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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宴会果然如同预想的一样无趣,就连雇佣歌女的质量都在逐年下降,咿咿呀呀地唱不知名的歌曲,调子诡异且底气不足。罗施梦觉得还是她们的眼睛更加精彩一些,一双双眸子闪动着勾魂夺魄的光,精准无误地飞向在座的诸位男子。
很可惜,罗施梦只是个女人而已。所以这种魅力十足的眼光连乐趣都无法为她提供。她一直兴致缺缺地维持端庄的姿势,眼睛里是大片的迷茫,看着场中歌舞升平,竟像看着一派梦境。
再转过头去,却发现赵衍杭不知何时也正襟坐在她的身边。罗施梦不觉奇怪,王员外夫妇正急着将小女儿送给赵衍杭做妾,他明明是被缠得死紧。罗施梦嘲讽地笑了笑,赵家的权势在大臣中已经是仅次于丞相,就连小妾都有大把的女人抢着来做。赵衍杭这不是傻了吗?京城比她美丽的女子是那样多,他怎么偏偏把正牌夫人的位子浪费在她头上?
更何况,还有一个烂摊子充当她的嫁妆等着他打通人脉,四处奔波。罗施梦从未想过自己竟是那么地值钱。
丞相夫人斥退最后一批媚眼乱飞的舞女,转过脸来对大家端庄地笑。“表演有失水准,还望各位见谅。小侄忘年善于吹箫,今日就在诸位面前小小献丑。”
哄的一下,宾客之间仿佛炸开了锅一样,整个大厅的气氛猛然热烈起来。
“忘年!难道是那个杨忘年?!”
“是京城第一公子杨忘年公子啊!他不是移居城外了么?”
“素闻杨公子的萧是天下一绝,此番前来真是太过好运。”
“……”
罗施梦隐隐觉得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好不容易能有一段平平静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碰到杨忘年?
她不由侧脸看了看赵衍杭。整个宴会过程中他都非常安静的一个人在独酌,此刻听到杨忘年的名字也是略略挑眉,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不,赵衍杭不知道杨忘年。所以罗施梦不敢对他提出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退席要求。所以她只有看着那个如墨一般清淡优雅的俊影踏着月色缓缓步入室内,刹那间,满室生光。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杨忘年。就连互通书信也是几月前就断了联系。她甚至已近忘记当初他是那么不可思议地问她,他伤你至此,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她与杨忘年相识于一个星星点点的傍晚。那时她已经很久没和赵衍杭见面,每日唯有独自落寞。
不觉中竟走出罗府并走到府邸背后的山上,由于对这座山极熟的缘故,罗施梦并不惊慌,只是慢悠悠地四处晃荡。一身白衣的杨忘年就这么跌坐在那里,目光有些许怔然。
不过吸引了她的还是他额上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来,点点滴在圣洁出尘的白衣之上,非常不好看。或许是他太过俊逸,所以施梦并未将他同故事书里的鬼魂联系在一起,只是微微遗憾这些微红的血花破坏了整幅美景。事后杨忘年常常问她,当时我对你来说是否只是一副被弄脏的好画,以至于你只是呆在那里,忘记先帮我处理伤口。
罗施梦的确在回过神来好心地帮他处理伤口,所以她并不理会他事后的自我打趣。她取出手帕替他擦血,只是擦干了血的额角依旧乌青一片,不过这并不影响杨忘年的俊容。整个过程中他并不理会,也没有感谢。施梦也不恼,只是站起来按回去的方向走。她相信他一定是遇到不如意的事,但她并不擅长替别人舔舐伤口。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罗施梦正对着一堆新购进的锦缎发愁。家里的小厮都因为搬运新居家具而在外面忙碌,罗家女眷前些日子购买的各色布料就这么搁置在门口的马车里。车夫等了半天都无人来搬货,脾气已经不大好。
杨忘年就在此时慢悠悠地走来,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手帕还给她,当时罗施梦的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她本无意再要那条手帕,因为手帕的布料精细且格外敏感,沾了血之后根本不能再用。那么现在这一条定是杨忘年照着原来的样式请人另做,手帕上的味道竟然都是她惯用的香料。
杨忘年站在那里很温暖的笑,全然不若当初的狼狈。他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却渐渐与她记忆中的另一张笑脸相重叠。只是那模糊的俊颜已经离她渐行渐远,如果不是杨忘年,罗施梦几乎要忘记赵衍杭笑起来的样子。
“你笑起来很好看,很像我的一位……朋友。”罗施梦只有这么说。
杨忘年笑得非常开怀:“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因为你的眼神让我无比的如沐春风。”
罗施梦再度烧红了脸颊,对他产生的一点点好感也在此刻消失殆尽。霎时灵机一动,“杨先生若是太闲,为何不帮我个小忙。”
于是她满意地看着前一刻风流倜傥的杨公子变身为苦力,将堆在她家门口的丝绸一点一点地搬回去。之后她既不情愿的承认,纵然一身大汗,杨忘年依旧是那么好看,让她家的丫鬟们看到了纷纷脸红心跳。
真是骚包。罗施梦故意无视他提出的清水要求,给他泡了一杯足够滚烫的茶。本想看他慢慢喝热茶一脸忍耐的丑样子,谁知他并不在意,照样把茶喝得十分优雅。
事情的结果就是施梦被罗家老爷教训了一顿。她恨恨地瞪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杨忘年,真想就这么扑上去掐死他。罗老爷看到她凶巴巴的表情,又立刻开始新一轮的教训:“你竟然让杨公子做小厮的工作?还不快赔礼道歉!”
罗施梦的那声对不起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杨忘年大度地摆摆手然后潇洒地在施梦爹的欢送下走掉,只留罗施梦一人在那里祈祷,可不要再碰到这个人。
事实总是比想象悲哀。之后的每一天杨忘年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罗施梦面前,次数已经频繁到她开始思考,这个人是不是以气她为乐。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看到他,还偏偏挑她高兴地时候出现,害她的好心情霎时无影无踪;他知道她讨厌花里胡哨的东西,却偏偏每次都买颜色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工艺品来送她。
“杨忘年,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某天杨公子牵来一只毛皮被染成霓虹的大狗的时候,罗施梦终于忍无可忍了。这狗的样子实在傻的可以,而且毛似乎是刚刚漆过的,有些竟粘成一团,有些则顺着它的腿流到客厅的地毯上面。
“你难道不觉得它的眼睛非常可爱?你可是第一位对它没有好感的小姐。据我所知,养这种狗在京城的千金中非常流行,她们很喜欢在它身上作画,于是我干脆画好了来送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请马上把它带走。”罗施梦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已经把我家弄脏了。”
“你可真是冷淡。如果我像对你一样对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会感激到痛哭流涕。”
“不需要。”罗施梦恨恨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表达得不够清楚?”杨忘年懒洋洋地扬起眉毛。“我可是非常诚心地在追求你,美丽的小姐。”
箫声自白衣男子的唇角缕缕飘出,一波一波,如同微风扫过平静的湖水一般,温润轻妙,又有无限的音符在箫声中滚滚而出,引出一波惊涛骇浪。
萧,竟然能演绎这种境界。
官人们惊愕地置身于他的曲中,仿佛化为他音乐世界的一棵树,一株草,失去了行动与言语的能力,只有静静倾听,细细感觉,任凭心中那随乐曲而起的波澜逐渐涨为滔滔海波,席卷全部心神。
清歌戛然而止,空中竟似还有回音久久不散,清远而辽阔。
罗施梦突然觉得很累。
演出结束,丞相府开始送上正餐。正餐不再似甜点一般自由,宾客们必须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吃饭谈笑的声音也不可太过张扬。总之,是比看表演还要无聊的过程。
杨忘年的萧自然迎来了自开场来最为热烈的掌声。各位夫人们的眼里都是崇拜,诸位大人也是对他充满赞赏。最后丞相夫人给他赐了座,竟是在上等的客席,几乎能与罗施梦平视。
熟悉的戏虐目光在他的眼里荡漾开来,只是这目光里少了那么多当初的年少轻狂。
已经有衣着精致的侍女迈着碎步上菜。丞相府里的大厨自是相当优秀,但罗施梦这顿饭吃得极不安心。再可人的菜点都让她觉得味同嚼蜡,她已经几次收到赵衍杭疑惑的眼神,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
一定不能够再出什么事。罗施梦在心里拼命祈祷。她和赵衍杭,真的再禁不起一点波澜,只是再有一点点的意外,就足以将他们彻底摧毁。
席间,她终于找了个机会离开那个憋死人的地方,悄悄起身离席,幸好并未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丞相府占地有足足一平方公里,是皇帝在几年前赈灾过后御赐丞相以示嘉奖。丞相夫人管家方面很有一套,这阔气的府里竟无一处空寂的,到处均散散种着些花草,错落有致地搭了些乘凉的亭子。在冬天这些小亭都被暖炭包围着,进去了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亭外的冷意。罗施梦姿势舒展地坐在一张软椅上,感觉僵硬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
她不知道杨忘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向她允诺,十年之内,绝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发誓的时候眼神是冷的,盯得罗施梦心也渐渐冷了下来。她知道他对她的失望,来自于对一个知己的失望。
但是现在他来了。带着金光灿灿的成功,像贵族一样地站在她面前。任谁也想不到带着一身书卷气息的杨忘年是个经商奇才,这些时间京城风起云涌的大商铺,全部属于他的名下。他果然用他自己的方式展示了他的力量,只是太过提前。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罗施梦悠悠地叹了口气,她能阻止这一切么?她能和杨忘年在一起么?
最后她问自己,你真的不爱赵衍杭了吗?
“美丽的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倾诉愁肠吗?”
这么轻佻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罗施梦再度叹息,第一次对他带着认真的口气道:“杨忘年,你想要什么?”
杨忘年闻言挑起一道眉,随即笑声飞扬:“罗施梦,看来我做人真是足够失败。朋友一场,你成亲以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好久不见吗?”罗施梦疲惫地垂下眼睛,“我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么混乱,你还要在这个时候来掺和一脚?”
他的唇边终于扬起真实的嘲讽弧度。“我真是不明白你了,罗施梦,这样乱的生活,不是你自找的吗?”
罗施梦无话可说。
“这个赵夫人,你不觉得自己当得太屈辱了么?你这样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全你的家吗?他赵衍杭能够做到,我也一样可以,甚至,我会比他做得更好。你当时怎么不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一个高级官员和丞相,哪一个权力更大一些?你就宁肯依靠赵衍杭,也不愿来求我?”
“不是这样……”罗施梦的大脑蓦地变得混乱起来,此刻不得不忍着头痛虚弱地辩解。
“你和他不一样……我不能利用你。对不起,和他成亲是我唯一的选择,我知道我很懦弱,可是没有办法,我深爱了十几年的家就要崩溃,他们手里就有能把我们踩死抑或把我们救活的证据……”
这一刻她仿佛失却了全部骄傲,像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着呜咽。杨忘年原本渐渐冷厉的目光也掺杂了一丝柔软的不忍,抬起手去触碰她颤抖的肩头。
只差一点点,修长的手指凝在半空。杨忘年的眼睛紧紧定在前方的某一点,深邃莫测。
罗施梦感觉到他的反常,反射性地回过头,却瞬间僵在那里。
她只觉得血液在一瞬间逆流而上直至大脑,四肢在极度失血的情况下苍白而冰冷。那两道凌厉的视线也是冷的,却莫名地,在她的肌肤上引出灼热的温度。
赵衍杭定定地站在他们身后,他的脸上,一瞬间变幻了各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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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的情节,鄙视我自己。
各位下周见,因为开学作业太多的缘故,如果下周不能更新,那么只有下下周了。。。如果是下下周更新,我会努力多写一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