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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寅时三刻,羊苴咩城,天变。
天师给他留了八个字:“日月交晦,星辰昼见。”
他不知走了多久,街道寂然无声,只有一个晃灯笼的人,念叨着,“换命咯,换命咯,有人取命,有人送命。都从我这羊皮灯笼里来去!”
他看向他,前一刻,那人还十丈远,一眨眼,这人出现在他面前。
看不清脸,只有两扇白白的睫毛眨巴,问,“客官,你要换命吧。”
然后他的灯笼一晃,夜光一闪,他俩完成了交易。
现在是2012年。南京。
季多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好像梦中有个人一直拿灯笼敲他一样。昨天被同宿舍的路遥拉去参加一个颂钵音疗课程后就头昏昏的,回学校后按计划去了游泳池,之后的事情他便再也记不得了。
他睁开眼睛,感觉这被窝的气味非常陌生,难道昨天头昏到爬错床了?枕头旁边挤满了用过的卫生纸,才发现自己是被这坨卫生纸浓烈的男子气息给熏醒的。他往被窝下面看了看,又摸了摸,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身体也更结实了点,难道又发育了点?季多轩一头纳闷。
他爬下床,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从物件的摆放到整体的气息,都是错误的,这里完全像是一个体育生的房间,椅子上的蓝白球袜,旁边堆了几双足球钉鞋和休闲鞋。第一反应是走错宿舍了,可是这里是哪里?他穿上一件绿色粗条纹衬衫走出宿舍,原来这里是二楼,而自己住在39号楼的102房间,这里却是208。下了楼,才发现这里是24号楼,在一区。
一个篮球飞了过来,他傻了眼,根本没去接。
高个子男生过来喊他,“段然,你怎么了?最近炮打多了,神情恍惚啦?”
四下无人,只可能是喊自己,季多轩答道,“你有病吧,喊我段然?”
那人捡过篮球,往他身上锤了锤,“你不会肾虚了吧,脸色这么不好,连名字都忘了。”
季多轩听过段然这个名字,是校草兼学生会主席,传闻是靠拉赞助坐上的位置,和自己所在的广播站都隶属于校团委,可是每次活动的资金都拨给学生会,广播站常年喝西北风。他对段然并不了解,只是听广播站的女生们聊过他的各种风流韵事,算是学校的一大好看的祸害。
季多轩马上跑开,路过宿管门口的一面镜子,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自言自语:这里面怎么是段然?再打量一番,苍穹一样的两只深眸,高挺的鼻子,不知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短发即使一番凌乱,也错落地如同意气风发的在役运动员一样,刀削的下巴加上厚实的肩膀,整个人焕然一新般的英气,像一个刚刚归国的当红偶像一样。
他几乎有点看呆了。
无论自己的灵魂在哪,首要任务是找到自我才对,这个游荡的灵魂,早晚也要回到自己身体的。他想到了某部电影,也许是红线缠绕的一段姻缘,季多轩想到这一层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因为交换灵魂而产生姻缘,他希望的是另一个心里惦念了五年的男生。
季多轩冲回39号楼,102房间门锁着,口袋里没有钥匙,只掏出了一个未开封的避孕套。他心里暗骂脏话,赶紧放回去,用力捶门。
是同宿舍路遥开的门,每天这个点肯定要在图书馆泡着的人居然还在宿舍,不知道今天宿舍是不是地震了,他问了句,“段然你怎么来我们宿舍了?你来找我的吗?”
季多轩才想起来,在学生会,路遥是段然的小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努力学习又在社团里兢兢业业的三好学生。和自己一样都是志高行洁的涩涩处男。
“我找你祖宗。”
骂完就路过客厅,进宿舍找自己。结果看着自己的身体盘着脚坐在椅子上,刷着自己的手机,很明显了,自己和段然互相交换了灵魂,他心里暗呸了句:真是狗血的剧情!季多轩伸手把手机抢过来,对他说,“你才是段然吧?”
今儿季多轩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往日里有人说他长得像日系的男生,这么冷眼旁观,果然是的,脸瘦瘦的,头发时长时短,笑起来像个动漫人物,但他从不喜欢笑。
此刻,季多轩却看到自己的脸贱嗖嗖的邪笑,“对啊,你才反应过来吗?”
说完伸了伸腿说,“你这腿短也挺好的哦,还能盘着坐,我的腿就太长了,搁哪哪膈应。”
季多轩身高178cm,是比现在这个肉身的185cm是矮了点,但也不至于他这般讽刺,他也不管,只是踢过去,说,“现在怎么办?”
他一脸贼笑,说,“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季多轩问,“万一明天换不回去呢?”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扒皮抽筋把魂魄抽出来吧。”说完他又坐下了,说,“你这幅皮囊还不错,我也挺满意的,顺便可以换换新的艳遇,我对现在的女友有点倦了,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呀。你呢,虽然个子也没我高,那个也没我长,但够用就行了,我也不计较了。对了,钱的话你要把银行卡都还给我。你的这些卡我可不知道密码,也不知道够不够我花的。”
然后他把自己的衣服往上一掀,又说,“你看看,你是不是不太锻炼,这腹肌都不明显,我就委屈待在你这个身体里好了。”
季多轩气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只听他在胡说,他先是爬上床头找自己的钱包,可是只看到又是一团卫生纸,很明显了,这个人□□太强了,昨晚一发今早一发,真是泰迪本迪了。
他跳下床,问,“我钱包呢?”
段然笑着从口袋掏出来递给季多轩,说,“给你。等会我回宿舍拿我的好了。”
季多轩又说,“你早上在床上干嘛了?”
“能干嘛,每天早上都要痛快痛快,不然四肢都懒懒的,需要那么虎躯一震来一下子才舒坦。”
季多轩又想到醒起床头的那团卫生纸说,“你昨晚不是痛快过了吗?”
他倒得意起来,说,“没办法。身体太好了。”
季多轩警告他,“不许再碰我!”
“你的身体不争气有反应也不能怪我,是吧。”
季多轩无语,正好碰到路遥从卫生间洗漱回来,看到两人聊天,十分不适应,对着季多轩问道,“段然,你和季多轩很熟吗?”
季多轩说,“他是我的爸爸。”
然后转头对段然说,“爸爸,这里人多,咱们有话出去说吧。”
段然也不服输,“好的!爸爸!”
路遥看着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竟然如此熟稔,一脸诧异,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路遥在学生会都得听段然的。
两个人走到楼下,段然马上找到一个座椅坐下,季多轩冷笑了两声说,“身体这么不好吗?怎么这下就喘了?”
说完他就感觉说错话了,这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段然正好接住说,“是啊,你这副老腰,早上我才爽一把,就开始酸了,你要知道,我平时可是接二连三的哦,不信你也可以试试我的好身体。”
季多轩不愿听他炫耀自己的性能力,问他,“你说咱们这是为什么换了身体,是你出了车祸还是脑子不好摸了电门?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哼!你也好意思问我。我今儿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沉在游泳池底,已经呛了好几大口水了,还好我水性好,又是自小练游泳长大的,不然你肯定要淹死了!”
季多轩这才想到昨晚自己是跳进游泳池的,又试着回忆其他的事,拿起手机,看到是微信的页面,和齐易的聊天窗口,气冲冲地问段然,“你怎么解锁的?”
“指纹识别啊弟弟,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要看我的手机!”
“不然也没事干。你又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地方让我去风流风流。你这个身体,我还要适应一下,不好到处乱跑的。”
季多轩又一脚踢过去,看着自己奸佞的脸,好不生气,这张脸却说,“你踢呗,反正踢坏了也是你自己的腿。”
路遥正好下楼,看到两个人还在聊天,便过来问,“今天学生会不是要去团委老师那讨论这学期活动经费的事吗?“
季多轩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段然也一脸无所谓,“反正钱都是我找来的,今儿不去也不要紧。”
路遥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打错了什么神经,也不管了,对季多轩说,“那我先去学生会整理这个学期的资金计划表了。”
说完便一脸茫然地走了。
季多轩想到一事,说,“如果明天我们的身体没有换回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去一趟上海。”
段然笑着问,“因为你手机里一个叫齐易的人?唯一一个星标好友居然是个男生,真没劲。”
季多轩先是困惑,又反应过来,“你不要乱看我手机!”
他一脸贼笑,“咱两算是彼此之间没有秘密的人了。”
季多轩说,“等身体换回来了,咱两就再无瓜葛了,就当今天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
段然不理这茬,说,“原来我发脾气也这么帅啊,看样子我以后要尝试些新的风格了。”
季多轩翻了一个大白眼。
段然一脸欣赏地继续胡说八道,“翻白眼也有风格,原来不觉得,今儿我算是被我这一身的风流倜傥给彻底折服了,也许是因为你的身体比较矮吧,反正我现在这样仰视我自己,更觉得光彩夺目了。”
季多轩不愿接他的话,只顾他说完,段然突然想到一件事,看了下手表说,“我居然忘了!下午还有高等数学的考试,你快点代我去考下。考场信息在我手机里有,翻翻就找到了。”
季多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段然输密码,段然又递回去说,“我也是指纹解锁。”
季多轩哦了一声就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微信,清一色全是女生的,置顶的也是个女生,翻了两下也没翻到那条微信是室友或是同学的,段然在旁边看着,像是被打了脸一样,说,“好多都是学生会的事务,你搜索下我室友的名字吧,叫‘李昱’的。”
季多轩冷笑了一声,段然敲他,“你笑什么?”
他不愿说实话,“笑你室友差点就成了亡国的诗人。”
微信里搜到了这个人,找了了考试的教室,季多轩说,“那我去考吧。你别用我的身体到处乱撒野。”
“怎么着?你还觉得我会用你的身子去裸奔啊?”
季多轩说,“你再贫我今天就光着身子去考试。”
“你光吧。我不怕。谁今天不光谁就是孙子。”
季多轩把话赶到了,即使不是自己的身子,也拉不下脸做这件事情,只能讪着脸离开,说要去考试了。
段然拉住他,嘱咐他,“等会你就坐在李昱后面,你抄他的就行了。”
季多轩以前也听过这个人名,想不到居然是段然的室友,“这个李昱是那个把外语学院院长女儿肚子搞大的那个人吗?他不是应该大三了,怎么又跟你同班了?”
“原来他名声这么响啊,那不过是帮忙辅导功课的过失,再说人家也道歉了,又处分留级了。“
季多轩不愿和他理论,说,“我记得上个学期的重考名单里有他吧?就他这成绩,你也能放心抄?你可真大量。”
“毕竟学了两年,而且他至少后来还是及格了,你可好好抄,别害我重考。”
季多轩心里又一声冷笑,心想,我可是数学系的。嘴上只是答应,又说,“我今天帮你考试,你答应我明天去趟上海。”
“可以,不过考完试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两件事换一件事?”
“去上海可足够折腾吧?来回一趟一天就没了,我能干多少事啊。”这人又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季多轩彻底被他折服了。
“好吧。”季多轩心想,反正先熬完这两天也就够了。以后的事情,自己也来不及想。而且本来也没什么未来的,要不是现在这么胡闹一出,今天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到了教室,季多轩以自己的水平,根本就不用依靠任何人的帮助,看到卷子,果然考试比拼乐高还简单,这成绩出来不是满分也是接近满分了,季多轩半个小时就出了考场,就给段然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段然居然咆哮起来,“你怎么就考完了,这才过了30分钟,你别糊弄我,害我重考,学生会包括团委的人都知道,我可最记仇了。”
“要是成绩低于90分我管你叫爸爸。”
以现在两人互换的身份,段然也理不清这关系如何,只问,“满分是多少分啊?”
“你这样也考试?再说了,就算满分150分,90分也足够了吧。”
段然满意的一声肯定,又说,“我在健身房,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健身房?我们学校有健身房吗?”
“就在游泳馆的后面。”
季多轩一路向健身房走去,一路碰到篮球队和足球队的,都给他打招呼,“段然,今儿想到来体育馆了啊,不去陪嫂子啊。”
季多轩没答复,只应声,即使在段然的身体里,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喜欢沉默。刚刚这群男生嘴里说的嫂子,自然就是段然的女朋友,聂小琦,长发飘飘的,宿舍宅男们的女神,大学生艺术团的团长,这也是校团委隶属的社团,每次开团委大会的时候,聂小琦和段然总是坐在一起,在桌子底下打情骂俏,所以学生会每次拿到的活动资金,大学生艺术团也能分到杯羹,自己所在的广播站每次都凉飕飕的,毕竟比不上人家抛头露脸的生计。
再往前走路过游泳池,一群女生招摇着春光,喊他,“段然,你今天来游泳吗?”
他果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和自己在这个学校的存在感,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他,有一个只管给自己送钱花的家庭,长着高挑帅气的一张脸,四周围绕着如梦如云的女生男生,即使考试得零分也无所谓吧。
而昨天,自己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向自己的初恋告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季多轩走到健身房,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卧推器械下奋力地挣扎,他走过去,问他,“你干嘛来这里?”
“不然也没地方去,总不能去找我女朋友吧。那成什么样子了,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万一她有了什么想法我可就绿光飘扬了。”
“倒是第一次听你说我的好。”
“你的身体真的要好好锻炼了,我平时拉的重量是今天的两倍,今天真是够呛。”
“这是我的身体,你管那么多干嘛。”
“帮你锻炼你还这么多废话!”
季多轩想到了正事,便和他说,“考试前说过的,如果明天我们还没能换回来的话,你替我去上海送下齐易,他要去新加坡作交换生了。”
段然又说,“好。你这都说了第三遍了,反正如果在你这个身体里,也不能干嘛,那你和我一起去对吧,不然我都不认识谁是谁。”
季多轩再点头,说,“那是当然,你说的还有件事要我做的,是什么?”
“今天是我和女朋友交往一周年的纪念日,在洲际酒店订了几桌饭,我总不能放了她鸽子吧?”
季多轩吓得哆嗦,“可是我认都不认识她,万一要有些亲密动作怎么办?你在旁边看着不是干着急?”
“没关系,晚上我以你的身份请几个你们广播站的同学,到时候再拼命给你灌酒,气氛吵起来了,她也就没机会找你了。我可不会让你和我女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季多轩还是觉得不稳妥,问,“你能喝多少?”
“我能喝一斤白的加半箱啤酒。你呢?”
“我喝得少,不知道酒量。”
段然低头看了看运动短裤,说,“就你这活计,想必是要比我差点了,不过也没关系,我会在一旁察言观色的。”
季多轩又是一脚过去,怎么什么都能和那玩意扯上关系。可能是因为段然经常锻炼的缘故,今天的身子骨格外有劲头。
段然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先和你说一声。”
“还有什么事?”
“我在洲际上面订了一间行政套房,本来是用来……”
后面的话段然不说,季多轩也能猜得到,突然好像天降巨石,砸在他头顶。脚下突然没了力气,他找了个卧推的座椅坐下。
“我不去了,我真不去,这去不得,这是鸿门宴啊,你们这烈火烹油、干柴烈火的男女关系,这肯定是要把我大卸八块了。”
段然站在他旁边说,“你以为我不担心嘛,不过这件事我也想好了,今晚就把大家都灌醉,然后都拖到那个房间里,所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季多轩并不傻,“万一你的狐朋狗友们都识趣地要么回去要么再开一间房呢?”
“还有一个人可以靠得住。”
“谁?”
“我啊。我现在是你季多轩的身体,我就死缠着你,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季多轩只能这样妥协了,他知道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便嘱咐段然,“你今晚千万少喝点,我对我酒量可真没底。”
段然满口答应。又说,“从现在开始,咱们俩就时时刻刻要在一起了,有任何要说的话我都会提醒你,你也要注意我的行为不会太过分,毕竟今晚是我的主场,可是我又在你的身体里。”
季多轩看着段然,前半句话竟然像誓言一般,让他恍惚间感动起来,可说这话的人,竟是个陌生人。
季多轩却淡淡地说了句,“但愿我们换回身体后再无瓜葛。”
这句话说完后,他竟然有点后悔,但此刻的心情,就把这句话挂在了牙齿边,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说出来。他有点害怕,怕段然说了句“好呀”之类的话。
“怎么可能?你都把我看光了,还说和我不熟?“
“谁稀罕看你。”
“你可以摸摸腹肌,不收你钱。”
季多轩看着窗外的天有点暗了,健身房的人也都去吃晚饭了,便问,“现在几点了?”
段然看了眼手机说,“六点了,完蛋了,咱们赶紧去。”
“咱们一起去?”
“不然呢?你是坐飞机过去吗?”
季多轩看着他,段然的话,无论是什么,好像都有让他放松的神奇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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