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庶女

　　一连几日连棠都不再去花园，与花灵一起将藏书阁清理干净之后便在里面看书。季以墨的归期将近，她这几日已经设想了所有的可能，虽心烦但还是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这日，后院突然来人通报说是有人找，连棠去了才发现来人是温霄。
　　温霄许久未见连棠，甚是想念，恰好温珏新进了一批颜料，便拿了一下送来给连棠，顺便找她说说闲话。
　　连棠到了后门果然见她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地看着季家院墙，笑道：“你如此戒备，我想请你喝茶都不行。”
　　温霄道：“那便出来，我请你去宝庆楼吃饭喝茶。”
　　连棠叹气：“二爷不许我出门。”
　　“前些日子怎么就出去了？”
　　“那是有特殊原因……”
　　温霄恨铁不成钢地“哎”一声，从兜里掏出颜料边递过去边说：“怕是读书读傻了，思想怎么如此愚钝。再说，想你读了这么多书，竟也像那小媳妇一般，青天白日的女子为何不能出门？”
　　连棠接过来打开一看，又喜又烦，想着季子旻肯定喜欢，但是又怕季以轲夫妻找麻烦，道了谢才解释道：“就当我是惧怕二爷淫威，况且眼下心中有烦心事，没有心情出门。”
　　“何事？”
　　连棠摇头：“不便说。”顿了顿又道，“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温霄知她谨言慎行，便不再追问，只是也烦心道：“老家催着给我做媒，让我无论如何年后都得回去。”
　　连棠惊讶随即想到温霄也老大不小了，便叹气道：“若是你能许在京城便是最好。”
　　温霄耸肩：“温家在江南虽是首富，但在京城没有势力，我们只是开书店的，若不是为了陪我哥科考，早回南方了，现在便是七品芝麻官都看不上我。”
　　说到做媒成亲，连棠想起来连桦给他的金镯子，想着他现在肯定囊中羞涩，又正是备战考试的关键时刻，手上没钱可不行，便让温霄稍等，急忙回望春院取来自己的嫁妆。
　　“还麻烦你，帮我拿去当了，”连棠悄悄把东西塞给温霄，连花灵都没让看见，“把钱给我弟。”
　　“为何？”温霄问。
　　连棠正要解释便听后院有人往前院跑，担心是季子旻出事，便道：“下次再说，我去前面看看，拜托了。”
　　温霄莫名其妙，但还是爽快答应。

　　连棠忙赶到前院花园，只见几个院子的家仆将水池围了一圈，捡了块缝隙钻进去一看，孙蓉蓉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小儿子子瑜坐在地上哭哭啼啼，而季子旻还在水池里挣扎，红云忙着捞他，自己也险些溺水。
　　其余家仆若不是季以轲院的便是其他院的，皆不想得罪孙蓉蓉，便无人去帮忙。
　　连棠见他们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当即站到中心大喝一声：“都愣着干嘛！若是出了人命，二爷能放过你们！”
　　说完便不管不顾下了水，索性水池不深，便往红云那走，先将人扶稳，然后两人一起往季子旻那去。
　　哪晓得越往中心水越深，连棠也站不太稳，好几次差点翻倒。
　　这时才有壮年下水救人，花灵也找了竹竿让她们抓着，几人联手终于将季子旻救了上来。
　　连棠呛了水，连咳好几下才好。
　　季子旻已经昏迷不醒，红云跪在一旁施救，双手合掌按压他的心口，急地眼泪混着水往下淌。
　　这时候上回见过面的季以雯领着一个蓝衣青年来了，两人指挥着家仆将季子旻抬走。
　　连棠忙问季以雯：“要把他带去哪？”
　　“自然是去医馆，”季以雯回道，指了指身旁的青年，“这位是季家大夫，上次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啊，叫秦敛。”
　　秦敛不说话时冷若冰霜，但开口却温润如春，嘴角带着笑意：“再废话他就死了。”
　　连棠这才退到一旁，对红云道：“我待会过去。”
　　说完便转身看着孙蓉蓉，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强扯出笑脸道：“小侄子可好，要不要也去医馆，怎么这么不小心落了水？”
　　孙蓉蓉抱着儿子哭道：“什么不小心！是季子旻推的！”
　　季以轲也被家仆领了过来，听见这句话便怒道：“无法无天！我去找他算账！”
　　说完便要去找季子旻。
　　连棠挡了一下，扭头问孙蓉蓉：“那季子旻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我哪知道！自然是做了坏事慌不择路摔进去的！”
　　季以轲皱眉：“弟妹这是要干嘛？”
　　连棠无辜且好奇道：“没要干嘛，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有些疑惑罢了。”
　　季以轲沉声道：“少多管闲事，回你自己院子去！”说完让自己的贴身家仆拉开连棠，抬脚便要往医馆去。
　　连棠见他们二人一心治季子旻的罪，而季子旻又是个傻的，真是摆明了欺负人，便叫住季以轲道：“大哥为何不先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眼下子旻正昏厥，便是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见季以轲停住了，继续道：“我虽与子旻不熟但经几日观察也发现，若无人前去招惹，他断不会攻击人，大哥与子旻相处这么多年，该不会不如我一个新妇。”
　　季以轲身形一抖。
　　孙蓉蓉见连棠一心包容季子旻，便起身理论道：“弟妹的意思是我们欺负他在前？青天白日，血口喷人，污蔑好人！”
　　说着便要拽连棠的衣裳。
　　花灵挡在前面，正色道：“大夫人还请克制自己。”
　　“青天白日，你说子旻推了小侄子便可，我说子旻没有推人便是血口喷人？”连棠笑看孙蓉蓉，“大嫂真讲道理。”
　　孙蓉蓉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连棠，被花灵拦住，重重往后推了一下，摔在地上，就像瓷器摔坏了发出声响一样，她挨了地便开始哭。
　　季以轲叹气，驱散了家仆，让嬷嬷拉起孙蓉蓉，带着季子瑜回院子，自己留下来对连棠道：“便是二弟在家也不管别人家院子事情，子旻先天痴呆，爹娘不认，无药可救，能长这么大已经是我仁至义尽，弟妹为何非要多管闲事，惹出这么多事？”
　　连棠笑着摇头：“惹事的人并不是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走了半截回头对季以轲说：“若是有人愿意护着子旻周全，大哥让还是不让？”
　　季以轲呆呆地看着她，半响才道：“狂妄自大，倒要看看你如何护他周全。”

　　从花园出去便看到了季以雯，只见她双手抱胸斜靠在墙边，眼神玩味地看着连棠，等人走近了才挽着她的胳膊道：“二嫂好大的魄力，我还是头一回看那个人精吃瘪……”
　　“人精？”
　　“孙蓉蓉啊，她真的是太讨人厌了，仗着后面有孙家，都不用正眼瞧咱，幸好有二哥压着。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弱女子，她那些把戏你看不看得上眼还是一回事，”季以雯把连棠往医馆带，边走边说：“季家人人自顾自己，疏离惯了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老爷夫人连头都不伸一下，季子旻的亲奶奶宁愿在院子里敲木鱼都不出来，我本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结果居然遇上你，二嫂，我真的太喜欢你……”说着偏头看看连棠，“你瞧你，长得如此标致，心地如此善良，做事如此果决，二哥定将你捧在心尖上……”
　　连棠听她说着说到季以墨身上，顿时头疼起来，数了数大概还有三天那人便要回来了，到时候她可就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全家人都知道她狐假虎威，到时候是不是“家人”都不一定。
　　说着就到了望春院，连棠换了身干净衣服跟着季以雯去了秦敛的院子，也就是医馆，是个一进院，秦敛住一间，剩下的全存放草药，院中还摆着几个炉子，炉子周围晒着草药。
　　秦敛听见声音便从屋里出来，见了连棠先是问安然后正经道：“傻小子醒了一回，不过受了惊吓，现在半昏半醒，胡言乱语，他那个小丫鬟陪着。”
　　连棠向他道谢：“幸亏秦大夫来得及时。”
　　秦敛耸肩：“本职工作，况且多亏有的人耳朵鼻子灵，隔着几个院子都晓得出了什么事。”
　　季以雯谦虚地摆手。
　　连棠进屋，见到季子旻躺在床上，红云握着他的手，浑身潮湿而不自知。
　　季以雯上前仔细听清了季子旻嘟囔着“娘”，惊讶道：“这傻小子落了难竟然也像常人一样喊娘，哎，如今知道又有什么用？嫂嫂你不知道，他娘，就是许家三姑娘许书烟，也是个可怜的，从嫁进门到生下他最后发现生了傻子，不过三年功夫，才享受三年好日子，三年后终日受大哥还有我爹的冷嘲热讽，被逼无奈提出和离，若是不和离拖到现在只怕也疯了。许姑娘后来也曾回来看过，但这傻小子早已不认识自己的亲娘。你说现在喊娘有什么用呢？”
　　连棠仰头看着季以雯，没想到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这么多话。
　　没一会儿红云便换了衣服急忙跑回来。
　　连棠见她来了才走，季以雯从后面跟上来挽着连棠的胳膊，狡黠一笑，继续说：“二嫂莫不是想做那普度众人的活菩萨？若当真如此不妨从简单的入手，便帮我和我爹说说情，让他别管我这么严格。”
　　正说着就见一脸严肃的王嬷嬷从花园寻来，见了季以雯便催促她回去。
　　“二嫂，我的幸福就指望你了……”季以雯哭唧唧地做惜别状，转头便笑吟吟地跟着王嬷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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