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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炼狱
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忽然间，脖子上的那只手松开了，我重重地坐到地上，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我抚着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少顷，师长将地上的长剑捡起，微微弯下腰，将剑柄递给我，声音依然冷酷，“杀了他！否则你死！”
周围安静无比，似乎大家都在等着我的下一步行动？我喘够了气，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由嘴角上扬了起来——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瞬间，我似乎……不怎么怕了呢。
那人又把剑柄往前递了半份，我看见十五焦急的脸，却一点也不想接过那近在咫尺的锋刃，哈，有了台阶也不下，这份倔强会要了我的命的吧，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抬头冷笑着直视那张面具上的眼。
“有意思……”过了一会，剑转了个头，明晃晃指向了我的脖子，师长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微微刺入，有温热沿着颈部慢慢流淌下来，他的声音很轻柔，“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杀了他，或者去饿鬼道！”
沉默…………
这次，他的声音带上了怒气，“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小四，你能活！十六，你跟我来！”说罢，他从地上一把抓起了我……被拖走的时候，我努力想给师兄弟们一个笑容，可惜只露出了一丝苦笑，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幸灾乐祸的吧，有恨铁不成钢的吧，也应该有麻木的吧，只是来不及看清十五和四师兄有没有在为我担心……
死殿六道中，天道、人道、修罗道和地狱道是都各有弟子，饿鬼道和畜生道则是“试炼品”所在的地方。畜生道中多是猛兽恶禽，而饿鬼道则关着各国买来的重刑犯，饿鬼道只提供很少的饭食并且禁止囚犯之间的自相残杀，若是和死殿中的某个弟子交手并杀了那位弟子，饿鬼道就会额外提供一顿丰盛的伙食。
我一直以为，死殿的最后一层下面就是地狱，如今设身处地果然如此，被拖着走在阴暗潮湿的过道，墙上的火油灯相隔很远，影子似乎拉到了无限长，狰狞如妖兽一般张牙舞爪，阴气森森如同恐怖片的场景，两边石室里偶有衣裳褴褛的大汉猛然将手伸出来，可以看到垂着涎水的脏脸一下两下猛地撞到铁栅栏上……他们只是嘶叫……“饿啊……”，“饿啊……”诡异的哀嚎声一声交叠一声，像是传到最遥远的地方，又打了个旋猛然扑进你的耳朵里。
师长将我扔进了一间石室，便拂袖转身离去，门关上了，挡住了过道昏暗的火油的光，我回过头面对一室的黑暗，因为听见了角落里传来喘气声，随着视线适应了黑暗，里面浮现了几双通红的眼睛，如兽一般紧紧盯着我，就像是发现了上好的猎物……
…………
“哐嘡——”门被推开了，有灯光照射进来，让我不适地眯了下眼睛，来人没有带杀气，所以我没空理会，只是将地上打翻了的饭食抓起来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去……
“这小家伙……可是让我很为难呢……”来人有一幅华丽的男中音，懒懒地开了口，这声音实在和这诡异的地牢气氛不符合,我抬头，看见一袭红黑色，带着哭泣的面具。认出来了，好久以前，这人不停地将我扔到各个石室，上一次是三顿饭之前，他将我从上一个石室扔到这里来，这里曾经有三十个恶鬼，如今只剩我一个和墙角下的一堆残缺不齐的尸体。面具下的人似乎在仔细打量我，我当然知道我的样子很糟糕，衣不蔽体，身上满是伤痕和血迹，另外，不要指望一个好多天没洗过澡的人脸上干净没有异味。不过，他既然要看，那我就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我等他看够了，或许这位饿鬼道的师长会将我投入下一个地狱。
“或许下一个是五十个人？”他弯下腰，俯下身紧盯着我，似乎想在我眼里找到一些什么东西，不过可能要让他失望了，我撤出了一丝冷笑，毫不客气地回瞪他。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师长把我丢在饿鬼道而不是畜生道，因为比起野兽来说我更熟悉人的弱点，比如说眼，用拳刃和指尖打击可以轻易致盲；稍稍打击一下太阳穴就能致死或者造成脑震荡；打击耳朵可以击穿耳膜，使人无法维持平衡，重了或能毙命；还有颌下、喉部、颈部、胯下……所以我现在依然活着！
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的孩子，”他回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兴趣和残忍，“其他道上的师长们都对他很感兴趣呢，要不，扔他们玩两天，好不好，羿？”
这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他缓缓走过来，他站在背光的地方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暗金色的衣摆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他俯下身来，抱起了我！？
这个虚伪的人！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我快气死了，我像个筛子一样抖啊抖啊，是谁将我扔在这个地狱的？是谁不闻不问这么多天的？现在是来笑话我的狼狈样？还是因为其他师长对我有兴趣才来看的？！于是我将抖着抖着的手抓住那绣着暗金色花纹的衣襟，狠狠地将一脸血污蹭了上去！
“哈哈哈哈……修罗的小十六实在是太可爱了……”大概是看到我的举动，华丽的男中音笑了起来。
抱着我的人倒是一丝停顿也没，酷酷地转身就向门走去……
“唉？你们要回去了嘛？”走远的时候，我听见男中音在后面喊，“修罗的小十六，下次再来玩啊~~”
“切，”我靠在师长怀里，轻声吐了一句，“谁高兴到这个鬼地方找你这个怪蜀黍啊……”是错觉吗？为什么我感觉抱着我的人胸腔轻轻地震动了一下？！也许是这人没有带恶意，也许是路太长，也许是我太累了，不知不觉，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于是，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慢慢睡着了……
黑暗里浮现了一群饿狼一样的眼睛，绿油油的闪着猎食者的光，他们慢慢靠近，我知道他们是人……或者已经变成了兽……，我紧紧捏着拳头，思考着应该先干掉哪一只，“呜呜呜……”忽然，屎室中传来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打算了我的思路，是谁？不要吵了？！我大叫，可是哭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来愈大连绵不绝的样子……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只能慢慢后退，后面是墙壁！猛然间，那些恶鬼们一拥而上……
“啊——”我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泪与口水齐飞的脸！头疼啊，我又重重倒回床上，一只手试图抚平高高皱起的眉头。
五天了，师长没有说该如何处置我，于是我每天乐得在卧室中睡觉，是很清闲啦，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每次都会做噩梦，做噩梦也就罢了，而且我每次都因为惨绝人寰哭声被梦中的敌人惨无人道地杀死。我真想泪流满面啊，虽然休息了五天，体力倒是恢复了一点，可是神经衰弱啊~不由翻了个白眼，因为哭声还在继续，我知道如果我不说什么的话他会继续哭哭哭下去……
我将手放下，撑起身子，摆上自认为最专业的服务性微笑——露八颗牙齿的那种，手掌在胸前合拢做拜佛状，用最最最温柔的声音重复四天前说的话第五遍：“四师兄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没有杀你不过是因为师兄弟之情换了别的师兄我也一样下不了手归根结底是我的心太软了所以师长惩罚我是应该的不是你害了我你完全不需要内疚而且我已经从饿鬼道出来了毫发无伤师长还破天荒放了我的假我完全是因祸得福哈哈哈哈所以拜托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哭了我每次都因为你的哭声做噩梦你知不知道不要哭了啊啊啊你这样哭下去死人都被你哭活了！！！”
……哭得更大声了……黑线……
我觉得脸上的肌肉在止不住地抽搐了……重重地倒下去在床上翻了两个滚，把枕头盖在自己的脑袋上捂住耳朵，无声地垂泪呐喊，救命啊……我宁愿回去面对三十个饿鬼也不像听这一声惨过一声的哭声……
足足被摧残了一个多时辰，听着不间断的哭声和不间断的夹杂在中间无法听清楚的道谢声后，我终于麻木了，我决定在魔音继续补眠……有一双手来扯我的枕头，“小十六，”他哽咽了，又是抽泣声，我把脑袋又往下面拱了拱，做了个标准的毛毛虫姿势，“小十六，起来了啊……师长让你去修罗厅见他……”
哈米？！虽然是万分无奈，我还是起了身，四师兄一定要亲自给我穿衣服，实在是别扭万分，我只好又是一通摆事实讲道理，纠缠了半天终于把他哄走了。为什么呢？醒来之后四师兄就变得爱哭无比热情无比鸡婆无比……我挠头望天长叹……
我整理了下衣裳，走向死殿，一抹黑影已经站在厅堂上了，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面具。
“师长，”我心里腹诽着，却恭敬地跪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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