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

　　夏日午后，海边小楼，谈话还在继续。

　　“就这样。”
　　李金桔大致讲了一下她的思路，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讲完之后房间里一片安静。

　　谭申没做声，李有竹默默竖起大拇指。
　　韩冬伸手：“合作愉快。”
　　李金桔面无表情地点头。

　　不论是出于韩冬的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李金桔最后还是答应了韩冬，前提是不能按他那个不靠谱的计划来。
　　韩冬当然满口同意了，只要有的抄，李金桔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事情敲定，韩冬叫醒赵野，几个人商量接下来去哪玩。

　　两人刚闹完，现在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一开始打算去游泳，看日头大得能晒脱皮，转而说去游戏厅消磨时间。

　　赵野眯了一觉，脑子不大清醒，从李金桔面前过，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韩冬调笑道：“怎么了？一直盯着人家看。”
　　赵野扣了扣脑门，说：“我之前好像见过她。”
　　“你们认识？”
　　赵野说：“说不上认识。”
　　他意识到韩冬还不知道他女朋友上次让何广在街上拦下的事。

　　赵野回头，韩冬跟着回头，看见谭申和李金桔两个人落在后面讲话，他奇怪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也认识？”
　　赵野耸了耸肩。
　　想了一想，他还是不打算多嘴告诉韩冬那件事。

　　*
　　聊天结束，谭申要走了，被人拉了下衣服，他转头，李金桔已经松开了手。
　　“你……”
　　李金桔抬头：“那个纸条……”
　　两人同时停下，谭申用目光示意她接着说。

　　李金桔问：“那张纸条是威胁吗？”
　　她一直没找到和谭申单独说话的机会，眼看人都要走了，她也着急起来，想了半天该怎么把这句话问得柔和一点，心里一急还是直接说了。

　　谭申倒是没感受到李金桔心里的七弯八绕，一开始他都没想起来她说的纸条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不算。”
　　李金桔没说话，谭申自己觉得好笑：“拿这种事威胁人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留那个纸条？”
　　李金桔还以为他留纸条，是打算拿避孕药的事威胁她，逼她考试给他们抄。但是，就今天下午而言，他们比她想象中讲道理。

　　谭申沉默了会儿，答道：“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那个药有用吗？”
　　谭申的目光落在李金桔脸上，像落下来一片羽毛。

　　李金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有用吧。”毕竟于晓晓生理期来了，说明她没有意外怀孕。

　　“李有竹一直说自己姐姐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学生，他应该想不到，他姐姐居然有天会去偷偷买那种药。”

　　李金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她无从解释，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她的事和他又没关系。

　　谭申脸上是调侃的笑，感叹道：“真是……看不出来啊。”
　　他的尾音轻飘飘，话里几分暧昧，没由来的，李金桔脸突然热了。

　　她正要说话，韩冬在前面叫：“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谭申答：“没什么。”
　　韩冬眼神狐疑：“你们有什么秘密？”
　　“在说你坏话。”
　　说完，谭申对李金桔笑了下，几步跟上了韩冬赵野他们。
　　李金桔愣了几秒，也跟了过去。

　　去游戏厅的路上有家冷饮店，天气炎热，冷饮似乎比游戏更有吸引力，韩冬心情好，说请大家吃刨冰，一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冷饮店。

　　坐下没两秒，赵野和韩冬又吵了起来，原因是赵野想吃大份草莓刨冰，遭到了韩冬的嘲笑。
　　“你怎么跟小妹妹一样，吃个刨冰都要粉红色的。”
　　赵野吼他：“老子喜欢吃草莓，不行吗？”
　　“那你手机壳是什么？”
　　韩冬抓起他的手机，手机壳上沾满了亮闪闪粉色水钻。
　　赵野一把抢回来：“老子喜欢，要你管。”

　　谭申被他们吵得头疼：“赵野你下个月比赛不是要控制体重吗？”
　　一提到这事赵野就虚了，被逼无奈放弃了刨冰，他只要了一杯冰牛奶。

　　李有竹问：“下个月比赛是在市里比吗？”
　　赵野点头：“在市体育馆。”
　　“对手是哪个来着？”
　　韩冬端上做好的刨冰放在每个人面前，除了赵野，他只有一杯牛奶。
　　赵野答：“宋风涛。”
　　韩冬倒吸口气：“那你可得活着回来。”
　　“我不光活着，”赵野一抹上嘴唇的奶沫子，“我还带着奖金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谭申略皱眉：“宋风涛现在是职业选手吧？”
　　赵野不在意：“职业选手算什么？等赢了这个比赛，那帮经纪人肯定哭着求我跟他们签约。”
　　韩冬嘲笑他：“你连王中强都没打过，还想赢宋风涛？”
　　“上次是和他打着玩，我没上心，那家伙来阴的，这次你就等着瞧吧。”
　　赵野牛奶喝完悄悄挖李有竹碗里的刨冰，边说：“我去比赛你们不鼓励我，还都泼我凉水，太过分了。”

　　李金桔看着赵野的小动作，问：“你想赢这个比赛吗？”
　　“当然想了，超级无敌想。”
　　李金桔肯定地说：“那你一定可以赢。”
　　“瞧瞧瞧瞧，这才是人说的话。”
　　赵野成功暗度陈仓，挖空半面刨冰，满脸得意洋洋。

　　韩冬嗤笑：“无知。”
　　李有竹摇头：“幼稚。”

　　赵野一个眼神杀过来，李有竹连忙找补：“野哥我还是希望你能赢的，以后我天天睡觉之前给你祈福。”
　　“祈个屁福，鸡腿多给我留两个就行了。”

　　谭申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前的刨冰化了一半，他拿勺子挑来挑去，一直没吃。
　　韩冬撞了下他的肩膀，眼睛看着另一边说：“你看那不是田天吗？”

　　店里之前就坐了一桌人，他们这桌说话的时候，那桌人不时往这边看几眼，其中一个身形块头和赵野差不多的男生脸上表情更是丰富，嘴皮子动了几下，剩下的人都笑起来。
　　韩冬说：“我怎么瞧着他们像是在说我们坏话呢？”
　　赵野问：“那人谁啊？”

　　李有竹立马告状：“我们班上的，上次还骂申哥了。”
　　赵野准备撸袖子，撸之前还问了李有竹一句：“骂他什么？”
　　“骂他娘娘腔。”
　　赵野乐不可支，瞅到谭申表情，不得不收敛了一下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正色道：“居然敢欺负我兄弟，我都没欺负上呢！等着，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谭申放下勺子，说：“田天，你要是还管不住你的嘴，干脆别要了。”
　　他音量不高不低，正好够那桌人听见，他们交头接耳几句，也许是看这边人多势众，放下一桌子没吃完的东西，都走了。
　　赵野问：“要追上去揍他们一顿吗？”
　　“不用了。”
　　“他居然骂你！”
　　谭申微笑：“你猜他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谭申目光落在赵野的粉色手机壳上。
　　上次他手机换屏幕，拿赵野的备用机用了两天，赵野给每个用过的手机都精心配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比精美的壳，他拿手机打电话的时候结果就给田天看见了。

　　赵野大怒：“他这不是骂我吗？居然让他跑了！”

　　谭申本来看不上田天这人，他倒是不介意赵野在他的记仇本上再加一个人的名字。

　　赵野追到冷饮店门口，那帮孙子都跑没影了。
　　谭申偏头看向李金桔：“你刚刚问我那个算不算威胁。”
　　李金桔：？
　　谭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这才叫威胁。”

　　李有竹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谭申拍开他的头：“小孩子不用管。”

　　回家的路上，李有竹一直在追问李金桔后来和谭申聊了什么，李金桔走得飞快，李有竹差点跟不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李金桔脚步不停：“你不用知道。”
　　李有竹气得一晚上没说话。

　　结课考试那天万里无云，楼顶上的太阳能板晒得闪闪发光，一个完全不适合做坏事的天气。
　　于晓晓从早上就开始紧张，不停问李金桔：“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李金桔说：“你冷静一点。”
　　“不行，我一想到要作弊就紧张。”
　　“你平时抄作业怎么不紧张？”
　　“平时是平时，”于晓晓咬手指甲，“这次还要把答案送出去，万一被抓住了呢？”

　　“首先，这只是一场小考试，监考不会严，就算被抓住，现在没有正式开学，不会有很重的处罚，其次……”李金桔眨眨眼，“你相信韩冬吗？”

　　于晓晓点头，然后又摇头：“我现在还在和他生气呢，一点都不想帮他。”
　　“生什么气？”
　　“还不是上次那件事……”
　　于晓晓说着，教室外面大摇大摆路过几个人，其中一个细长眼的男生朝她们的方向做了个鬼脸，于晓晓扬拳头，男生笑起来。

　　于晓晓趴在桌子上叹气：“被抓就被抓吧，还是想帮他。”

　　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吵吵闹闹都是说话声。

　　谭申在韩冬边上，望着这边也笑了，对上他的视线，李金桔忽地转过头不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能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背上，一道一道，跟爪子挠似的。

　　突然间，像于晓晓一样，她也有了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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