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暮成白骨朽郊原

　　就算我们脚程再快，到达乌鸦所说的目的地时，也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黄昏的温度不再如午时炎热，河堤的风灌进袖口竟带了丝丝寒意，激得皮肤抖了一下。残阳将天空泼洒的血红，没有白日里那样无法直视，反而在暮色中逐渐明显，微光染的云霞直要燃烧起来一般。不过城町的居民似乎无心欣赏这幅美景，没有一个人驻足，商铺早早收了摊关了门，摇曳的树影被霞光晕了满身的绯色，寄居其上的蝉依旧拉长了声调刺耳的鸣唱着。

　　逢魔之时出现在城下町的我们本应是异类，然而行人们却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赶路，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夜晚降临时的可怕事物，即便拦下了几个人想要问一些事，却均被沉默以对，或者是让我们快走，只言片语中露出的神色出奇的一致，或是惶恐，或是恐惧。

　　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不过是最平常的和服装扮，即使是因为腰间佩刀和没有剃发将我们认作了浪人，也不至于会吓成这样吧？

　　恐惧的原因，不是我们。

　　“看来乌鸦说的没有错！这里确实有鬼出没！”

　　“嗯。而且能造成这种恐慌，应该是吃了不少人了。”

　　即将淹没在山头的日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或许是因为站位，我们的影子重叠了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在牵手，手的部分却渐渐模糊，边界逐渐辨认不清，山峰的阴影开始压倒在城町，慢慢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久，又被月光侵蚀成银灰。

　　残阳被月光所取代。

　　夜晚降临了。

　　这是非人之物的活动时间。

　　我们开始分头行动，他在城下町调查，而我则奔赴离这里不远的山头，没什么时间给我们休息了，多耽搁一晚鬼就有可能多杀害一个人。但为了确认对方的安全，我们还是约定如果斩杀鬼以后没有别的任务就重新在河堤碰头，如果直到天亮没有发现鬼还是一样在这里见面。

　　“我走了。”

　　“水木！小心一点！”

　　“好。”

　　在黑夜中找到上山的路径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毕竟来这里的路上也有向行人和旅人打听这里的近况，似乎是有不少人在这座山上失去了踪迹，为了去某地而不得不翻越的人，上山采摘野菜的人，还有单纯上山散步的旅人。

　　【据说是有山神出没呢——】

　　我想起那旅人一脸恐惧却又带着崇拜光辉的神色，揪紧了眉头，护住腰间的两把刀跃上了树枝，在树林中穿行。

　　哪里有什么山神，不过是仗着夜色噬人的恶鬼罢了。

　　比起在下方的平地行走，这样倒是更有视野优势，只可惜今晚的月色不够好，时不时被云层挡住了光亮，虽然并非不能视物，我也不是夜盲，但相较于鬼，无疑是有了劣势。

　　然而穿行了大半个山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跃至平地稍稍喘了口气，抬眼看看月亮，虽然被云层挡的厚实，但从那透出的一点光亮也能判断位置是挪了大半，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到底是躲在哪里了？

　　明明感觉就在附近，可为什么看不到任何异样？

　　说不定此时此刻又有人遇害了——！

　　我不禁有些急，一拳打在身旁的树干震落了几片叶子，原本停留在树上的鸟叽叽喳喳着一哄而散，只留了微微震颤的枝杈。

　　不行，不能这么冲动。必须要冷静下来才行。

　　我深呼吸几口将躁动不安的心暂且压了下去，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自己本就是在山中神社长大的孩子，虽然无法比拟那些天生感觉異稟的人，但凭借着从小对山林的熟悉和多年的实战经验，应该能发现什么。

　　一旦安静下来，剩余的声音便在脑海中构成了图画，离这里不远的脚步大概是某种野兽，头顶拍打翅膀的声音来自于飞鸟，草丛里的是虫鸣，水花的声音是溪流.....

　　那么，在身后这悉悉卒卒的声响是——

　　不是蛇，蛇不会这样行走。

　　那么果然是——！

　　睁眼的瞬间，原本安静的悉悉卒卒化为了破空声，我错开两步闪避自背后而来的攻击，也借着这个间隙看清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长条状的什么，但不是蛇，也不是树枝，倒是有些像藤蔓的形状。

　　我一手抓住那速度惊人的枝条，想要把鬼一同拉出来，但它好像察觉了我的意图，没有选择和我较劲而是切断了枝条，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了。

　　“站住！”

　　甩开手中软趴趴的藤蔓追了上去，地上却凭空出现了不少藤蔓纠缠于此，我一刀劈开所有缠上身体的枝条，发现那身影又离得远了些。

　　“可恶！”

　　想来这就是那只鬼的血鬼术，虽然不强却极为烦人，每一次都在我差点追上时拖延时间，虽然能拖住的时间不长，但夜晚昏暗的光线和鬼对于地形的熟悉无疑还是让我的追击大打折扣。

　　是打算耗尽我的体力之后再做打算吗？

　　最糟糕的是，原本只是偶然遮蔽月亮的云层彻底将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倾泻下了水滴，伴随着时不时的电闪雷鸣，将我的脚步越发拖后了些，雨水和雷鸣更将气息和响动遮掩了个干净，我的刀刃与鬼脖颈的距离再次被拉长。

　　这样下去的话要被它跑掉了——！

　　不能再这样一味的你追我赶了。

　　如果它的目的是消耗掉我的体力，那么在我倒下以后，它应该会有两种选择。

　　彻底逃跑，或者——

　　将我吃掉饱餐一顿。

　　现在看来只能赌一赌了。

　　赌它的食欲与求生欲，究竟哪个更占据分量。

　　我屏住气息倒在泥水中，故意在身上割了几道伤痕，以期让鲜血的味道让自己看起来更可口一点，我不知道它多久没有进食，但在鬼的眼中，经过锻炼的鬼杀队队士的身体，无疑能为自己提供更多的力量。

　　如果它就此跑掉就算了，大不了等天亮了再搜寻踪迹，可它如果抑制不了食欲——

　　踏在水中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

　　看来，是赌赢了。

　　但这只鬼也不是什么傻瓜，它没有直接走到我的身前，而是甩出了藤蔓打在我的身上，我配合的发出几声闷哼，却始终没有动弹，它似乎还是不放心，用枝条捆住了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它那里拖。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二十五步.....

　　十五步....

　　就是现在！

　　我抓住藤蔓一把将鬼拉近自己，左手抽出胁差割断了身上的枝条，虽然它仍有防备但还是被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再次断掉了藤蔓想要逃走，地下窜出的草叶变为牢笼想要阻挡我，而它自己却跃上了树顶想要离开，我哪里会如它所愿，旋身踏着一旁的树干和枝杈躲开了牢笼，跟着它的脚步同样踏上树顶，一口气点着最高处的枝叶迫近它，它似乎是着急了，气息变得更为厚重，血鬼术造出的藤蔓枝条不再仅仅以困住我为目的，而是带了尖锐的利刃与破空声，滚携着浓厚的杀意向我袭来。

　　不会让你逃掉的！

　　哪怕是杀招——！

　　它似乎是在恐惧，难道是因为我毫不回避它的招数吗？

　　可我确实是有躲避的。

　　脖子，头，还有心脏，只要躲开这些致命的地方就好了，剩下的没有必要躲，也不能躲。

　　枝条破开了衣物，划开了肩膀，划开了手臂，划开了大腿，划开了腰侧，擦过了脚踝，擦过了脸颊，连手指也无法避免。白色的羽织本就被雨水浸透，却又变得破破烂烂，洇开一块一块的血迹。

　　以自身的代价，换取能一击致命的机会，这就是，我的做法——

　　【木之呼吸——一之型——】

　　【苍影——】

　　水平斩击的薄青刀光砍下了鬼的头颅，在那一瞬间劈下的雷光，也让我看清了鬼的面貌。

　　那是一张女性的脸，有着栗色的发丝和不似人类的苍白面颊。

　　凌羽？

　　不，不是的.....

　　等回过神时，这张即将飞灰的脸庞化为了鬼的狰狞面色，不甘地向下坠落着，刚才一瞬的失神也让我错失了利用剑招顺利落下的机会，闪电的光亮指明了我落下的地方和刚才高度不一，虽然只是个不高的断崖，但摔下去一定会很痛。

　　算了，别摔死就行，剩下的随便了。

　　我保护好脑袋和日轮刀，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接受大地的拥抱，等待我的却不是预想之中的疼痛。

　　有温暖的感觉横在肩膀和膝弯，看来是被谁接住了，只是我掉下来的力度肯定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造成人命事故。我急忙抹干净脸上的雨水睁开眼，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张熟悉的容貌，有着燕尾形状的眉毛和金黄的杏眼，火焰颜色的发丝吸饱了水，不再蓬松，一缕一缕盘踞在额头上，只是体温却未被雨水减去半分，仍是我所熟悉的灼热。

　　“炼狱？”

　　“.....”

　　“谢谢了，救了我一命。”

　　“......”

　　话说到这里，应该能放开我了吧？他却仍没有松手，不知是不是雨水的关系，俊朗的面容上不再是我常见的阳光与健气。

　　那是我曾见过一次的神色。

　　让我内心有些恐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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