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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苏玛沙漠地处沂塘西南方向,接连玉女山峰,穿过沙漠,翻过雪山,进入关隘后便是东林境内。此地人迹罕至,路途凶险,常有往来商旅命丧于此。可如此险峻之地,却是连接沂塘和东林近道的必经之地。若平安越过此地,不日后便可抵达东林国都城长安。
一行车队在黑夜里赶路,赶车的,却都是东林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为迅速将人质送到长安,谢钦宇选择下令穿过苏玛沙漠,同时他们备了最轻快的马匹和最坚固的车厢,踏上这一艰险之路。
沙漠里久不逢甘露,薄云涣散,抬头便可望见银河悬挂天边。皓月当空,点点繁星相伴,伴着车轮碾过沙土发出“簌簌”的声响。
张峰倚坐在车厢前端,他倚靠着车壁,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饼皮较厚且没有内馅,寡淡的滋味实在如嚼蜡一般。他打开随身的水袋,清冽的泉水灌入口中,倒是没有方才那般难以下咽。
“他奶奶的,一路上连个屁的没有。”他啐了一口,继续嚼着干巴巴的烧饼,“老子的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一旁的同伴睁开了紧阖的双目:“你小子,再前行个几步便可走出沙漠,有啥好在这牢骚的。”
张峰心里闪过一丝不悦,拧了拧手中的水袋道:“这饼一点味道都没有,这沙漠里,连个鸟都没有。”
“别在这说有的没的,带的干粮还不是一半都进了你小子肚子里。”周云拍了拍手,“耐心点,前方便是出口了。”
粗糙的大手接过张峰递过来的水袋,他仰起头,水“咕咕”地灌入他浓密须发下干涸的口中长时间的奔波使他虬髯如戟的脸上满是沧桑,皱纹就像一道道沟壑挂在他粗犷的脸上。
“这车厢里的小白脸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车厢里的男子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周云拍了拍张峰壮硕的肩膀:“怎的,你还想出什么事,这小子出一点事,咱几个也活不了。”
“这豫王也真是的,怎就选了这一条路,待出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老子定要多打几个野味。”
周云笑笑,心想张峰脑子着实简单得可爱,可偏是这蠢笨之人,一拳却可打死一只老虎。玉女山山路崎岖,沿途常有野兽出没,豫王其赶车,想必早已想到了这些。
约莫几日之前,豫王忽下了一道命令,暗中押送北周国的俘虏,而此事极为隐秘,怕是此刻东林军营内大多数人也并不知晓。
周云虽不似张峰一般莽汉,却是个探路的高手,大大小小的地形经他勘察,多半不会出现纰漏。与此同时,为确保万无一失,谢钦宇还安排了数十个高手一起护送。哪怕这北周人质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他们的追击。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似鬼哭狼嚎一般,刹那间狂风大骤,前方的视线顿时模糊了起来了,明月被随即而来的乌云所遮蔽,一时间似地狱一般阴森可怕。
有经验的车手早已察觉到了异样,周云大呼:“不好,是黑风暴。”
黑风暴是沙漠里常有的现象,他急忙拉住手中的缰绳,招呼车队迅速躲到最近的沙丘之下。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砾,周云躲于马车之下,一只手紧紧地撰着缰绳,耳边传来呼啸的风,似鬼魅一般抨击人们的心里,风沙迷了双眼,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能听见狂风裹挟着砂砾发出阵阵怒号,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
过了许久,风渐渐平息下来,乌云散去,天地间恢复明亮的月色。周云和张峰从马车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坐上马车。
车厢内的男人没有任何声响。
周云拉开车厢前的木门,看着此刻依旧端坐在车厢里的男人,松了一口气道:“可是惊了江公子。”
他面色憔悴,显然是好几日没阖眼,面对周云的关怀他只是摆摆手道:“不妨事。”
声音虚弱得好似大病缠身,说罢便拉上车门,继续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车队还在不眠不休的继续赶路,按照这个速度,不日便可走出沙漠。江齐颤颤巍巍的掀开帘子的一角。天已破晓,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撕开夜幕的黑暗照耀大地。
光透过缝隙照进车厢,他此刻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三月的金月城口,他第一次披上战甲,骑上战马,却不敢回头触碰那道依依不舍的目光。
马车还在前行,车轮碾过沙土划出一道道印记。抬眼望向天边,故乡已与他渐行渐远。江齐猛地拉下帘子,隔绝黎明细碎的阳光,默不作声地继续端坐在黑暗与寂静之中。
北周国已经妥协,待东林军队攻占沂塘主城后,便开放北周东林十二处通商,条件不再似早前那般苛刻。
谢钦宇一直采取稳中求进的办法,先攻占周围大大小小的城镇,继而来一个瓮中捉鳖。而此刻周围的城镇已被攻下,大军此刻准备朝主城方向前行。
不过此刻,还有一个大麻烦摆在眼前,沂塘主城外的青城山,因战乱,不少人在此落草为寇,靠打家劫舍为生。久而久之,竟发展成了一只队伍。
若要顺利进入这沂塘主城,那么剿匪就是必然。
东林军营内的气氛早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李涵舒渐渐与战俘营内的女战俘熟络起来,同为北周女人,却也惺惺相惜。李涵舒也逐渐了解了许多她们所经历的种种往事。
日子却不会一直平和,在战俘营这种地方,自然也存在许多复杂的人心。一开始与李涵舒交好,自李涵舒与谢钦宇长久未见之后便与她逐渐生疏起来。
常言道,在艰苦的环境下,人性的恶会被放大数十倍,战俘营内也逐渐开始相互抱团。有时候李涵舒做完一天的苦力回到帐中便是连残羹冷炙都没有留下,也就只有春喜会为她留一个馒头。
她总是一言不发地吃下发硬的馒头,心里却已经记住春喜的恩情。
一日,李涵舒正在马场喂马,她不紧不慢地把草料扔进马槽,却听得耳边传来几个杂役的聊天声:“你们可知,豫王今早下令剿匪。”
“怎么突然要剿匪,不打战了吗?”
那杂役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北周国已经妥协了,沂塘差不多已经变成东林国的地方了。”
她的言语戳到了李涵舒敏感的神经,她抬起头看向他们,不一会儿撂下手中的草料,朝这几个碎碎念的杂役走去。
李涵舒随意地在身上抹了抹手,气势汹汹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沂塘怎么就快变成东林的地方。”
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怒气,那几个女奴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说道:“你不知道吗,就在前几日,北周国已经同意开放十二处通商,就等着豫王占领沂塘,结束这场仗。”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怎会突然妥协,十二处通商且由东林占主导,同意送出沂塘,那么江夫人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白费。况且如今江齐下落不明,不知道正被关押在哪个角落受苦受难。
那几个杂役还在叽叽喳喳得说些什么,一旁的春喜见李涵舒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忙赶上前去,伸出小手拉住李涵舒的紧攥的拳头。
“阿舒,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绵绵柔柔的嗓音拉回了李涵舒的思绪,她摇了摇手,接过春喜怀里的草料,继续扔进马槽之内。
事已至此,她无法改变什么,来到东林军营已好几日,除了那日见到的江齐的佩剑,她还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想着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战争即将结束,不如趁早离开。
以她的本事安全离开这东林大营并非难事,但走之前,必将要带走江齐的佩剑。
李涵舒在内心盘算着江齐落入敌手,江夫人已经悲痛欲绝,哪怕在往后的日子里再见一面已是奢侈,至少还能对着佩剑睹物思人,还可心存念想,不必在独自长夜里独自垂泪。
可她突然看到了眼前的春喜,她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而春喜却只能继续留在此地受苦,李涵舒不免觉得于心不忍。
“也不知道这结束打仗后,我们去向何方。”
“到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估摸着也是继续在这为奴。”
忽然,一女奴走至那两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名唤胡莲,平日里却最爱挑唆,自知晓豫王那日之后再不曾召见李涵舒便开始处处挑她的刺,而李涵舒最不屑搭理如她这般的人,久而久之,竟养出了她嚣张的毛病。
那夏莲将手中的木盆重重撂在地上,揉了揉方才酸痛的手腕,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还不都是命,你看着阿舒妹妹命多好,攀上了豫王,估计往后还得尊称一句夫人呢。”
她故意将“夫人”两字咬得很重,不偏不倚地传入李涵舒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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