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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10)
滴血的头颅面目狰狞,大部分皮肤已经腐烂,没剩几块好皮了。它枯草般的头发炸着,动作极快地围着他们转了好几个圈。
“嗒、嗒!”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出现在不远处。
应柔顺着声音歪头,眯起眼前仔细辨别。
因为刚下了一场雨,现在的天空还是阴郁的,浓云挤没了太阳,视界内一片黑压压。应柔虽然看不清脚步声的来源,却知道走来的决不是人类。
可怖的头颅依旧在转圈,它圈下来的范围随着转圈次数不断地缩小,应柔和陈建军两人不得不往中间聚了聚。
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两只光溜溜的人腿正慢悠悠地绕过铁栅栏,走进院门,很有目标性地往这边走过来。
应柔没有看到上半截身子,只看到了两条布满了暗紫色尸斑的腿。她轻轻推了一把陈建军,“陈叔!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只有两条腿?”
原本闭着眼睛的陈建军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睁开眼睛瞄了一眼。
那两条腿并没有因为缺少了身子的主导而东扭西歪,反倒有意识地直奔着他们而去,奔跑时它的膝盖微曲,两只脚落下、抬起……
它的动作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陈叔,咱们能跑出去吗?”应柔回头测量了一下与房门的距离,不远,三四十米而已,可中间有高高的灌木挡着,必须往前走走再绕路才行。
其他人不知道院子里的情况,不会有开门打破任务环境的巧合,所以如今只能靠着他们自己了。
陈建军懊悔地摇摇头:“小应,我连累你了。”
“害,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么见外干嘛?”应柔大气地笑笑,丝毫没有因为遇见危险从而记恨他的意思。
泥泞的土里砸进不少血液,正好形成了一个圆,像极了孙大圣给唐长老画的圈。
不过人家的圈是保命的,他们这个是催命的。
“小应,腿快过来了,咱们怎么办?”陈建军见应柔凝神沉思,猜测她一定是有了主意。
后有灌木挡路,前有怪腿追捕。应柔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处境,决定搏一搏。
“陈叔,待会儿我冲上去跟它们打打试一试,你趁机往房门口跑。”她嘱咐完,攥紧了拳头右脚往后撤了一小步,像弦上的利箭,做足了随时发射的准备。
她这番话让陈建军感动不已。
上一关游戏时,他跟盛寒生合作,单方面被罩着。但在相类似的情况下,盛寒生一般都会让他自己拼到没力气时,再来轻轻松松地带他脱离危险。
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谁都没有护着旁人的义务。
应柔虽然没有盛寒生那样强到可以解决一切麻烦,但还是比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这些,陈建军都知道。
“这孩子挺有人情味的。”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如果自己刚刚魔怔时应柔没有出手,那她一定不会被卷进来。
陈建军低着头不作声,心里纠结着,一方面不想让应柔独自面对那些东西,一方面又想活下去再见女儿一面。
应柔见他不回答,唤了他一声:陈叔?”
“我决定了!我……”陈建军扯扯嘴角,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还没等他说完,应柔点点头“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陈建军:“……”
我的意思是我来拖住它们……
“啊——”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被硬生生撕开一样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脑袋中有空隙的结构都已经被蛆虫占领,此刻被劈开,空隙兜不住它们,直接哗啦啦地落在地上,闻惯了的臭味浓烈了些。
一半脑袋去追赶应柔,另一半留下来围着陈建军继续转圈。或许是能力跟着减弱的缘故,它的动作明显变慢了。
应柔力气不小,靠近那两条腿后使劲儿踩了一下它的脚趾头。
腿疼得抽搐了几下,甩着脚背在地上跳了跳。
应柔听到身后传来有东西追过来的声音,警惕地回过头去,正巧跟一半脑袋脸对脸。
“哎呦我cao!”应柔反应强烈地骂了一声,听着警报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然后顺手抄起一只还在抽搐的腿,狠狠地向脑袋挥了过去。
陈建军见应柔有了动作,生怕自己拖了后腿,也开始有了行动。他往斜前方跑着,希望尽快能绕过灌丛。
跟着他的那一半脑袋应该视力不怎么样,自顾自地转了好几圈才发现他人跑了。
一半脑袋刚被锤飞,另一半就跟着陈建军过来了。
应柔小跑几步,又举起了手里的腿。
脑袋和脑袋相聚了。
陈建军见危机解除,自己正巧绕出灌木丛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板路上。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屋门眼中包含热泪,他竟然头一次在游戏中体会到温暖的感觉。
“只要打开门让环境发生改变,我和小应就安全了。”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
应柔和两条腿依旧在缠斗,似乎是见她不吃力,非要加点难度一样,被锤飞的脑袋飞快地飞回来。
脑袋已经又并了起来,脸中间的裂痕触目惊心。
应柔咧了咧嘴,跑向了右边的花丛。
身后的腿“哒哒哒——”地飞快地跟着,头顶的脑袋也不停地散发着腐臭味,还时不时地掉下几块腐肉和几只蛆虫。
突然“咚!”的一声,两条腿倒在了地上。
应柔仔细一瞧,是自己不久前顺手撂下的锄头把它们给拌了个跟头。
“小应!”
随着陈建军的喊声响起,腿和脑袋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被烧焦植物的炭味,以及刚下过雨的土腥气都没有散去。没了脑袋的腐臭味,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味道加深了不少。
它们刺激这应柔的嗅觉,在诉说着自己的痛,斥责着应柔的错误。
———
进屋后,其他人已经吃起了午饭。
“来晚了就饿着。”还没等他们走过去,于夫人就开了口。
应柔连连应声:“唉唉唉,您说的是。”
她可是厨师,偷偷开个小灶应该不成问题。
———
于夫人吃完午餐后就上了楼,应柔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问,“她干嘛去呀?”
“洗澡,然后睡美容觉。”柳媛媛小声回答。
应柔感叹道:“啧啧,真会享受生活。”
盛寒生见两人一身灰,又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拧着眉起身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见他神色凝重地走回来,应柔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外面是怎么回事?”他今天没有扎小揪揪,头发散着,显得慵懒随性。
可应柔却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刚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的语气唬住了,自欺欺人地扬了扬下巴,心里不服气地想,“这个家伙气场挺强啊。”
陈建军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还很贴心地把应柔塑造成了英伟的形象。
“陈叔,你看这是什么。”盛寒生指指自己的脑袋。
陈建军磕磕巴巴地回答:“头……头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盛寒生如果有枪的话能立马把他和应柔嘣死。
盛寒生继续说道:“是啊,这里面是有脑子的!”
说完,他生怕自己发型被弄乱,抬手捋了捋,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生气是会降低帅气的。
他眉尾上挑,在嘴角挂上一抹虚假的笑,对应柔招了招手,“来,咱俩单独谈谈。”
应柔无所畏惧地跟过去,躲闪的眼眸里泄露了她的不安。
盛寒生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气,说道,“你的处理方式是不恰当的。”
“哪一部分的处理方式?”应柔不知道他指的是放火烧藤蔓,还是让陈建军开门这件事。
“全部。”
应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她转身就走,盛寒生迈出大长腿走了两步就追上了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盛寒生开口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你现在帮了陈叔,如果以后咱们两个都不在他身边,谁会帮他?没有用处的玩家只能被淘汰!”
应柔瞳孔猛地一沉,冷静了片刻小声道,“可陈叔还要活着见他女儿,我死了不要紧,他必须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犹如蚊音。
盛寒生笑着问:“你这么圣母心,游戏给你加钱了吗?”
“没有……”
“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不遗余力地帮人这很值得赞许,但恩将仇报的人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盛寒生见她听进去了,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应柔抬起头:“我记住了,不过咱们意见有分歧也是正常的。你好言相劝,我认真听。”
言下之意就是,我听归听,但我以后不保证按你说的做。
盛寒生耸耸肩,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走上了二楼。
进了客房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然后抬手揪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心口很是堵得慌。
果然还是忍不住啊!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多管闲事的,那些人死了活了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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