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作者:青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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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七月初,祁曜的纪录片拍摄已经全部杀青了。祁曜上午在家难得睡了个懒觉,吃过午饭到酒吧做下一个季度的营业计划。手机响了一声,祁曜从电脑中密密麻麻的表格里回神,是张宇问他纪录片拍完了要不要一起吃个杀青饭。张宇的消息总是很快,估计是从周琴女士那里知道的。祁曜回了一句“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杀青饭”拒绝了张宇的蹭饭要求就放下了手机。把视线重新放回电脑上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墙角放着的吉他。祁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三点多,想了一下,拨通了苏兰枻的电话。
      苏兰枻的声音传了过来,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喂,阿曜。”
      祁曜听到苏兰枻的声音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没在家啊,周围怎么这么吵?”
      “刚从公司出来,现在准备回去呢。”
      “我在酒吧呢。”祁曜说。
      “你的片子拍完了?”苏兰枻刚迈进地铁的脚又收了回来,跟后边的人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出了地铁站。
      “是啊,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得接着忙酒吧的事情,男朋友都顾不上陪,他要是生气了不理我了可怎么办啊。”
      苏兰枻被祁曜逗笑了,“男朋友不用陪,男朋友过去陪你。”说完挂了电话打车去酒吧。
      苏兰枻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看到靠着法国梧桐的祁曜,穿着一身黑,一脸的生人勿近。只是看到苏兰枻的时候,高冷的气场立刻就散了。苏兰枻看着祁曜脸上的笑,心里暗自好笑,谁说女人善变的,男人也很善变。苏兰枻走过去用指尖擦了擦祁曜鼻尖上的汗珠。
      “这么热的天,怎么站在外边?”
      “不热啊,想着要见到我男朋友就像自带制冷机,浑身舒爽。”祁曜扶着苏兰枻的脖子回酒吧。
      两个人重新回到楼上,祁曜就坐在垫子上靠着墙抱着苏兰枻不撒手了。坐了一会儿,苏兰枻想起来祁曜说他是在酒吧处理事情,不由地问:“你不是在处理事情吗?怎么坐着不动了?”
      祁曜原本头枕着墙隔着天窗和层层的梧桐树叶看着外面,听到苏兰枻的话,扭过头说:“想就这么跟你一直坐着。”
      “不会觉得无聊吗?”苏兰枻问。
      “为什么会无聊。”祁曜说,“你觉得无聊吗?”
      苏兰枻摇摇头,枕着祁曜的胳膊看着天窗外大片的绿色和蓝色,感受着祁曜的指尖时不时在自己耳际留下的温度。“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会觉得无聊。”
      苏兰枻的这个担心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从他认识祁曜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祁曜生活在声色犬马的世界里,祁曜的世界丰富充满活力,祁曜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他们或有趣,或有才。可是苏兰枻呢,苏兰枻生活在一个单调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音乐。他除了去公司,大多时间都在家里,有灵感了就写写歌,没有灵感了就看书练字。苏兰枻一度觉得,死肥宅这个称呼,除了肥之外都挺适合自己的。他不明白这样的苏兰枻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祁曜,也不知道祁曜对他的兴趣会保持多久,更不知道当祁曜察觉到他的无趣之后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挺无趣的人。”苏兰枻说,“你被我吸引是不是因为对我有太多的好奇?”
      “想什么呢。”祁曜捏了捏苏兰枻的脸,“先说第二个问题吧。我其实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你吸引的,一开始觉得你琴弹得真好,后来……后来其实我是想远离你的。我觉得你的性格相处起来太麻烦了,我其实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准确地说,我是先被你吸引了,才开始对你好奇的。”
      这些天以来,苏兰枻已经有些理解祁曜的感情观了,感情里的过度追问有些时候在外人看来矫情且无病呻吟。你为什么爱我,因为你可爱,为什么觉得我可爱,那遇到其他可爱的人怎么办,这些问题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回答。对相爱的人来说,别人所说的另一个人的邋遢,自私甚至无理取闹都可能会被美化为可爱。但感情消失之后,这些缺点都会成为被对方憎恶的点。所以许多人会不停地追问你为什么爱我,他们想把对方爱的那些点仔细地保留下来,一心一意地活成对方爱的模样,企图把爱情变成永远不会过期的沙丁鱼罐头。可是,他究竟是爱你这个人呢,还是爱你为他变成的模样呢?
      “祁曜,你现在感情观改变了吗?还会觉得感情其实是一份赔本买卖吗?”
      “是你改变了我。”祁曜笑了笑,“这样的话是不是听起来更加顺耳,但是我不想骗你。我还是觉得投资感情的风险很大,我或许会说从前是我太武断,现在我不敢说是不是赔本,但对我来说爱情依旧是一项高风险的投资。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我大概还是不会选择它,也不会因为我选择了,就改变原来的看法让别人也去选。但你是特例,这像是玄学,我对你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的信任,使我没有其它的选择。”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没有像你信任我那样信任你,或者说是信任我们的感情,你会失落吗?”苏兰枻问。
      “失落这种情绪肯定是无可避免的,我会在意它,但是不会过度放大它。兰枻,”祁曜转头看着苏兰枻的眼睛认真道:“感情的出现或者消失不能用理科的思维过度分析,他不是给出确切的条件然后推导出结果,对我们来说,这些条件甚至是模糊的。我不会想要改变你,也不会为了你把我变得不是我,妥协是必要的,但是尊重和理解更加重要。我信任你和你不信任我并不矛盾,他也许来自安全感的获取,也许因为我们各自不同的性格,对有些人来说,信任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只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你能对我有信心。我们都不能保证未来,但是我们根据当下的心情做出了选择,那么也可以说当下即未来。你我当下坦诚的每一分每一秒,你我相互交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慢慢地成为未来。一辈子看起来很长,有时候又挺短的。”
      苏兰枻摇摇头,笑着说:“阿曜,你以后再想发火的时候,想想这番话,可能就不用担心会跟我动手了。”
      祁曜一下子笑出来,“正经不过一秒啊,全都被你看透了。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看起来懂很多道理,但是行动总是会先于大脑,事后又后悔。”
      后来祁曜把剩下的工作同步到笔记本上,在小方桌那里和苏兰枻一起工作。苏兰枻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吉他,最后也真的写了一小段曲子。祁曜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晚上想吃什么?”祁曜问坐在对面拨着吉他的苏兰枻。
      苏兰枻想了想,“自己回家做?”
      祁曜也是这么想的,随即点头同意,“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去你家吧,我住得太远了,不太方便。”苏兰枻说着,把吉他和乐谱收起来。
      “是啊,太远了,不方便。”祁曜站起来说。
      苏兰枻明白祁曜话里的潜台词,但是他一个人独立惯了,忽然要两个人一起生活,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苏兰枻笑了笑,“等船帆扬起来就好了。”
      祁曜明白苏兰枻的意思,也知道苏兰枻懂他在说什么,朝着苏兰枻默契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祁曜去开车,苏兰枻站在酒吧门口看着“醒”的店招,想起第一次来酒吧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很有趣,现在想想,挺符合祁曜的风格。

      苏兰枻和祁曜提着东西往祁曜家走,想起来刚才在酒吧门口看的店招,苏兰枻说:“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就觉得名字起得挺有趣的,大家去酒吧都是求醉的,你偏偏起名叫醒,不怕客人不上门吗?”
      “现在大家的猎奇心理很重的,你起得越怪,他们越觉得有意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反而不重要了。”祁曜说,“但是我当时给酒吧取名也不全是为了怪才叫‘醒’的。”
      “你想把它做成一个避风港吗?但是又想提醒大家,避风港只是暂时休息的地方,等你从这里出去,还是要醒来面对现实?”苏兰枻说。
      祁曜扣着苏兰枻的手晃了晃,“是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酒吧里有音乐,有故事,有酒有朋友,大家去了放松一下娱乐一下挺好的,但它也只有这么多作用了。今天做三道菜吧,不做汤了行么。”
      “好啊。红烧茄子,松鼠鱼,你还想加什么菜?”苏兰枻问。
      “青椒炒肉你会吧?”
      苏兰枻说:“会,怎么想吃青椒炒肉了。”
      “灵光乍现吧。”祁曜说,“那一会儿你做红烧茄子和青椒炒肉,我做松鼠鱼吧,我有我妈的独门糖醋汁配方。”
      苏兰枻和祁曜回到家在厨房一起处理食材,苏兰枻看着祁曜熟练的手法,还是觉得神奇,“你这样看起来特别不像家里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牛奶的人。”
      “主要是我实在没什么机会在家里吃饭。拍片的时候在外边,不拍片的时候也在外边,在家里最多吃早餐,囤太多东西也用不上。你看我处理食材挺熟练,可我其实做大多数菜还是要调菜谱。”祁曜笑着说,“但是你平时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见你把日子过得多精细啊。”
      苏兰枻没想到调侃不成还被将了一军,只能老实承认,“我就是挺糙的,一般能对付就对付了,一个人做起饭来没什么动力,除非是心情好了会做得复杂一点。大多数时候都是去楼下馆子里吃点,或者自己简单煮点。”
      “所以现在是两个人了,就能炒两个菜了是吧。”祁曜撑着刀柄笑着说。
      苏兰枻一边洗菜看了眼祁曜的动作,笑道:“把刀放下不行么,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拿刀威胁我给你炒两个菜。”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把饭做好,吃完饭又一起收拾了餐厅和厨房。祁曜主要负责洗碗,苏兰枻负责收拾。最后苏兰枻把祁曜洗好的碗擦干放进橱柜两个人才一起回到客厅。祁曜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过上这种居家的生活,两个人一起去超市,回到家一起做饭,最后一起收拾,这种只有在他回到父母家才会见到的场景,就这样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不过苏兰枻的确是很适合一起生活的人,祁曜想,不知道苏兰枻给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祁曜感觉到的苏兰枻就是平和的,虽然会自嘲自己也是个糙汉,但是祁曜的确在苏兰枻身上体会到了自己回家之后才能感受的氛围。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祁曜随手打开了电视,一个地方卫视正在播放一部不知名的家庭伦理剧。苏兰枻看了一眼祁曜,“我还以为你会说找个电影看看呢。”
      “看电影要去阁楼啊,我有一套挺好的影音设备。其实我家的电视一年也开不了几次,我开着也只是觉得客厅里有点声音,更热闹一点。你想看电影吗?”祁曜说。
      苏兰枻摇摇头,“刚吃完饭适合看一点不用动脑的东西,电视就挺好的。”
      “是吧。”祁曜笑了笑,一条胳膊揽过苏兰枻,另一只手随意按着遥控器,最后停在了体育频道,节目正在播放某年世界杯的回放。“喜欢看球赛吗?”
      “挺喜欢,但我不会踢。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打篮球的多一点。”苏兰枻说。
      祁曜点点头,把遥控器放下。“大概是足球的场地限制太大,我认识的人里好像也是打篮球的多一点。说起来,咱们俩还没有打过球呢,有空比一次?”
      “好啊。”苏兰枻笑着答应,“我以前在学校,跟春和打配合,很少有能赢过我们俩的。”
      “张春和那么厉害?张宇那家伙打球就不行,打架还能拼,打球就只能拖后腿,讲好的战略还不听,偏要自由发挥,就为了耍帅。哎想想我高中每次输球都要他背锅,初中毕业之后再没打过架一定是我脾气变好了。”
      “反正现在张宇不在,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你的战略制定的有漏洞,也能说成张宇喜欢自由发挥。”苏兰枻枕着祁曜的胳膊仰头看着祁曜的侧脸,忍不住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
      祁曜一把抓住苏兰枻的手,摸了摸苏兰枻指尖上的老茧,“我现在不跟你争辩,等改天我们打一场你就知道了。”
      苏兰枻看着祁曜满脸的胜券在握,不由得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跟祁瀚宇特别像。”
      “你是在说我幼稚还是在说我胖?这两个我都不能接受。”祁曜睨了一眼苏兰枻。
      苏兰枻偏头在祁曜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吻了吻,“傻子,说你可爱。”
      祁曜受用地笑了,按着苏兰枻的后脑勺吻过去。两个人的吻像夏日傍晚时分涨潮的海水,浪花逐渐一浪大过一浪,漫过脚趾,小腿,最后漫过头顶。苏兰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祁曜压在了沙发上,在他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祁曜的舌尖慢慢从苏兰枻的唇上移开。
      “兰枻。”祁曜轻轻叫了一声,吻了吻苏兰枻的耳垂。
      “宝贝。”祁曜又轻轻叫了一声,一个吻又落在苏兰枻的耳后。
      “宝,我家有东西。”祁曜吻了吻苏兰枻的眼睛,然后停下来等苏兰枻的回应。
      苏兰枻来不及想祁曜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闭上眼睛,揽过祁曜的脖子,再次吻上他的唇。最后苏兰枻也不知道怎么磕磕绊绊地回了卧室,只记得海边的落日红的像火,把一半的海水照得艳丽而夺目。另一半却是乌云汇聚,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驱散了空气里积聚已久的暑热。这个夜晚是酣畅淋漓的,太阳坠落至接近海平面时的那道绿光也在两个人的脑海里绚烂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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