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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廖相顾翻看着最便宜也要两天伙食费一杯的咖啡价格表的时候,才感叹这个城市里最昂贵的商场有多么奢侈。对面的周继已经点好了饮品,精致带着礼貌笑容的服务员小姐正温温柔柔的望着自己。
“卡布奇诺,谢谢。”廖相顾把价格表递回去。这雾里看不见花的气氛已经足够让自己的心七上八下了,喝什么早就不重要了。她心里明明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迟早要面对,可是心里还是在故作坚强的外表下泛起一阵一阵的心虚。
“不来块点心么,这家的点心很好吃的。”周继整理自己的西服袖子,又整理了一下领带。看不清来意,却俨然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不了。请问…”
话还没说完,对方的电话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
周继拿起桌上的电话,看了一眼来电,便对自己做出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起身去了远处。
廖相顾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安静如鸡的电话。
这个人,还真的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啊。
咖啡厅位于这栋商厦的观光电梯旁,没有围栏和玻璃墙,宛如驿站一样在商场独特的建筑造型里,和一尘不染的观光电梯遥相呼应,不管是里面精致打扮的人,还是电梯外面巨型水晶装饰的天井式构造,无不透漏着这里的档次和格调。
这个时间段上场的人也比较少,咖啡店里除了自己就只有后面那桌一个脖子上挎着耳机着装时髦的男生在疯狂的敲电脑。每个店门口的服务员尽管在这个最令人困倦的时间仍然强打着精神保持着微笑和耐心的询问。
百无聊赖。
服务员送来了饮品,周继还没有回来,在不远处一家男士西装品牌定制点的门口边看手表,边焦急的对着电话说着什么,朝这边回望的时候,还没忘露出一个礼貌又抱歉的微笑。廖相顾无聊,喝了一口这价值不菲的卡布奇诺,眼睛越过被植物装饰的围栏朝对面望去。
带有醒目LOGO的SPA体验馆那一层,两个女人上了电梯,一位黑头发,以为黄头发,廖相顾的眼神一下子被锁定。
那两人对望中,黄头发的看了眼黑头发的,然后无奈又无可奈何的笑了,听不见的对话在对望中变成默契的笑。
这个笑容,廖相顾见过太多次,没有一次比这一次陌生。
她有点看呆了,直勾勾的看着观光电梯顺着电梯井消失在通往地下负一层的地面。
负一层有超市,有昂贵但是又好看又好吃的甜品,她吃过那家蛋糕店的季节限定蛋糕,那个人卖给自己的,负二层负三层是停车场,她们之前去烧烤店就把车子停在这里,停了不到一个星期,收的停车费险些让自己惊掉下巴。
是她和Q,自己在SEEU软件上才看见的画手。
她们。
她们来做什么?
她们去了哪?
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暗下来,映出自己暗淡无光的脸。
“不舒服吗?”周继在自己对面落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抱歉,接了个工作电话,让你久等了。”
“没事。”廖相顾嘴上说着话,心里的七上八下一下掉了底,追过去显然已经来不及,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刚才眼前一幕对自己本已不平静内心的干扰。此刻她甚至不太在意那个人是否给自己回电话了。
此刻她大概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吧。
一时间,一种同病相怜的痛苦在这纯木的咖啡桌上蔓延开来。可是,还好也只有那么一瞬,她一定觉得自己被阅读理解折磨疯了,廖相顾觉得此时此刻只有单词表能让自己平静,她必须快点结束眼前的麻烦。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廖相顾问。
“哦,是这样,我是想问一下,最近你们有联系吗?”周继平静地望着自己,没有审视没有质问,甚至平静的让自己一时语塞。
“这?你是她的丈夫,难道这事你不是应该比我要清楚吗?”
火药味。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然而才说完最后一个字,廖相顾就感觉到自己的愚蠢。
或许人家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呢,或许人家就是来找自己的合法妻子呢?自己算什么,坐在这七上八下被质问,然后在傻了吧唧的看着那个人和前女友默契对望然后消失在电梯口?
“这几天,我们也没有联系。”廖相顾突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点空间都没有么?”
“家里人都在担心她。”周继似乎失去了一些耐心,他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腕表。
“家里人?担心她什么?她是肩不能扛,还是手不能提?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会走丢?担心她夜不归宿露宿街头?还是担心她再一次出柜让你们这些体面人‘蒙羞’?”
周继的手还在自己的腕表上,头抬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廖相顾。
四目对视的时候,是最容易击穿人本身到达心底的时候。两个人像是试探自己的鉴定一般,良久没有反应。
最后,周继收回了眼神,看了看眼手机,道:“我知道她是那样的,我没有在意,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我联系不到她,来询问一下她的朋友,这有什么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呢?”周继的咖啡见底,他顿了顿,又说:“我很清楚为什么我要向你询问,也基本清楚你们的关系,当然,这不用她说,结婚这么久以来,她只交过你这么一个好朋友,然后开始不像以前了。”
“不像以前那么麻木,懂事,面带笑容么?”
“她和你不一样,我和你也不一样。”周继再一次抬眼。“她不可以。”
“你装的不累么?”
“什么?”周继开始皱眉头。
“假装一个被爱的男主人,假装有一个完美的婚姻,假装你还有那种能力能把一个弯成弹簧的女人掰直,然后跟你共度一生儿孙满堂满?”廖相顾顿了顿说:“你是最清楚这些事可不可能的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先生,我再清楚不过。”
廖相顾突然觉得自己的小火苗被点燃了,那就索性这样破罐子破摔吧。
“有些东西生来就注定了,别以为别人都是可以被拿捏的物件,也别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主。”
这一场停顿,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周继扶了扶眼镜。
“这倒是。先走一步。”廖相顾拎起自己的帆布包,起身去了前台。
周继想起第一次在游乐场门口见到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时的情景。虽然在自己心里,但凡出现在只如无身边的女人,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但是廖相顾给自己的感觉却绝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起初他并不确信她们之间的关系,但从刚才的那一番话里,自己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深深的敌意。
他有点好笑,自己竟然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判断自己的推测,即便这个结果是自己多么不想看到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学生,成为了自己的情敌。
甚至自己在对方眼里,根本算不上情敌。
真是好笑。
周继起身离开咖啡区,却被服务员小姐拦住了。
“怎么?”周继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
“刚刚那位小姐,只付了自己的那一杯。”
…
廖相顾出了商场,城市的喧嚣和烟火气瞬间蔓延过来。
十字路口等红灯过马路的行人,公交站里执拗着要是零食的小孩,并作在一起各自玩手机的情侣,拎着大包小包在附近逛街等车的中年妇女。
廖相顾突然觉得自己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在热闹的城市里,没有自己。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自己初中参加模型比赛,同班级的另外三个同学都获了奖,唯独自己没有的时候。
公交车来了,她上了车,在车边落座,插上耳机听下载好的BBC的新闻录音。
她多希望这录音能被一通电话打断,她甚至还查了查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欠费了。天色渐晚,公交车路过滨海路,走走停停,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深秋,气温是随着太阳走的。日头渐下,路上的行人慢慢都裹紧了外套,步履匆匆。耳机里的英文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索性将耳机拿下来,绕着手机随意的被放进包里。这事车子挺住,上来了一位老妇人,年岁很大了,刷了老年卡慢吞吞的往后面走。廖相顾见状便站了起来,把作为让了出去。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妇说。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快到站了的。”廖相顾回到。
过了不知多久,车子一刹,廖相顾没扶稳,狠狠的撞上的身旁的年轻人。
“抱歉抱歉…”廖相顾说着。
那人没理会,径直向后走去。报站了,眼瞅着车门要开,只听车厢后面有人大喊一声:“站住!”
廖相顾回头,刚刚撞上的年轻人突然闻声慌张了起来。一个身影从后车厢冲了出来,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从兜里带出了一个环绕着耳机的手机,上面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手机壳。慌乱中,那小偷松开手机,在门开的一瞬间落荒而逃。
“你的手机。”
廖相顾抬头,在一片赞扬声中,廖相顾认出这个人来,上午才介绍过自己的男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想不起来的廖相顾一时发怔。
这时,手机亮了起来。
梁鹏推了推手,在她身边站好,示意她随意。
“喂…”
车子又一个不稳,廖相顾整个人再一次失去重心,好在身旁坐着的老妇扶了自己一把,才稳住。可那个时候她距离梁鹏已经很近很近了。
“唉,没事吧,抓稳啊。”
“哦,好。”
电话还通着,廖相顾心烦意乱。
“我一会给你回吧。”
“你在哪?”
“一会给你回不行吗?”
“跟谁?”
廖相顾怨气上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先被质问的那个。
“没谁。同学。”
电话那头不做声了。
“一会回宿舍了回个电话吧。”
“嗯。”
挂了电话。
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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