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修炼笔记

　　花界。
　　诸位芳主正在花厅议事，忽听得胡萝卜精老胡来报：“门外有个小子，说是什么月神，非要求见。”
　　“天界的人？不见。”长芳主冷冷地说道。
　　“哎呀，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跪在那里不肯起来，眼泪汪汪的，我这不是看不下去了嘛。要不你们就出去看一眼，再把他打发走得了。”
　　“这……唉算了算了，海棠、玉兰，你们二人随我去一趟。”长芳主心软，犹豫了一番还是起了身。
　　海棠芳主气冲冲地说道：“我说这天界的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长姐，要我看还是别去了，要跪就让他跪着呗。”
　　“这娃娃跪了一个时辰了，我看他身子骨弱得很，再这样下去怕是受不住哦。”老胡到底是个老人家，见润玉和他孙子一般大，又长得白嫩可人，本就有些怜爱，再被他一哭、一跪，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劝道。
　　“还是去看看吧。花界到底是个知礼的地方，让人在门前一直跪着，也不像个样子。”长芳主皱起了眉头，无奈地说。
　　海棠面上还带着怒意，见长姐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见芳主们终于出来了，润玉连忙叩首道：“小仙润玉见过诸位芳主。”
　　“起来吧。”长芳主板着脸，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润玉不肯起身，苦苦哀求道：“恳请诸位芳主借夜幽藤一用，救救夜神。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说完，对地重重叩首，再三方止，眼神楚楚可怜，面上犹带着泪痕。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怎么，还要人说第二遍？”海棠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润玉只好怯怯地站起了身。
　　“你当我花界是善堂，专给你们天界人做慈善的么？夜幽藤乃我花界至宝，一万年方长成一株，眼下这株还是先主在世时亲手种下的，岂是说给就给？真是笑话！”长芳主的火气也上来了，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道。
　　“就是。当年先天帝如何欺辱我们先主，血海深仇，你们忘了，我们可不会忘！如今还想要用我花界的宝物救命，真是异想天开！”玉兰芳主义愤填膺，禁不住也插话道。
　　“夜神不过两千多岁，与万年前的旧事并无干涉。而在下仅仅化形不到半年，若非此番有求于花界，更是对此事毫不知晓。还望诸位芳主抛却成见，给我一个言说的机会。”润玉急切地恳求着。
　　海棠芳主哼地一声冷笑道：“机会？给你们机会，谁给先主机会？夜神无辜，先主就不无辜？当初就是因为轻信了你们天界的人，才落得这般下场，只剩下一缕残魂托身于雪月莲当中，万年不得超生，又有谁能帮她？”
　　“等等，刚刚芳主说先花神的残魂寄身于何处？”听到这里，润玉心间一动。
　　“雪月莲中。与你何干？”海棠一脸不耐烦地说。
　　“在下或许有帮先花神凝魂之法。还请芳主务必告诉我先花神的真身为何？”
　　“你？”海棠芳主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就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长芳主也并不相信。见润玉一脸恳切，她无奈地叹口气道：“也罢，告诉你又何妨。先主的真身本就是一瓣雪月莲。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此物旁人不认得，想必诸位芳主不会不知晓。”润玉说罢，抬起衣袖，于掌间化出一个水晶杯。一阵浓郁的昙花香扑面而来，诸位芳主向润玉的手心一看，大惊失色。
　　“月华凝露！你怎么会有此物？”长芳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润玉。
　　“月华凝露必须配以月龙之息方能制成。众神皆知，开辟鸿蒙至今，天地间唯有一尾月龙。恰巧，正是在下。”润玉言毕，一挥衣袖，对诸位芳主俯身施礼，礼毕，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不容置疑。
　　数万年前，诸位芳主曾在上古典籍《群芳谱》中看过关于月华凝露的记载。月华凝露乃天地灵宝，于花界生灵更是滋补上品。一滴凝露即可令凡花凡草起死回生，花界精灵真身若能得其日夜灌溉，亦能重焕生机，永不凋零。只是，此水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便是长芳主，活了十几万年，也从未一睹真容。
　　海棠芳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转身对长芳主说道：“一月前，花界百花一夜之间忽然开放，原来竟是月龙降世。”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先花神真身既为雪月莲，想必也是禀赋的月系灵力，与在下一脉同源。修月系灵力者，受月光滋养可迅速恢复灵力，温养神魂，巩固灵根。月华凝露荟萃了至清至纯的月辉，更有我的灵力与龙息相佐，对于先花神的凝魂大有裨益。诸位芳主如果不信，可以带我去花神养魂之处一试。”
　　长芳主听到这里，神色已然缓和了许多。她朝润玉微微颔首施礼道：“请随我来。”
　　润玉随几位芳主穿过九曲花廊，来到一处花瓣纷飞的水瀑前。但见长芳主纤指轻点，水瀑自中间向两侧打开，留出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行人逶迤而入，润玉环顾四周，只见里面别有一方洞天：
　　这是一个巨大的花苑，无数奇花异草在其间争奇斗艳，色彩斑斓，芳香四溢。花间，一只只彩蝶翩翩飞舞着，展现着轻盈的舞姿。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有一眼灵泉向四面八方喷洒着水雾，仙雾在空气中弥散着，飘落在朵朵鲜花上，最终凝成滴滴晶莹的露珠从花瓣上滑落。百花围绕着一眼莲花形的池子，清风徐过，澄澈的水波悠悠荡漾着，波光粼粼。
　　池中，一朵洁白的雪月莲蔫蔫地垂着花苞，纤细的花茎在风中微微战栗着，娇弱不堪，令人心生怜意。花苞正中微微开着一个小口，一缕幽蓝色的微光若隐若现地颤动着，那正是先花神的残魂。万年前，十二位芳主合力开启时间花廊，直至耗尽灵力、口吐鲜血，才最终留下了这一缕魂魄，温养于莲花之中。然而尽管诸芳主日夜以仙露灌溉、灵力滋养，这缕魂魄还是迟迟没有变化，其寄身的雪月莲也随之恹恹不起，几欲凋零。
　　润玉来到池边，将月华凝露从水晶杯中倾泻而出，露珠触水，散溢出淡金色的光辉，缓缓注入雪月莲的根系。但见那莲花吸收了凝露，细弱的花茎慢慢立了起来，垂着的花苞也随之昂首向天，缓缓绽开了花瓣，花心当中的幽蓝微光逐渐变得明亮，急速旋转着，空气中似乎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光点渐渐向着这缕蓝光聚集。
　　诸位芳主看到眼前情景，不禁露出了欣喜之色。
　　“月华凝露果然是天地灵宝，不同凡响啊。”长芳主喜不自胜地感叹道，原本沉静的眼中闪烁起希望的光来。
　　“夜幽藤万年长成一株，先花神也已离世一万年。此后润玉每月以一盏月华凝露为奉，以养先花神之魂，万年为期。万年时间，足够先花神聚魂凝魄，重修灵体。不知这笔交易，诸位芳主意下如何？”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三位芳主互相交换着眼神，心下已然有些动摇。只是不知眼前这个黄口小儿有几分可信，故此都迟疑未答。
　　“诸位芳主如果不放心，在下大可以立下上神之誓。”润玉说着便抬起两指，就要起誓。
　　“且慢！”长芳主立即出声制止，她神情严肃地看着润玉，问道：“违背上神之誓的后果，你可清楚？”
　　“清楚。天诛地灭，身陨道消。”
　　“夜神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立下如此毒誓。”
　　润玉被问得心下一滞，他思忖片刻，说道：“我的命本就是他救下的。大不了，还他便是。”
　　长芳主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傻孩子。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你可知万年之内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况且这月华凝露萃取不易，稍有不慎便全盏皆毁。这一万年间，若是少了一盏，你又当如何？”
　　“润玉如何不知。只是眼下救人要紧，实在顾不得这许多，今后万般小心便是。便是真有万一，也是我的责任，合该我一人承担。”润玉的语气没有半分迟疑。
　　“一万年之期便免了。你但立一誓，此后所得月华凝露全数供给花界，若非意外，不得间断，直至先主完全凝魂为止。这夜幽藤，便交给你。”看润玉年龄尚小，又说得真切，长芳主心下善念一动，松了口。
　　“多谢芳主大恩！”润玉听到此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当即下跪，三叩谢礼，礼毕，方依言郑重地立下了他此生第一个上神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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