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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满
夜班的每晚,梁有都会去接陈艾。
秋天的雨,润物无声,等不到尽处。
雾蒙蒙的秋夜,路灯笼纱,凉意惊起。
姚可结束休假,来更衣室等陈艾。
下班前陈艾就给梁有发了信息,让他不要来了。换好衣服,他还没回复。
“好冷哦~”姚可搂紧外套,让陈艾干脆在宿舍歇,这降温又下雨的。
“我走回去吧,没多远路程。”陈艾说。
姚可打趣道:“舍不下那人啊?”
陈艾没作声,一笑了之,拿起伞。
姚可跟上她的脚步,“你啊,真的只向着一个目的地。”
撑开伞,陈艾挥手,走了。
姚可吸进南方湿冷的空气,肺腑里刺痒。她回头躲进门里,看地面荡漾的光影,迟迟未踏出去:
清醒的姑娘哟,别迷路啊。
梁有还是来了,深色短袖,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
陈艾向着他走,将伞让一半过去,摸摸他衣角,有潮气,冰冷。
她微有嗔怪地说:“让你不要来的。”
梁有轻描淡写,“看不到短信。”
谁说发的短信,还是未接来电,托辞而已。陈艾责怪不起来,拿纸巾擦掉他手臂的水, “骑车会更冷,雨浸得更透。”
“有雨衣。”梁有拿出一个扁袋子,扯出深紫色的雨衣,略显笨拙地抖开。
前后实在太像,他花了点时间才穿上,露出强作无谓的脸庞。
雨衣大多均码,套在他身上捉襟见肘地支棱开,不像详情图里的垂坠。
深紫色,和男性。陈艾笑出声,“有点……滑稽。”
梁有僵硬地撇开脸,“直说蠢就是。”
陈艾收伞,钻进雨衣,窸窸窣窣地贴近他,抱紧。
“好了哦。”她在他心脏后方说。
梁有不由自主地捏紧把手,那种被需要的安心,真的新奇,而又惊动。
他喉间发烫,低念了句“蠢就蠢吧”,开车。
回去各自洗了澡,吃宵夜。
陈艾在套厚被子,怎么掀都抖不开被角,梁有接过手后,很轻易地提溜平整。
被子新晒过,鼓鼓的很蓬松,陈艾捞成团在怀中,闻上面残留的阳光。
“好香。”
“是吗。”梁有也试着去闻,很淡的味道,平时根本不会在意到。
电话铃响了,他目光一低,抿直了唇,出去接听。
回房时,陈艾已经蜷进被窝,双手握住手机,搁在屈起的膝盖上。
“这么晚了,跟谁联络?”梁有坐在床上,和她一样靠着床架。
陈艾侧过脸,说:“妹妹。”
他看着她,问:“你们像吗?”
陈艾摇头,没有任何迟疑,“不像。”
梁有没想太多,“姐妹怎么会不像。”
陈艾张了张口,发觉声音在深处,出不来。
末了,梁有又自己否定,“三发和他的大哥们也不像。”
手机没有支撑,滑进了被隙里,又被梁有靠近的动作,推到了更远。
他的唇贴着陈艾锁骨,沿上到颈侧,到耳后,时轻时重地厮磨,气息透着热。
陈艾手搭在他肩膀上,底下是紧实有力的肌肉,“你不走吗?”
他的吻停了,呼吸更促,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
“我们,好久没做了。”梁有低语。
这座房子多余的摆设都没有,空得静得,任何话都直白,任何情..欲都煽动。
“阿有,那就别走……”陈艾喃着,放松了身体。
梁有一路过来,该脱的早就脱了,他伏上来,又沉了下去。
——
渐渐地,山庄几乎每夜传出哀嚎,人们习以为常。
那是一种癫狂,赌注越大,精神压迫,血液里沸腾。
老狗挣了很多很多的钱,发下去的分红是以往两倍。
钱啊,能抵消恐惧和未知。
办公室里,难得地没有燃香。
梁有抽着红双喜,心中清净,“这些钱,我不要。”
老狗冷哼:“嫌脏吗?”
梁有摇头。
老狗说:“拿着吧!我应承过的,你退出成家,我还要再封个利是。”
梁有抽着烟,不发一言。
老狗拉开抽屉,又拿起一沓钱,扔到梁有旁边桌面。
“这是见面礼,一并拿上。”
梁有说:“牛大海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你已经压他一头,就够了。”
“那个小姑娘,我听三发说过……”老狗斟茶,慢慢地品了一口。
梁有看过去,眼神含着陌生的戒备。
“听说长得乖巧,是个能过日子的。阿有,你别管了!”
待客厅的圆桌上,钱堆叠成小山。
围观上好一会,才有人伸出手拿掉‘山尖‘,对称的美感已经破坏掉,接下来各人拿走各自那份。
小山推平,显出对面龟公那张痴滞的脸。
“发乜嘢梦啊!”梁三发在他眼前挥手,他畏惧一般埋低头,半天答不出一句整话。
梁三发掀起龟公衣领,他扭着身子躲了,背对着才说去厕所。
“真係奇,钱都不要。”
龟公不敢回头,脚步匆急。
厕所门锁上,反复确认过,龟公放心地靠着墙板。他右手夹烟,左手拿打火机,颤颤巍巍地总算点着。
烟一直在烧,他的手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拧着,艰难地抬高,他嘴角一抽一抽的,歪着脖子去凑烟。
就这样不知道抽了多久的烟,厕所里乌烟瘴气,恍恍惚惚。
又转夜班,又下起雨。
他们又披上深紫的雨衣,在寒夜里穿行。
陈艾缩在雨衣里面,感觉不到光线,和沿路的变化,时间的流逝变得很缓慢,人会疲乏。
下车,她打开伞,活动了下脖子和肩颈,说:“坐后面好累。”
梁有帮她整理头发,好笑地提议:“那下次你来开。”
“我不会。”
“我教你。”
陈艾笑了下,半信半不信的,“真的啊?”
以后不用整晚守场子,梁有得空了,当然是真。
陈艾也是听听而已,赶着去上班。
梁有已经调头,又回首,含意深深,“要,就等着。”
这句开始,他还记得。
陈艾转过身,雨滴从伞珠欢快地跃下,“那好啊,别让我等太久。”
早上八点,梁有准时抵达,接到陈艾一起到太阳村吃早餐。
点的猪肉汤粉,梁有舀勺红辣椒,被陈艾截下,并列出条大道理“早餐要清淡”。
梁有不置可否,喝了两口清汤,问:“你困吗?”
她回:“还好。”
“那我教你骑车。”
“啊?”
“没等太久吧。”
她乐着点头,“比那次好。”
那次,梁有回忆起来,不期然意识到什么。
他们之间,已经多到需要回忆了。
去山庄的那段路,僻静少人,最适合学车。
秋冬季的树木也是青葱的,但不会有夏季繁茂,陈艾站在路边,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YM厂。
再近一点,生命的向日葵坡,狭挤的围墙,窘困的阳台。
那是记忆里的距离,现在他们站在一起了,这些风景自然也不同了。
“拧钥匙,屏幕亮起的N为空挡,左手把压的是离合,右边则是油门和前刹……”
梁有解释了一遍机车构造,陈艾几乎坐到他的大腿上,后背是他的胸膛,温热的真实的。
她很难不恍神,只能“嗯嗯”地答应,找回注意力。
“你试试离合和油门的手感,掌握下力度。”
梁有刚刚按了电门,车子像要启动,陈艾犹犹豫豫,“会不会冲出去?我不敢……”
“空挡车子没动力,别怕。”
“那我要开始了……”
“嗯,大胆点。”
拉离合安静,油门刚一碰,烟筒就轰起来了。
陈艾吓得手一缩,又被梁有抓住,一起摁在手把上,“别怕,陈艾。”
他一步步教着,她一步步学着。
声音太近的时候,心脏是能听到的,并且在回应。
最后的成果是,陈艾安全地驾驶了十来分钟,到马路上时就换成梁有。
白天补觉,傍晚循环生活的脚步,天黑后仿佛能够憧憬。
“陈艾。”
“陈艾。”
梁有见到了,还是没见到,都要喊她的名字。
陈艾把叠好的衣物放进衣柜,认真地说:“你最近很常喊我的名字。”
他答:“想喊。”
陈艾诶一声,“然后,聊什么呢?”
梁有抱住她,“应声就好,这里太空了。”
在这个安静到,能听清心跳频率的夜,陈艾说:“阿有,我们一点一点将它填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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