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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水无月
早上的负重跑。
为了身体柔韧度而舒展肢体。
挥剑一千五百次。
绕在脖子周围的毛巾抹掉了额头的汗，我将手中的木刀搭回架子上，微微抻了抻腰，打量着炎柱宅邸内这座面积不小的训练场，庭院内的日光柔和地映在木质地板上，高耸的房梁边是小小的格子窗，一旁放置着数把长短不一的木刀，高处匾额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炎”字，想来是出自他的手笔。
虽然他答应对我进行剑术指导，但苦于双方都没什么空闲，就算见了面也多是在会议或在蝴蝶屋打了招呼，或者是在某家吃饭的店里听见他“真好吃！”的大喊声，只能是一拖再拖，逐渐的，就从初夏拖到了大暑。
今日没有什么任务，所以我在做完巡查与基础训练后便拜访了他的府上，有时间的话希望能和他好好交流一下剑术，没时间就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不过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刚好挑在了一个他休息的日子，他在问过我的来意后让我在训练场里稍等片刻，自己还有些准备要做。
停下挥剑后，原本被木刀的破空声所占据的听觉再一次充斥了蝉鸣，宣告着炎夏的到来，毛巾抹干净的额头和后颈再次出了汗，将刘海和我没法扎高的发丝黏的一缕一缕，盘踞在皮肤上。
要是有风就好了....
叮铃——叮铃——
抬眼望去，叮叮当当的是挂在廊下的一只风铃，像是很流行的手工吹制玻璃所制，走近了两步抬起头细看，内里不是我寻常所见的樱花和金鱼，而绘成了红椿的模样，倒是和夏景极不合适，下坠的短册上应是写了什么诗句的，可惜风铃挂的太高，而我身高不够，梗的脖子都酸了也没看清那上面写了什么，只能勉强从墨迹的走向和刚才挂在内里的匾额，猜测大概是他写下的。
会是什么内容呢？
“久等了！水木！”
洪亮的嗓音打断了我想垫脚和往高跳的意图，老老实实的站在廊下和他打了招呼，他手里似乎端了什么东西，等他走近我才看清是两个陶杯，他将盘子放在了地板上，自己坐了下来，又把另一个陶杯递给我，接过的感觉并不滚烫，只是刚好适宜的温度，内里漂浮着两片碧色的叶子，是晾的温热的茶水。
“抱歉啊！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我坐在了他的身边端起了陶杯，口中温热的水分略略驱散了缠绕不休的热意，连粘着在皮肤上的衣料与头发也没那么难受了，啜饮着杯中的茶水，我偷偷看向了身边的人。
和平时的装扮不同，头发没有半扎而是全部绑了起来，在脑后梳成一个高马尾，似乎是为了训练特意换了深色的剑道服和袴，过宽的袖子被绳子系起来绑在身后，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光从外观便能感受到力量，想必是在剑道上千锤百炼才能拥有的臂膀。
我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虽然自己握剑的时间也算不上短，但除了手感上比以前硬了一点，其他好像毫无变化。
内心的沮丧似乎又加重了一点。
算了算了，这大概就是男女差异吧，起码队内我见过的其他女剑士，哪怕锻炼的再狠也是身形纤细，没一个是鼓着肌肉的。
肌肉.....光从外形感觉应该是悲鸣屿先生最强吧，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炼狱的身体看上去也不差就是了，不只是手臂，其他的地方应该也是如此。
我缓缓的从小臂上移着视线。
肩膀非常结实，腰部的力量大概也很强，脖颈本身就很脆弱所以不做评价，但是线条流畅，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滑落了汗珠。
我觉得有点燥。
今天是真的很热。
视线继续向上注视着脸庞，不过脸一般和锻炼没什么关系，最多是能从表情和眼神看出是个怎样的人，再就是长相.....
长相.....
视野被悄悄渲染成了火焰的色彩，那双圆溜溜的金色大眼不知什么时候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映着我汗湿的黑发和燥热的脸颊。
是因为刚才的锻炼，还是天气太热了？
心跳加快了。
“怎么了水木！是想吃点心吗！”
“不，没有.....喝茶就够了....”
我猛地灌下一大口茶水，却因为喝的太快被呛得直咳嗽，他手忙脚乱的拍着我的背，手掌带了灼热的温度，透过了衣物，直传到肌理上。
我瞥着他有些慌乱的脸庞。
那是张很好看的脸。
*
“一般来说刀柄是在小指和无名指这里有所磨损，不过你的刀柄....”炼狱反复的查看着缠绕在我日轮刀上的柄绳，“不只是小指和无名指，连食指这里也磨损的很厉害，是因为呼吸法的原因吗？”
“唔....那应该是因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用突刺，和水呼招式的第七型【雫波纹突刺】有所相似但又不太一样，刀路有所变化，一次变为了多次，因为用的顺手，所以就加进了这门我仍在琢磨改进中的呼吸法。
一下击退敌人使其后退，剩余几下均打在一个地方，虽不能保证切断鬼的脖子，但对肢体却是非常有效的方法。
他听了我的描述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去刀架上取了两把木刀，将其中一把递给了我。
“光是纸上谈兵是远远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实战！”
“也许和水木打一场，我就能发现你的呼吸法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不用客气！用全力攻击我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么——”
“准备——开始！”
我迅速地握紧刀柄向前突刺，他躲开我的攻击闪至一旁，手中的木刀向我劈砍而来，我横过刀刃挡下他的攻击，在退后几步后再一次向下挥出刀刃，两个人一时之间成了拼刀的架势，完全是力气的比较而不是剑术了，论力气我是远远不及面前这个人的，只能在他压过的时候借力打力将刀刃的重心偏向了一方，自己抓紧木刀后撤了几步。
在训练场里无法使用较大的剑招，这样对我而言无疑有了极大的掣肘，只能凭借基础的剑术和混合在一起的招数一招招和他拆招，目前还能做到势均力敌，但是再打下去，恐怕我只能.....
不行，怎么能就这么认输！
我再次抵挡下他挥出的刀刃，借着力道甩出一道圆弧的剑花，反手抓住刀柄向他砍去，他上身后倾堪堪躲过了我的这次攻击，然而在我想趁胜追击的时候却又被他挡下，无论从哪个角度刺出剑刃，都被他防守的严密不透。
既然如此——！
我用食指和拇指握紧了刀柄，向他面部的方向刺出一刀，不出我所料，他后退的同时横握了木刀护在身前，不过这仅仅是这招的开端而已。
将力量集中于剑尖，数段突刺全部打在了他护身的木刀上，炼狱似乎不堪力度想要转变招式，但这时却正是我的机会。
趁着他撤下刀的瞬间，一举拿下——！
可他反应的速度却仍旧比我想象的要快上许多，最后还是成了比拼力道的架势，虽然我的力气不及他，但他的木刀在我数次劈砍和突刺之下已经有些脆了，两边齐齐用力的结果，便是木刀一起遭了殃，断成了两截。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没法再用的木刀，尴尬的向他道着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唔姆！无须在意！比试之中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那，结果....”
“今天的胜负就算平局吧！”
他大方地笑了笑，拾起地上变成四段的两把木刀。
“不过也多亏这场比试，我知道水木的呼吸法具体是怎么样的了！”
“主要是以速度和技巧见长！利用速度周旋，再利用技巧和力量一击致命，到此为止，我认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
“但是？”
他将木刀放置在一旁，有些严肃的看着我。
“为什么没有防御的招式？”
“.....”
“这样是很危险的。”
我没有回他的话，也许比起解释，让他亲眼看到会更有说服力。我走到一旁拿起了自己的日轮刀，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抽出刀刃，向自己的左手手指划了一刀。
“水木！你在做什么！”
他惊慌失措的冲上前抓住了我的手，却并非他预想中的鲜血淋漓，伤口早已止了血，并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愈合着。
“这就是我不防御的理由。”
“是特殊体质，也算是我的底牌。”
“.....”
他没有说话，只是仍抓住我的手看着那道伤口，眼睛不再溜圆，嘴唇抿得紧紧的，那神色让我内心微微恐惧了一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道，只能困惑不解的看着他。
良久，他叹了口气。
“虽然这可能是我任性的话，不过，水木。”
那双形似燕尾的眉毛蹙了起来，杏眼带了郑重的神色注视着我。
“我还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了。”
“.....知道了，不过，”我撇撇嘴，看着仍被他抓在手里的手腕，无奈的叹了口气，“请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抱，抱歉！”
他连忙松开我的手腕退后了几步，脸颊飞上显而易见的绯色，我低下头活动着自己的左手，似乎是他刚才不经意用力了，指印和红痕还清晰的留在手腕上。
我松开了绑着和服的结，将宽大的袖子扯下遮掩住手腕上的痕迹。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幸好没什么疼痛感。
“总之，非常感谢您今天的剑术指导，”我向他行了礼，为了表达礼貌还是用了敬语，“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叨扰的，炼狱先生。”
“无须在意，身为鬼杀队的同伴，本身就该相互帮助！”似乎是从尴尬的气氛里回过了神，他用一贯的响亮声音回答了我的话，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不过无需用敬语啊！本来我们就是平辈！”
“我知道，只不过这是表达感谢的话语，尊敬一点也是应该的。”
“唔姆....我知道有礼貌是好事，只是被平辈的同伴这样感谢，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习惯啊！”
“是吗？”我歪着头看了看他，那神色确实是有些困扰的，“唔，那我以后还是尽量改正一下好了。”
“今日我就此告......”
“嘎啊！嘎啊！”
廊下飞进的乌鸦打断了我告别的话语，传信的鎹鸦带来了任务的指示，只不过站在人肩上的鸟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与我同时接到任务的，还有炼狱。
“西北方！西北方！”
“前往西北方向！”
“杏寿郎！前往西北方向的镇子！据说有鬼潜藏！已有数人失踪！”
“阿繁！前往西北方向镇外的山！前往西北方向镇外的山！”
我们听着乌鸦传达的指令，不禁面面相觑。虽然任务的目的地不一样，但方向却是一致的，既然如此....
“要一起走吗！水木！”
“好。”
我将日轮刀与胁差重新佩在腰间，穿好了羽织。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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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水无月：旧历六月的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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