不再是大汉的贵宾,也因此那些曾与之有仇的人,皆一路布下陷进加害于他们。
过了这片树林,就只剩下两个关口了。一个是通往西域要塞的玉门关,另一个则是此刻眼前,由崔庆的侄儿崔志看守着的城门。
想来那崔庆老儿自是仗着他们没有通关指令这一点,就肆意命人的阻止他们回到楼兰,更是有心买凶杀人,让他们死在这一路上。
摩罗尼三人躲在不远处的阴暗小巷上,警惕堪察着两旁看守城门的将士,他们正一一盘查过往路人,无一不放过。
摩耶娜看着陈聿修两人目光忧愁,不由将之前的怒火消去。早在摩罗尼回汉宫的时候,为了不将她卷进来送死,摩罗尼竟把她打晕藏了起来。醒来后,虽然知道他们已无大碍,但还是很气恼自己被弃一事,所以旅途中,摩耶娜皆不怎么肯说话。
碧海的蓝眸转了一圈,摩耶娜咬唇深思,也跟着想办法。这里的城门离百姓住所不远,若是硬闯的话,必是会牵连许多过往无辜的老百姓,因此考虑到这一点,才使得摩罗尼和陈律修一直踌躇不前。
突然,摩耶娜注意到街巷尾一处大客栈,那客栈面前停留着数匹华丽马车,似乎是在装着什么东西。她偷偷的靠过去,随后听到一个路人的话语,“那些人好大的排场啊,只不过是一些乐器古铃,竟奢侈到用这么多马车来装载。”
“笨蛋,你有所不知,那可是有名的歌舞坊月华楼,专是成群结队的来到各个都郡唱歌舞曲而闻名,里面的伶人全是从五湖四海精挑细选出来的,随便一个都可艳压群芳。听说里面最美丽的舞姬萨拉,那可是来自金山国的倾城佳丽,那些有钱的官员公子哥可是把她供的如菩萨般……惟命是从……”
“月华楼?那个名满天下,就连那个连当今皇上都连声惊叹的月华楼?!”突然,一道女声硬生生的插足进来。
“没错,就是那个……”路人还没反应过来,自是点头回应。“想当初,那个排场可是大的很啊……”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摩耶娜没在听下去,反而回到摩罗尼的身边。一路走去,她回想着那路人的话,那歌舞坊,她自是知晓,想当初他们进宫献舞,一曲‘清风月’闻名天下,之后就听闻大汉皇帝想纳其中一个伶人做妃子,但不知怎么的,那伶人却平白无故失踪,惹的他龙心大怒,命人将洛阳翻了好几遍。
甫那时,正赶上摩耶娜感冒发烧,所以聿修和摩罗尼都留下来照顾她,并没有去看那场华丽惊人的表演,因而三人都错过了。但就算她在昏迷生病期间,却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窗外的欢庆声音,是多么的热络兴奋。
只是曾经让摩耶娜奇怪的是,那伶人私逃,为何不见大汉皇帝怪罪于月华楼,甚至到现在,歌舞坊还受到庇护恩宠?!此刻静下心细想,也明白皇帝这么做,定是为了那伶人……
拍了拍脸颊,摩耶娜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她看着那一辆辆马车,忽而心思一动,想到了主意,摩耶娜不由露出甜美的笑容……有办法了!
………………
“快点快点,今晚之前我们一定要出城……不然几天后的庆宴就赶不及了……”马车前,一名蓝衫青年正大声吆喝着搬东西的下人们,一箱箱精致的乐器被装在马车上。
“伊布,让他们细心点,若是损坏了乐器,或是遗落了什么物件,到时姑娘怪罪下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说话的是从客栈内走出来,一名紫杉罗衣的姑娘,娇俏的脸儿五官立体,湖蓝的眼睛大而深邃,褐发上佩戴着一根金饰细杈,很是好看。
那名唤作伊布的青年眼见来人,立刻弯腰讨好的笑道,“娘子,瞧你说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呿!少臭美!”笑嘻嘻的点了点男子的额际,今今娇嗔的跺脚,“伊布!我之前怎么跟你说来着,恩?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谁是你娘子!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你瞧,你都带上了我们家传媳妇的簪子,你还敢说没答应嫁给我?!”无赖的不依不饶靠过去,伊布伸手一揽,想一亲芳泽却偷袭不到,非常郁闷。
一个转身避过,今今叉腰娇斥出声,“别装出无辜的模样,我才不吃你这套呢!哼,告诉你,若是今晚咋们来不及出城,那以后你就别想我理你!!”今今说完,转身又回到客栈,却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娇羞着脸小心翼翼的摸着发上的簪子,“讨厌,人家才不要嫁给他……”
无奈的垂下脸,伊布觉得好气馁,什么时候今今才答应嫁他呢?!一连三叹,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萎靡模样,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请问……”
“哎,放下东西的时候,轻点轻点……”
“那个,请问……”
“喂,我说你,没错,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琴可是价值连城的,若是有一点点损坏,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咳咳,这位小哥!”实在是恼了,摩耶娜的话语抬高了好几个音阶,这才让伊布发觉。“呃,姑娘,你叫得是我吗?”
左右瞧瞧,身边似乎并没有别人,伊布惊疑的瞅着面前面貌美丽的金发少女,好漂亮啊!竟然能和姑娘有的一拼!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年~~~不过,在他心中还是今今最美~~!!!
“是的,小哥。我叫的人就是你……”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
“小哥,你心地好,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摩耶娜故作伤心,一边靠在陈律修怀里,一边假意拭泪,“小哥,你有所不知,我远在关外的娘亲生了重病,想和夫君还有大哥回去探望,无奈城门的将士却突然不让番邦人离开,试了好几次,都不允。听闻小哥的马车也要离城,实在是事出无奈,这才想劳烦小哥让我们躲进马车,出城……”
“呃……姑娘……这个……”伊布皱眉,刚想着要拒绝,必竟月华楼有月华楼的规矩,并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然而,看着摩耶娜伤心的模样,和另外两人恳求的目光,又实在说不出口。
伊布尴尬了半天,最终道,“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姑娘,也就是我家主子,只要她答应了就行……”
“实在是谢谢小哥了……之前有见到一个紫衣姑娘,那一定是小哥的娘子吧,真是好有福气……”
“哈哈,哪里哪里……”
…………………………
红绸罗衫,香溢醉懵,一双综金的美眸静静的打量着面前三人。萨拉红唇微勾,斜躺在榻上,精致的五官美丽无比,长长的褐发披散下来,妖娆的身段如水蛇般魅然。“伊布说的,就是你们三人?嗯?”
酥软的语调让摩耶娜不由冷了冷,好肉麻的声音,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位姐姐好美丽,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呵呵,丫头,你这谎撒的是否假了些?”低低的掩嘴轻笑,萨拉优雅的抚着发尾,“妹妹你天生丽质,比起我来,还要出色许多……论到漂亮,你完全胜我。”
“……姐姐……说笑了……”有些僵硬的扯着笑容,摩耶娜心里郁闷了一下,这女人好厉害……
“听伊布说,你们是想回家乡探亲?”
“是的,无奈城门内外重兵把守,不放任何番外人出去,这才无奈除此下策……还请姑娘通融……”摩罗尼上前不卑不亢的回答。
媚眼如丝的睨着他,萨拉懒着身子继续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奴家今日真是走运了……”
“呃……”闻言,摩罗尼极为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姑娘,亲家母还抱恙在身,迟了,恐时日不多,我们这才急的想出关外……不知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陈聿修眼见如此,沉声而言。
打量着黑发黑瞳的少年,萨拉缓缓垂眸片刻,喃喃道,“原是这样……”说罢,她露出绝美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摩罗尼察觉到情况不对时,就听闻萨拉扬声吩咐,“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姑娘为何如此?!”两人将摩耶娜护在当中,陈聿修戒备的盯着围着他们的壮汉们。
“奴家虽是卑贱之身,但还是明白事理的。这城门自两天前就突然禁戒起来,不只不让外邦的百姓出入,还要翻查阻截普通的路人,如此蹊跷之事,无外乎是汉军在找人……”萨拉微微起身,由着丫环扶起自己,“那玉门关被关一事已经传至西域诸国,如今汉军有此行动,必是出了什么状况……听闻,楼兰的王子和公主常年屈居洛阳,想来,就是两位吧?”
萨拉轻轻一笑,将他们的身份揭穿,“月华楼项来受大汉庇佑,出入城门虽不是难事,但是也不会以德报怨,做出背叛一事,还望王子和公主不要反抗为好,让奴家卖个人情给大汉……”她击了击掌,命人抓住他们。
落座贵妃椅上,萨拉就这么像看戏的一样,瞧着陈聿修和摩罗尼将一班班护卫打倒。她微一扬眉,出声,“男的不论,先抓住女的……”她知,那公主自是他们的弱点,果然,两人一听都放弃了自身的打斗,都围拢至摩耶娜的身边。
就在摩罗尼和陈聿修被牵制住的时候,有人正打算偷袭他们时,摩耶娜一个飞扑挡了过去。萨拉见状,刚要微笑,却突然瞥见一抹红色,综金的眸子猛然眯起,她立刻站起身顺手取下一颗珠玉弹飞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那打算偷袭人的护卫,手中的利刃竟被打落在地,锋利的刀刃堪堪的避过了摩耶娜纤细的脖颈。直到钢刀掉落,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全都下去……”沉声下令,萨拉霎那间的转变让陈聿修等人不甚明白,心里则更加防备此人,毕竟普通女子会武极为少数,更别说萨拉的武功在他们之上。
萨拉移步走向摩耶娜,她皱着眉看她,脸色有些古怪,似是在思索些什么。“你这东西从何而来?”萨拉问的正是前几日藕瑟送与摩耶娜的玉牌。
实为不解,但摩耶娜还是解释,“一位友人所赠……”
“她还说些什么?”不知是不是摩耶娜错觉,萨拉的语气有些急促,似乎有些期盼,“他还说,必要时这玉牌或许会帮上忙……”说道最后,摩耶娜也察觉到有些异样,藕瑟说的话是真的?!他老早就知道他们会有危险?!
“你没有骗我?”觑着眼,萨拉不敢置信。
“不相信拉倒,反正藕瑟就是这样说的!”气恼极了,摩耶娜嚷嚷着。
见状,萨拉这才相信,她沉吟数声。随后退了一步,就在陈聿修和摩罗尼警惕之际,忽而欠身一楫,那姿态端正谦卑,恭敬而从容,直把两人弄疑惑了。萨拉俯首,本是带着一丝媚态的软语变得清雅干净,她目光微垂,含着歉意道,“萨拉愚钝,竟冒犯了三位贵客,做出如此失礼之事,还望各位不要计较……”
呃……现在时什么状况……三人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她的话语。“萨拉姑娘说的是……”
“王子有所不知,这玉牌乃是萨拉的主子所拥有,既是主子吩咐的事情,萨拉又岂敢不从?!”谦卑恭敬的说话,萨拉将一切道出。
“什么……你说藕瑟是你……那月华楼岂不是……”摩耶娜错愕,呆愣着看着萨拉。那藕瑟到底是什么身份?
萨拉含笑着,没有点名说破,但那模样分明已然告知了摩罗尼三人。“各位,出城一事,萨拉会命人准备,今晚之前,三位自是能到达城外。”
“那就有劳姑娘了……”
“公子客气了,这是萨拉的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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