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雨飞扬

　　现代是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也是个交通便利的时代。因此，人们不再安于现状，固守一方。特别是城市里，总是流动着这里或那里的人群，他们在新的地方奋斗，甚至扎根。

　　“鲸鲨”游戏厅的员工里，除了仲飞、仲翔两兄弟，以及小张和小林外，其余的都是异乡人。总经理赵毅的家乡就在省内，离N城也近，自从“鲸鲨”走向正规后，赵毅就开始琢磨着把二老接过来逛逛，一来开开眼界，二来让他们两人安心，自己的儿子不是在瞎胡闹。

　　趁N城还没有完全入夏，天气尚算凉爽，赵毅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催促父母动身。谁想到固执的父亲坚持说自己手头的工作放不下，只有母亲喜滋滋地要一个人过来玩。赵毅想：什么破工作，比儿子和老婆还重要么？却也没奈何，只得顺着父亲。

　　周一的早晨照例是游戏厅的晨会，在回顾完上一个礼拜的运营情况后，赵毅又具体布置了本周的工作，临结束的时候对大家解释自己这周家里有些事，可能不能一直呆在店里，请兄弟们多担待，又请仲飞负责大局。

　　这样交代完后，晨会就算结束了，大家各归其位，慢慢地散开。赵毅突然又叫成碧雨留下，让其他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成工，最近你那两个徒弟学得怎么样啦？”
　　“还不错吧，两个人性格不同，小孙踏实，仲翔灵巧，倒正好互补。”
　　“那你看他们独当一面还行？”
　　“我也正在试着放手，现在很多基本维护都让他们自己做。”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总有话直接说好了，只要能帮的上的。”
　　“是这样，我妈这个礼拜过来，我打算带她四处转转。不过向逛街这样的事，我可实在没有经验。听说你以前在这边读过大学，应该街道什么的还蛮熟的。你看能不能偶尔抽一点时间帮帮我。”
　　“好的，我这就去布置好工作。”
　　“不急，只需要抽一天的时间就好了。其他时间我带我妈去些寺庙、护城河溜达溜达。”

　　陪赵总母亲逛街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成碧雨想反正只有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没多想。

　　回头检查小孙和仲翔的活计，小孙完成的比较好，成碧雨表扬了下。小孙眉开眼笑的，跟偷了腥的猫似的；仲翔则黑着个脸，仿佛欠了他家十万八万一般。成碧雨想不到，自己两个徒弟的感情表达居然可以这么丰富，一点小事就激发起迥然不同的表情。

　　小孙贼笑和仲翔黑脸都不是因为成碧雨对他们工作的褒贬，而是另有原因。

　　赵毅刚才把成碧雨单独留下，足以让有八卦神经的人多想了，何况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曾经被游戏厅的同事们私下里讨论过。赵毅急的时候会忍不住爆粗口骂人，但对成碧雨向来尊敬有加，从来不说重话。他俩身高、年纪都般配，因此小林常常说赵毅对成碧雨肯定有意思，指不定哪天成碧雨就成了经理夫人。他们八卦的时候，仲飞向来不参与，他觉得几个大老爷们还这么搬弄是非真是够怂的。但是其他几个人都讨论得津津有味的，每次有点风吹草动就神经过敏，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小孙刚刚贼笑，就是为了又多了一条谈资。

　　可仲翔黑脸呢，却是为了他哥。他自从来了游戏厅跟成工学习，仲飞每日回去都要对他多加叮咛，明显是怕他给成碧雨添麻烦嘛。于是在他眼里，仲飞单恋成碧雨，而她不仅没有回应，还和赵毅有撇不开的关系，那他哥该有多凄惨。仲翔虽然面子上与他哥哥不合，但好歹一家人，心里还是向着仲飞的，自然抱不平了。

　　而成碧雨完全不知道其中暗潮汹涌，她指点了两个徒弟几句后，就退回后台，誊抄维护日志去了。

　　仲飞站到成碧雨身边，心里在掂量，刚才她和赵毅说了什么，八成是工作的事吧，不过赵毅一向信任自己，有事居然不找自己，而直接跟成碧雨讨论，确实值得怀疑。但他又想，成碧雨和自己在工作上没有很大交集，应该没必要担心竞争的问题，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他一直皱眉凝神看着成碧雨，倒让成碧雨抬头时吓了一跳。

　　“你什么事啊？”
　　“没事，我只是在考虑……嗯……把‘勇闯魔鬼谷’和‘悬崖逃生’的位置调换一下。”
　　“为什么？‘悬崖逃生’的附件比较多，很难移动的。”
　　“那就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

　　然后仲飞就走开了。成碧雨很纳闷，这个人的神经怎么长的，说话完全没有逻辑，最可恨的是，他走时还瞪了自己一眼。成碧雨回忆了一下，近几天并没有得罪仲飞的地方啊。难道是为了仲翔？

　　成碧雨赶紧跑到仲翔旁边，说道：“仲翔，其实我觉得你做得还不错。今天‘天使任务’的维护就交给你了。”仲翔大为惊讶，不过也很高兴，成工总算把大型仪器的维护交给他了。

　　天气预报说周四会很晴朗，赵毅就约了成碧雨逛街。成碧雨前一天晚上把工作跟小孙和仲翔交代后，第二天轻松地起了个大早，和赵毅母子在最繁华的江西路见面了。赵母虽已上了年纪，但偏瘦，精神头很好。成碧雨心想，老人家肯定不喜欢年轻人那些时尚物什，还是带她去老字号的百货商店最好。

　　化妆品、精品女装什么的自然不用看，三人去了丝绸制衣专柜，赵母拎个小包，一副精明样子在衣服架子间踱来踱去，摸摸料子，翻翻价格，她直向儿子撇嘴，意思是价格太贵。赵毅不在意地笑笑，硬是给她老人家买了件丝绸衬衫才罢。后来他们又去逛了男装，为赵父挑选了条领带，赵母举起来细细看：“你爸也没什么重要场合要出席，白费你的钱。”赵毅忙说好话宽慰她。成碧雨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就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领带夹看。早有热情过度的售货小姐走来，甜甜地说：“小姐为男朋友挑的吗？”成碧雨连忙辩解，赵毅却已经走过来说：“你想买什么也直管挑，你帮我这个忙，我却没啥能感谢你的，今天你买的东西算我帐上吧。”话虽这么说，但成碧雨哪敢再说自己要买什么。

　　这天逛了很久，但在成碧雨的带领下，一切还算顺利，赵母为各家亲戚都买好了东西，特别在玩具店驻足很久，为孙子挑了个变形金刚。赵毅十分感激，最后逛家居用品店的时候坚持买了一套瓷器送给她。成碧雨推辞了一阵，但想到自己反正确实出了力，也就接受了。

　　晚饭就在江西路吃的，一家装潢豪华的店面。赵母看着一道道菜上来，颇有些兴奋：“在家的时候我和你爸很少去外面吃饭，就算去饭店也是人家办酒席，像这样只有两、三个人的还从来没有过。”

　　赵毅说：“你们也别太省，偶尔出去吃饭还是不错的。我现在也有钱孝敬你们了，大哥他们也给零花钱，你还那么使劲地攒钱做什么？”赵母斜了斜眼睛：“还不是留钱给你娶媳妇？”她顿了顿，长叹了口气：“也怪爸妈没本事，当初李家不肯把蕙兰嫁给你，还不是为了咱们没家底。”赵毅红了眼睛：“妈，别说了。”赵母又说：“我看蕙兰真是好孩子，你走了这么些日子，她还死撑着没嫁，我琢磨，她肯定还是在等你。父母总是犟不过孩子，你现在又有本事了，回头我再找几个婶子去李家做做工作，肯定还有戏。多攒几个钱，咱家就越有底气跟他们谈。”赵毅轻叹：“妈，你以为这是阶级斗争呐。”

　　赵毅母子聊到情深，愣生生忘了坐在一旁的成碧雨。成碧雨虽不大明白他们在讲啥，但看到赵毅眼圈都红了，心知事关重大，自己还是装糊涂的好，赶紧埋头吃饭。

　　不止是职场，所有存在人际关系的地方，都不可太有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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