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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中人
范云鹄已追出了郊外,两顶轿子在前面飞快地走着。
轿子又转而上了路边的一座小山,小山上隐隐有一座屋宇,好像是个道观,轿子上山之后,就进了道观,道观的门也立刻“叮当”一声关闭。
范云鹄三步并两步冲上了山,在道观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不知由于他过份激动,还是用力过猛,胸口已不停地起伏。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观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一敲。
如果是聂豹,早已一头撞进门去,如果是苏六埕,那他可能会越墙而过。范云鹄却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做不出失礼的事情的人。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敲了一敲门。门一敲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眉目飞扬,姿容俏丽的中年道姑。道姑上下打量了范云鹄一眼,问道:“施主有什么事?”
范云鹄揖手为礼,道:“敢问道长,刚才是否有两顶轿子进去?”
道姑道:“没有。”她自然是在说谎,可是她的神情却很自然,就好像她说的是确确实实的实话。若不是亲眼看到轿子确实是进去了,范云鹄几乎就要被她的神情所迷惑。虽然明知她是在说谎,范云鹄却没有办法,这种局面苏六埕一定有办法对付,就算聂豹本想必亦有方法,可是范云鹄却没有。他甚至连说话都不会了。
道姑含笑看了范云鹄一眼,转身就进了门,随手将门关上了。范云鹄愣愣地看着,既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该伸手拦阻。他自然是不甘心离去,却又不知该怎样进门,所以到最后,他还是又伸手敲了敲门。
门又打开,还是那个中年道姑,道姑笑问道:“你没有走?
范云鹄温和地道:“在下的确看到过有两顶轿子进入贵观,在下和轿中人有些事情要解决,希望道长能放我进去。”
道姑笑道:“你是说,我刚才是在骗你?”
范云鹄道:“道长自然是有难言之隐的,只是在下确有急事,还望道长成全。”道姑轻轻一笑,笑容有说不出的妩媚,范云鹄的心也不由动了一下。
道姑笑道:“施主既信不过贫道,那就自己进去看看。”
范云鹄道一声:“多谢!”却并没有动步的意思。
原来那道姑站在门口没有动,范云鹄若要进门,自然会触到她的身体。这种事情,范云鹄是不会做的。道姑笑道:“我既已让你进去,你为何又不动了呢?范云鹄道:“道长阻了在下的路,在下……”
道姑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闪身让进了范云鹄。范云鹄一进门就睁大了眼睛,却果然没有看到轿子。
道观并不大,只有七八间房子和一个小院,每一个房子都是窗帘低垂。范云鹄虽然怀疑两顶轿子都在某一个房子里,但他自不会闯门而入的。
道姑跟在身后,一直含笑看着他,范云鹄认为冒然进观已是唐突,再请求入房搜查更是过分,所以他嘴张了几张,还是说不出话来。
道姑微笑道:“我是不是在说谎?”
范云鹄沉吟不语,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
道姑很惊讶地看了范云鹄一眼,转身就走了,把范云鹄一个人丢在院中。
范云鹄既不愿走,也不愿太冲动,所以只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他不知站了多久之后,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范云鹄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翠衣翠裙,手执罗帕的女孩。
女孩有一张圆圆的脸和一双明亮灵活的眼睛。
范云鹄认得这女孩正是跟在轿边的那个ㄚ环。
范云鹄心中一动,正想说话,翠衣ㄚ环已笑道:“你一人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
范云鹄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翠衣丫环道:“你真的想见一见她?”
范云鹄道:“她也想见我吗?”
翠衣丫环道:“相见不如不见,她是不会见你的,就算你在这里站一辈子,她也不会见你的。
她居然也叹了一口气,道:“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范云鹄苦苦一笑,道:“既不愿见我,为何又出现在我面前?她既然在这里,为何又不见我?”
翠衣ㄚ环道:“世事就是这样子,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她是一个下人,竟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范云鹄感到很惊奇。
他问道:“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是不久才和她在一起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翠衣ㄚ环笑道:“我只是一个ㄚ环,你何必这样关心我?你我初次见面,我又怎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的话竟越来越有道理了,范云鹄不由更加好奇了。
翠衣丫环掩鼻一笑,腰肢轻摇,进入左手第二间房间里。范云鹄定定地看着那间屋子,看着紧闭的门和低垂的窗帘,心中忽地涌起一阵冲动。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刚冲到门口,就有两个人从隔壁的房间里冲出来,拦在范云鹄的面前。
他们正是刚才抬轿的八个轿夫中的两个,两个人现在手中已多了两柄短而锋利的小刀。
范云鹄冲到他们面前时,两个人双手齐摆,分刺范云鹄的左右双肩。
范云鹄双臂一格,两柄刀却又疾沉,刺向范云鹄的心胸。他们的出手之快,变招之疾,竟比范云鹄想像中的还要高明。忽地门中有人娇声道:“莫要伤他!”
两柄小刀立时停住,范云鹄的双拳乘机飞起,击在两个人的肩膀上,两个人各自退了一步,范云鹄已撞破木门冲了过去。
房中果有两顶轿子,一顶轿子的轿帘尚在晃动,想必轿中人是刚刚进轿的。
范云鹄立在轿前,脸上肌肉轻轻扭动,黯然道:“你还是不愿见我吗?”
轿中人深深地叹息,久久不语。
范云鹄身子一动,就想揭开轿帘,轿中人厉声道:“别动!”
范云鹄全身一震,缓缓地收回了手。
轿中人道:“你若是来杀我的,你可以动手,你若是想说些什么,请闭嘴,你若是已忘记了过去的事,我……我马上就见你。”说到最后一句,已是语音荡漾。
范云鹄木然而立,缓缓道:“我怎能杀你,可是我又怎能忘掉过去?”轿中人轻叹一声,已有失望之意,轻轻道:“你既已走了,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可是你为何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范云鹄缓缓抬起了头,道:“我现在还是忘不了过去,等到我能够忘记时,我再来吧!”
轿中人黯然道:“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一天!”
范云鹄低下了头,神色凄然地走出了屋子。
他忽地发现院子里变得热闹了起来。八个青衣轿夫正成扇面排开,他们的对面是两个人。一个人长着一张长长的那脸,双手互相捏着,发出轻微的“劈叭”声。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圆头圆脸的胖子,笑容可掬,一脸和气。他就像那种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会说“好,好”的那种尹善人。
范云鹄并不认识这个胖子,并不知道这个人就叫尹善人,更不知道那个马脸汉子叫“山魈”。
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必须留下来。
胖子一边嘻嘻地笑,一边玩弄着自己胖胖的手指头,他笑嘻嘻道:“没想到‘江南八杰’竟做了一个女人的仆佣,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八个轿夫没有人说话,无论别人说什么,他们都好像没听见。无论别人说什么话,他们都不会吃惊。
吃惊的只有范云鹄。他没想到这八名轿夫竟是“江南八杰”。“江南八杰”无疑是一群好汉,有关他们破“虎丘山庄”,力战“刀魔”宦逆鳞的故事至今仍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
这八名豪士本是江湖少年心中的偶像,无数江湖女儿都已将情丝暗暗击在这八名优秀的青年身上是但这已是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并不算很漫长,但在三年中,有许多事情都会变化。这就是江湖。范云鹄轻轻叹息,沧海桑田,人事变迁,谁又知道三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江湖中人更加无法预料。
八名轿夫仍然静静地站着,胖子已淡淡地道:“凭你们八个人,并不能拦住我们两个人,生命是美好的,你们为何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八个人依然没有说话,好像他们是聋子,是哑巴。胖子轻叹道:“看来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说话,看来我只好动手了。”
这时观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并且有两个人大笑着走了进来。观里本来空气紧张得好像充满了火药味,现在笑声一起,气氛就轻松了很多。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大笑的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年纪很轻,眼睛很亮,笑得很开心。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很年轻,一身白衣,他的眼睛虽然也很亮,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气。面对这样一个人,胆小的人恐怕连逃都不敢逃。
胖子并没有回头,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是谁?给我滚出去!身后的人冷冷道:“谁敢叫我滚出去?
胖子大怒,一回头,就立刻脸色发青。
因为他看到的是阿飞,阿飞旁边的年轻人正在偷偷地笑。
这个年轻人正是苏六埕。苏六埕也看到了范云鹄,欣喜地挥了挥手,从胖子的身边走过去,胖子动都不敢动。一看到阿飞,他就成了一个白痴。
苏六埕却被八个轿夫拦住,八个轿夫中一人道:“不许过去!”
苏六埕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八个轿夫不说话了,苏六埕看了看范云鹄,范云鹄笑了笑,苏六埕于是也笑了笑,道“不过去,就不过去!”
这时阿飞正在冷冷地道:“现在究竟是谁滚出去?胖子嘿嘿一笑,陪笑道:“当然是我,当然是我!他和“山魈”马上就“滚”了出去,并且随手关上了门。范云鹄道:“小苏,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苏六埕笑道:“这可一言难尽,那么你呢?”
范云鹄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忽然观门被人击碎,从击碎的门中冲出两个人。尹善人和“山魈”竟又回来了,并且比刚才要神气得多。
阿飞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冷冷道:“谁叫你们滚回来的?”
尹善人笑道:“我们既然可以滚出去,当然可以滚回来!”
阿飞手一搭剑柄,淡淡道:“那好,我就杀了你!”
一个低沉、威严、冷酷的声音传来:“谁敢杀人?”随着声音,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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