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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错过
上朝和批奏折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难，每道发布的文书都和他商议过，在早朝上下达指令的时候也是畅通无阻，那些大臣们也并没有为难我。
御书房内，我皱着眉头看着今日上呈的几堆折子，揉了揉额头，我分明记得自己前一段时间还抱怨过日子无聊，如今却挣扎在国事的汪洋大海中，不得解脱。殷国有二十四城，每个城都有事上禀，这皇帝，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刚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却见一个人影走进来，月帝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外套，带着玉冠，腰间简简单单系了块白玉，手里拿着折扇，打扮得就像一个寻常的贵族。
“雅儿，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说不尽的风神俊朗。
“可是……”我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下一堆公文，这些都需要明天早朝之前定下来。
他蹙着眉头盯着我桌上的奏折半响，指着它们回头对明德吩咐，“送去李君那里，”随后他用扇子敲击了一下左手，慢悠悠地补充道，“告诉他，他知道朕要什么样的折子。”
“是！”明德领命将奏章移走。
那我今天……是放假了？我脑袋还未转过弯来，已经有侍人拥过来侍候更衣。
春和日丽，风淡云轻，跟着他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样的路，一样的人，一样的路旁景色，却有什么东西永远地失去了。
“雅儿，来。”他推开睿王府的大门，招呼我。事隔三年，故地重游，虽然是重建，但看着与之前并无二致的砖瓦，亦是感慨良多。
跟着他在府里转了一圈，然后去了书房。
“是不是跟以前一样？”他笑着问。
看了看四周，果真和以前一摸一样，我冲他点点头。
他轻笑着抱过十几个画卷过来放我身边的书桌上，然后问，“喜欢吗？”
“还好。”看他兴致那么高，我也不忍扫他兴。其实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看着周围的摆设，只是心中感叹，很多东西都可以修补，当时的心情却已经不复存在。
“你不……打开看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望。
随手展开一幅画卷，画里的少年笑的很灿烂。我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经不再是我，如今的我，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不再是那个依赖着他，黏着他的少年。
他看了看画卷，又看了看我，似乎也意识到了，低声的叹息，“雅儿……我怎么会，错过了这么多……”
“好在现在还不晚，”他朝我微微一笑，在桌上砚台中添了些水，修长的手指执起墨条开始研墨。他是要写些什么吗？我心中疑惑。
他却将一纸空白的书卷放我面前，然后将沾了墨汁的毛笔塞我手里，俯身在我耳边轻吐一句，“那么，再写一次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万分，道不尽的低沉好听，却也让我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和我再次做情人，着实让我惊讶，我原以为我留下那束断发，时光又过去了三年，如今他有了李君和卫侍书，还有了孩子，那段如梦似幻的感情应该早已结束。
或许是因为我回来帮他解毒，他有什么地方误会，所以想和我再回到从前？可是除了他没有知觉的那段时间，我分明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没有与他过分亲昵。
况且，我现在只是当他是君王和亲人。若是要长住，最好把话都说清楚。我并不想伤害弈……
我把笔放下，回头正色对他说道：“月，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以前没告诉你，我已经有爱人了，他……你以前也见过，我希望你不要反对我们。”
他猛地抬起头看我，脸上愉悦的表情迅速消逝，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他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慢慢捂住胸口，“雅儿，你只是在生我的气……气我，骗了你。你说过，你爱我，不会离开我……”看我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他脸上慢慢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来，“现在你气消了，你回来了，”他继续说着，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又怎么可能会……会去爱上别人了……”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你说你不是个记仇的人，把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忘了……都……忘了……”颤抖着嘴唇说完这句，他仿佛才明白过来。
如我所说，我原谅他，愿意留在沐雨帮他，可早已经有另一人占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我们之间又如何能再回到从前。
“是，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吧。我先走了，你……”看他仿若未闻的样子，我叹了口气，转身先行离开。
走出院子的时候，抬头去看二楼的窗户，夕阳的余辉斜斜地印在他身上，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只是，就那样……
一个人，怔怔地看着那面空白的墙壁。
回到宫中，御书房里空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所有奏章都搬去李修禾那里了。
前两天收到一份宛城来的信，字里行间，言之切切，二皇叔大概是知道求月帝没用，所以直接找上了我。真是个痴人，都过了这么久了，对方已经成为君上，还犯下谋逆的大罪，二皇叔竟还想竭力护住他的性命。
我也已经有三年没见到那位镇守边关，骁勇善战的平西王，只依稀记得从前他和我一起在屋顶看星星，谈论起他那位极具野心的暗恋对象时，极苦涩的笑容。
换过衣服，举步往李修禾住的琼华宫走去。
除了门口多了几排侍卫，其他一切如常，走入房间，见李君穿着明艳的华衣，躺在一边的藤椅上，捧着一本书，悠闲地看着。
“摄政王大驾，真是稀客。”觉察到我的脚步声，他抬头瞄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指了一边整整齐齐的奏折，“折子已经批好了，真是难为你亲自来取。”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意思，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我只是走到一边，拿起几本折子翻了翻，心里却是在泛难，李君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注定要辜负二皇叔，但是，我要不要跟他说说二皇叔的信……
“殷文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李君忽然将书扔到一边，怒视我。
“不……”
是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说了下去，“你别以为你当了摄政王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是月帝玩弄于掌心上的人！你太小瞧陛下了，他说他身体欠安，让你摄政？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只用两年就瓦解掉了我在朝中的势力，卫家在殷国至少有百年历史，即使是羽帝在位的时候也只能姑息纵容，可你现在看看，他登基三年，卫家只剩一个空壳子！你真天真！凭什么认为这种小事，”他用手指了指我手下的奏折，脸上带了嘲讽的笑容，继续说，“……这种小事就能累到他！”
“李君，你休想挑拨离间！我了解他……”我争辩。
“你了解他？！”他说着这句，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自认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可你看我是怎样不知不觉间被他弄到这个地步的！”
我呆了一下，仔细想来，我确实……并不了解他，我曾经以为我很明白他，到头来不过是经历了一场他主演的镜花水月般的梦境。那么这次，他会是骗我的吗？不，他分明早上还是想和我言归于好的样子，他又怎么可能会……
“你知道他为何要封你为摄政王吗？”李君走过来，抽了一道折子，打开递给我，上面罗列了卫家的十大罪状，他冷笑着看着我说道，“诛卫家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他是圣贤之君，卫家没犯诛九族的重罪，若直接下旨怕是会落下‘残暴’的名声，他在找一把刀，帮他达成心愿，以前是我，现在是你！你就以你的名义帮他诛了卫家，如何？”
“你的话我一概不听！我去找他当面问清楚。”我拿着手中的奏折，心中不由慌张了起来，不，他绝不会这么无情地对我！早已全然忘记我来这里的目的，我直接转身去找月。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大概会去御书房吧，辨明方向，我匆匆忙忙走着。
路边忽然传来喧哗声，我放缓了脚步，多看了几眼，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向几个宫人打扮的人苦苦哀求，“陛下不要我了吗？为何要赶我走，请诸位大人网开一面，我要见一见陛下。”
“公子，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有几个人拖了那个少年，将他带了下去。
公子--是宠侍？在那少年挣扎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像极了我今日看到的画像上的人……
我强压住心中的不悦，他的后宫，我无从置喙。
脚步飞快，我只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却在去御书房路上的一间偏殿里听到了几位大臣的声音，驻足倾听，许是我心不静，一开始听不分明。过了一会，却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说道，“卫家的事……压着，不要让雅儿知道。明日朝上……”
我就站在那里，浑身如遭雷击，是真的！李修禾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胸腔中怒气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不冲进去破坏他们的谈话，而是转身向他寝宫走去。
是我愚笨！我早就该看出那天的蹊跷的，那天的吐血，晕厥都只是演戏！怪不得三更半夜太医来得那么快，怪不得他册封的时候那些大臣都没有什么异议，原来全部都是他安排好的！我还自以为能帮到他，其实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我还……我还竟当他是能信任的人！
我竟然在李君面前说我了解他！我哪里了解他！
说什么再写一遍，像是要和我再回到从前。他上次想要王位，这次呢？他在尽力修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真的想回到从前，还是为了他圣贤之君的虚名，要用利用我去诛卫家？！
权利、地位、名誉真的对他那么重要，重要到他要一次两次来欺骗我吗？！
我站在他寝宫前，却没有进去的欲望。只是不顾礼仪直接坐在了台阶上。我等他，我要在这里等着他，然后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清楚！做个决断！
“王爷，您怎么……”身后传来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明德，看着这位昔日皇爷爷身边最红的宫侍，心中的怒气终于上升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明德！你是否和他一起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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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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