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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姜扶生原打算等六子带了他爹娘来,跟他们一道去柳叶巷去,但是没过两刻钟,西林巷那边便来人了,请她过去对作业做点评。
那帮厨师学生如今已经会基础操作,姜扶生因此不打算整个白天都待在西林巷,她上午去教了一节半个时辰长的工程制图课,然后指导一会儿他们制作西点,给那些少年厨师们布置当天作业,就回了家,留言等到傍晚再去一趟西林巷,验收、点评他们的作品。
当然,他们若是提前完成了,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叫人来请姜扶生提前过去。
这帮少年少女们都在操作间等着,面前摆着作业:一款简单的海绵蛋糕,和一份详细的手写制作记录——
制作记录是姜扶生要求的,内容格式和她前世每天要写的实验记录差不多,俨然是她把自己的职业习惯延伸到教学习惯上的体现。
操作间里,有三张特别大的桌子,这些少年们,按照十人一大组围着桌子分散开,每两人合作一份作业。
姜扶生从门口开始,依次从他们跟前走过,仔细检查。
对每一份蛋糕,姜扶生都要看、闻、尝,并感受它的手感,还要查看他们的制作记录。
姜扶生虽然是教他们的老师,但并不代表她是万能的,有些问题她一眼就能瞧出原因在哪儿,也有很多情况她是第一次见。
在凭她的个人经验分析不出问题具体出在哪儿时,能回溯制作过程、提供思路的制作记录作用就尤为重要。
因此,姜扶生很看重他们的记录。
不过,眼前这帮学生,虽然文化水平足够,能写出像样的记录,但大多数还没领会到姜扶生叫他们做记录的用意。
像是前世刚步入实验室的学生一样,他们也在犯同样的错误:实验记录照抄黑板上老师教的标准流程。
这种记录,可以说完全没有意义。
在一连看了五份制作记录,都是一模一样的标准流程后,姜扶生的眉头不由挑起。
原先教他们基础操作教得挺轻松,就没在做记录这件事上反复叮嘱,没想到,偏偏就出漏子了。
于是,点评蛋糕、就记录的事说教,再做示范……
光这些就几乎花去姜扶生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正准备回家时,又被旁边教室里跟制图课作业作斗争的学生缠上,姜扶生跟他们一通讲解讨论过后,太阳都落山了。
走出西林巷时,姜扶生不由自嘲,早晨还想着不能一天都耗在这边呢,结果……
呵,她感觉自己的主业都快成教师了。
时间耗到这么晚,等到姜扶生去了柳叶巷,毫不意外六子爹娘的事已经被敲定了。
他们一家三口原先租住在城南的一个小巷子里,现在一家三口都到姜家为仆,姜家是有义务为他们提供住处的。
正好,新店铺那边房间宽敞,六子爹娘被三叔领着,去收拾了一间边角的杂役房,隔天就住了进去。
姜扶生和家人商量起新店铺营生,同意把它做成一个更大食铺的意见占大多数,于是,雇人的计划就摆在了眼前。
像是厨师这类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姜家得请牙人介绍,跑堂、洗菜工之类的粗工,就优先从自己家的亲戚里扒拉。
十月底,大舅来通知姜扶生秋土豆也种成了,顺带就帮忙把姜家要雇的亲戚也送了过来——
姜家的亲戚,基本就是范氏几妯娌的娘家人,都集中在杏树沟,四婶的娘家虽然在羊蹄岭,但离杏树沟也不远。
几人便商量好了一起结伴走。
他们以前几乎没来过县里,虽然结伴但也心里发怵,都快走到城门口了,硬是拐了一道弯跟老乡问路找到了姜家的农庄,让姜扶生大舅陪着,把他们带进城,带到了姜家。
四婶白氏的娘小蒋氏,也就是姜扶生奶奶的堂妹,才四十多岁,因为白家相对殷实,过得不像其他农村妇人那么辛苦,自觉还算年富力壮,便也来姜家“打工”了,是这几个人里辈分最高的。
去农庄叫姜扶生大舅送他们进城,就是她想的点子。
四婶哭笑不得地给她娘端上热水,问:“娘你是咋想的,那老乡你也不认识啊,你敢跟人家问路,咋就不敢进城呢?”
新店铺都收拾出来了,前头店铺自带家具,都是沈忠之前置办的,都是用料和做工精贵的好家具。
姜家人简朴惯了,但既然打算开一间格调不低于周围店铺的食铺,就没把这些家具收起来,原样在店里摆着,只是用起来很珍惜,每天早晚都要拿布擦两遍。
小蒋氏拘谨地坐在表面溜滑溜滑的圈椅里,椅子面是平的,她也知道只要她坐稳了,应该不会滑下来,但是小蒋氏就是觉得屁股老往下出溜,忍不住悄悄挪动着,不停往椅子里面坐。
坐到最后,脚尖都够不着地面了才停下。
四婶怕烫伤桌面,在盛热水的茶碗儿下面搁了个隔热的木垫,小蒋氏在心里注意到了,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哎哟,这可真讲究。
她是来的这几个人里辈分最高,也最有主意的那个,一路上别人都听她的,小蒋氏自觉是个领头人,虽然心里慌着,表面上却使劲装着淡定,不想叫人看出来。
小蒋氏跟闺女摆手表示不渴,暗里却悄悄咽口唾沫,忍不住往桌上那个茶碗看了一眼。
她其实早就口渴了,可是在家里喝水都习惯用粗瓷大碗,闺女给她装水的这个茶碗,却是滑腻腻的细瓷小碗,雪白雪白的,碗壁薄得都透亮。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跟她屁股底下坐的这个椅子一样,滑不溜手,还容易碎。她怕出洋相给摔了,装着不渴,不敢去碰。
小蒋氏把眼从茶碗上移开,自动忽略闺女问话里说她“不敢进城”的话,矜持地笑着说:“这不是我跟宝文她大妗都快一年没见了么?”
“正好这次来县里,顺路,我就想着去瞧瞧她。”
“宝文大舅今天也打算来县里,这不就是赶巧了,我们就搭了个顺风车。”
家里亲戚头一天来,凡是手头没事的,都来陪着说话。
小蒋氏虽然使劲掩饰下仍露着拘谨,但是表现已经是几个亲戚里最好的了。
其他几个几乎是搓着手,半边屁股沾在椅子上,只会憨笑不说话,要不是姜家人都在场,他们恨不得马上从椅子上起来,换成靠墙角蹲地上。
唉,还是蹲地上舒服!
说了会话,姜家人便带着他们拿上行李去看住处,住处一分,小蒋氏才逮着了跟闺女独处的机会。
新住处的家具摆设简陋且质量一般,远不能跟前面店铺比,但是小蒋氏瞧着就安心。她铺好自己的铺盖,麻溜甩鞋,盘腿上了炕。
“哎哟——”小蒋氏长长一叹,“这才叫得劲儿。”
桌上扣着茶碗,虽然模样小巧,但是明显比刚刚见过的茶碗粗糙结实,小蒋氏对着它们一指,使唤闺女:“去,给我倒碗水来。”
“渴死我了!”
白氏噗嗤笑出声,“我就知道你渴了,光干咽唾沫,还跟我装不渴!”
小蒋氏笑骂:“你个不孝顺的死女子,知道老娘渴了,还给我用那种茶碗端水,瞧着一碰就碎,我敢动么?”
白氏笑嘻嘻地从茶壶里给老娘倒水,解释:“前面店铺都是那种茶碗,我倒前没多想,瞧见你们一个个都不敢碰,才寻思出味来。”
小蒋氏咕咚咕咚喝了两碗,才觉得嘴里不干了,她想起刚刚的场景,压着声音跟闺女说心里话:“那茶碗我不敢碰,椅子我也后悔坐了。也忒滑溜了,我这衣裳是粗布的,都还感觉一直打出溜。”
“我都瞧见娘你不停往椅子里挪了,跟个小孩儿似的。”白氏取笑老娘。
小蒋氏又气又笑,拍了她一巴掌。
白氏忙补救:“娘你面上其实装得可像回事了,我是挨得近,才注意到的。”
小蒋氏白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吧,我就是装得不像,也指望不上你给我遮丑!”
“还问我为啥敢跟不认识的老乡问路,不敢进城?”小蒋氏翻刚刚的账。
“你也不想想,那乡里人就算不认识,也跟咱一样是个种地的,我当然敢跟人家问话。进了城能一样么?今天来的这几个都是亲戚,以前在村里跟你家都是常来常往的,今天见了你们不照样一个屁都憋不出来!”
白氏好笑,“娘你说啥呢,都是亲戚,就是今天刚来不习惯,相处个几天,瞧着我们跟以前一样,不就都能说能笑了。”
“屁!”小蒋氏白了闺女一样,懒得跟她多说。
咋可能跟以前一样呢,不说其他人,就说姜家这几个孩子,她以前也常见,但是这回一见面,就能明显看出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个个的,又精神又干净好看,跟村里的孩子天上地下的,若是她单独见了,她肯定都不敢认!
不过,小蒋氏知道这是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姜家人对自己家的变化无知无觉,人家肯拉拔他们,那就是人家虽然有变化了,但是对他们的亲戚情分没变。
冲着这个,她也不能觉得姜家人比以前强了,就不拿真心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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