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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楚问锦,藏珠楼的少主人,京华名公子,京城四美之一,十七岁便任太子少傅,如果他还不能称为上天的宠儿,那上天肯定是眼瞎。
按说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地位和荣耀,就该消消停停按部就班的跟在太子身后,把日子光彩夺目地虚度过去,什么酒池肉林,什么纸醉金迷,怎么舒坦怎么来呗。
可是这个可人儿也太不惜福了。他刚刚竟然甩开太子挽留的手臂,气呼呼的出了太子的书房凌烟阁。
那可是太子啊,普天之下,除了九重宫阙里面那个忙着削木头的半大老头,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了。他楚问锦竟然敢给太子冷脸看!
可是你慢着,你接着看。太子原地转了两圈,终于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楚兄,我错了!”
“不敢,殿下怎么可能有错!错的当然是臣下!”楚问锦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看看,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太子已经追了出来,再一次拉住楚问锦的手臂:“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替她们乱传书信和锦帕了!”
楚问锦名声在外,不但收割全城少女芳心,连大内深宅里的公主郡主们也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哦不对,他不穿裙子,是他的石榴裤下!也不对,他,他到底穿什么样的裤子,谁知道呢!
反正,凡是楚问锦身上的物件,没有一样不是好的。据说,京城名媛里面有一个秘密的黑市,在那个黑市上,楚问锦的一个擦过汗的旧手帕,就能卖到五两纹银!绣着他名字的新手帕反而是三两,为何呢?因为重要的是那人的汗,而不是帕子!
不过,至今还没有楚问锦的裤子在黑市上交易过,要不然那些名媛们肯定会发疯的!
贤七王爷家的郡主明明小姐,就是其中一个最痴迷的。这明明小姐才一十六岁,和太子同年而略小几个月,她一天到晚嘴里没有别的,除了“太子哥哥,楚问锦什么时候来?”就是“太子哥哥,能不能把这封信带给楚问锦?”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为了打动意中人,竟然咬破手指写了一封血书,写在一条锦帕上,——此处存疑,太子根本不信这个娇滴滴的疯丫头竟然敢咬破自己的指头,肯定是她逼着丫鬟们割破手指,挤出血来蘸着写的。
因为楚问锦有言在先,不准太子传递任何姑娘们的东西给他,所以太子一直没有轻举妄动。这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太子看到明明郡主写的血书,忽然就想拿去吓唬吓唬楚问锦。
楚问锦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那幅假正经的样子,太子早就看不惯了。
“好像他没长那个东西似的,肯定是没经过操练,心里怕着呢,早晚我得让他去了这层羞答答的雏皮!”
太子邀请楚问锦到凌烟阁看星星。
西洋人前几年进贡了一架天文望远镜,从此太子殿下就迷上了夜观天象——看星星。
楚问锦呢,其实也挺喜欢看的。再加上,他被楚老爷禁足,幸好太子一来解了围。
看星星哎,多美丽的一件事,听说看到流星的话,许愿都会成真。
京城很大,很繁华,要什么有什么,楚问锦被这种一帆风顺的繁华滋养的都快无欲无求了。
除了看书,写字,弹琴,吹笛,其实他很少外出。
他的名声忽然轰动起来,也才是近一两年的事。
好像是不经意间,懵懂少年就长成了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一次雅集,一次琴笛合奏,一夜之间名声响彻京华。
与他合奏的就是那位号称檀溪琴魔的隋叔夜。
可是那次合奏之后,隋叔夜就去了河洛,楚问锦在偌大的上京城,其实是有点孤单的。
给太子做少傅,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可以杀时间。
陪太子看星星,也未尝不可,因为可巧自己也喜欢。
他们在天幕上找了半晚上之前就认识的星座,又发现了好多以前没有发现的新星星,一来二去,时间闹得有点晚了,楚问锦就住在了太子府。
太子得寸进尺,觉得既然都在我这睡过一晚了,应该关系就比以往亲近些了吧,于是巴巴的把明明郡主的血书掏出来了。
谁知,楚问锦翻脸就不认人,拂袖而去。
“可是,楚兄,这是为什么呀?”
“别问,没有为什么。不喜欢。”
楚问锦斜了一眼太子的手,太子乖乖地撒开。
“哎呀!楚兄,沁芳雅集的通行令牌!差点忘了给你!本来昨天找你来就为这事的。”
这本末倒置的太子啊!什么事到了他那里,最后都比不过看星星重要。
楚问锦接过来那块精致的木牌,却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一是被太子忽然出示的那封情书扫了兴致,再就是,每次雅集都是那一套阵仗情景,再雅的事情,干得频繁了也变成了俗套。
“快去吧!全上京的少女都在兰心书院外面等候着,你就往那些干涸的心田上施点恩泽去吧!”
太子说完,赶紧扭头跑掉了,怕楚问锦的白眼翻过来。
楚问锦更加不想去了。
他径直回到藏珠楼,把坐骑小白交给下人,小升子看见他从外面回来吃了一惊,“少爷,您是怎么出去的?”
“昨天太子殿下来接的我。”
“怪不得!”也只有太子殿下能把楚问锦从楚老爷的淫威之下解救出来。
“少爷,昨天有个人来打听过你。”
“哦,不认识的人直接回了就好。”
并不是楚问锦不想结交朋友,只是,无情的现实一再提醒他,相处一久,大多数人就只会增加自己的失望而已。
“他说他叫荆无衣。”
“……”
楚问锦上楼梯的脚一步踩空,差点趴倒在楼梯上。
小升子一看自己的诡计得了逞,差点笑出声来。
“你这家伙,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楚问锦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快说,他什么时间过来的?”
“大约是下午申时吧!”
“啊,那会我已经跟太子走了。他还说什么了?你快点说,别非得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
小升子觉得好冤,心说,“你老插嘴,还怪我不快点说。”
“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从山东来,是你的旧同学,过来看看你。”
“就这些?他没说他住哪儿吗?”
“啊!这倒没说,我也没问。”
“你看你平日那些话,这时候倒规矩起来,多问一句能累着你?”
小升子今天运气不好,无端受了编排,早知道这样,干脆不告诉他好了。
不过,那位荆公子说了,改天还会来,所以终究是瞒不住,没辙,受着吧,好在这楚大少爷并不是真的对他发火,多半心里还在埋怨自己不在家等着人家来找他。
果
然,楚问锦很快又平静下来,温声说“那他说没说以后再来?”
“这个说了,他还会再来的。”
“哦。”
楚问锦点点头。
可是,哪天能再来呢?
楚问锦有点坐立不安的。等人的滋味最难受了,特别是等待一个没有约期的人。
本来计划上楼看会书的,可是书翻了十页了,一个字也没记住。
他忽然站起来,打开书柜下方的一个小抽屉,小心翼翼翻出一本书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藏了一本禁书,其实不过是本《南华经》。
展开书,书里夹着的一幅男孩子的小肖像映入眼帘。
这个少年,这个可爱的少年啊。
那是荆无衣的一幅自画像,是在泰山书院的时候画的。
画中人的眼帘是低垂的,脸色平静的像明月初照的大海。
“荆无衣,你抬眼看看我好不好?”
楚问锦呓语一般对着画像念叨一句。眼角泛起点笑意。
桌边的雅集令牌忽然让他灵机一动。
沁芳雅集算是京城名景了,荆无衣会不会去?
楚问锦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骑上小白便杀向兰心书院。
就在荆无衣四处寻找他的时候,其实他也在四处张望荆无衣的身影。
齐子仁看见他,一把拽过去,“你来得正好,刚才我和书院的秦先生说了,这次你是一定要为我们吹笛的。”
楚问锦刚要推辞,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在舞台中央一站,如果荆无衣恰巧在台下,那不是立刻就能找到对方吗?
沁芳斋之大,不但四处墨宝无数,而且室内有一个巨大的舞台,每次雅集都有吹拉弹唱舞助兴。
秦先生出身上京望族,有钱自然不在话下,这厮颇好费钱的雅事。与人斗富上绝不肯输,与人赛雅上也不肯输。
这个舞台,能登上去展演的,全上京其实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吧。
于是楚问锦说声“好。但是,因为走得匆忙没有带笛子......”
齐子仁早已拍拍胸脯说:“我备着呢。放心吧,全新的,一次也没有用过。”
楚问锦边吹笛边走向舞台中央,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当他悠然转身面向大堂听众时,就见二楼一个穿湖绿长衫的少年公子猛然站了起来。
楚问锦抬眼看去,虽然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虽然隔着攒动的人影无数,他却在心里坚信,那个人就是荆无衣。
于是,其他的人仿佛霎时间不存在了,楚问锦笛音未停,眼睛定定注视着那个修长瘦削的身影。
直到那人身边的人微微欠身,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重又坐下。
楚问锦心里猛地跳了一下,“那人是谁?为何看上去和荆无衣如此亲昵的样子?”
楚问锦没有把整首曲子全部吹完,就擅自停止了表演。
他把手臂横在胸腹间略一鞠躬,就匆忙下了台,沿着一边的楼梯走上二楼。
而二楼的荆无衣,也立即起身,跟桓宣说:“将军,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
桓宣原地未动,说:“你去吧,我就不去见楚问锦了。”
荆无衣:“......”
桓宣哈哈一笑:“无他,因为我家公主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对楚问锦犯花痴,我自然有点嫉妒。”
荆无衣忍不住轻笑。微微弯腰行礼,作别了桓宣。
在二楼的第十八级台阶上,阔别三年的荆无衣和楚问锦再次面对面重逢。
荆无衣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好像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来上京,原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与他重逢。
两个人像两个呆瓜一样面面相觑半天,终于还是楚问锦先开了口:
“荆无衣,好久不见,我能求一个拥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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