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难

作者:坐等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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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林疏接到太后旨意也没多想,甚至觉得挺正常。

      要是不让他去见皇后他才觉得不正常,不说别的,皇帝既然接他进了宫,那他和后宫这些事情就分不开,总得要打交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日是个安南风,明日不知又会是什么东风西风的。

      要是个皇帝的心头风,那他可吃不消。

      林疏看的透彻,弄夏却看不透,她眼眶红红,“这皇帝真不做人,叫主子去见了皇后,那主子不就真成了他后宫众人了?”

      唤春揉揉眼前的小脑袋:“咱们进了宫,就按着宫里规矩来,忘了从前吧。”唤春比弄夏大一岁,是小在候府里滚过来的,候府小姐见她生的俊,划了脸敲了腿扔到街上去了。

      脏兮兮的跟猴儿一样,是公子把她捡回去的。

      她见识过候府宫门的肮脏,即使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使人划她脸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别管怎样,咱俩护着公子,不怕。”

      搂过弄夏,“哭吧,今儿哭完了,明个儿可不许再红鼻子。”屈起手指刮了弄夏鼻子一下,“可不许红了鼻子!”

      今天热,唤春弄夏不知跑哪儿去了,林疏洗了三四把脸,仍觉得热,古书上说,内敛呼吸,摒气入神,就能不畏炎热,林疏试了试,深觉古书骗人不浅。

      鸣刀面无表情的在旁边蹲着,“将军府的功夫,是内功?”他们自小练功,夏日锻体,秋日锻体,冬日,还是锻体,春天师父要陪师娘,因为师娘对花粉过敏。

      后来归了皇帝开始专攻,别人学啥他没管,他自己学了好几年的敛息,目力耳力异于常人,不说别的,刺杀绝对好手。

      可惜皇帝让他在一旁躲着看戏,这么多年第一次任务就是看着林疏,也不算任务,他已经归了林疏了,前主人的任务,姑且就叫前任务吧。

      现任主人,林疏。让他种地。

      早知道就跟大壮学种田了。

      “不是,你什么时候来的?”林疏一睁开眼,就看见鸣刀白白净净的脸,不为什么,他有些凉爽的感觉。

      “哦。”没来由的有些失落,敛息和内功沾那么一点关系,鸣刀一直挺向往的,听到林疏否定的回答,他自然有些失落。

      林疏福至心灵般的握住了鸣刀的手,果不其然,凉的!

      “你在做什么?”鸣刀被握着手,感受了一下手被的温度,“你很热?”这才春天吧,很热?

      “我畏热。”说着,又往鸣刀身旁靠了靠,鸣刀没躲,抬手搂过林疏,“我体寒。”

      林疏感慨了一番,说:“打明个,你穿白的吧。不行,宫里不让穿白的,你穿浅色的就成。”黑的吸热,穿白的更凉快儿,旋即又想,这人体寒,穿浅色万一冷着可不好。

      “算了,随你开心吧,想穿啥穿啥。”

      这两人靠的近,林疏恍然见好似闻见一股子香气,“你擦香粉了?”这香气淡淡的,靠的近了才闻见一丝,倒也好闻。

      鸣刀抬起袖子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道:“许是花香吧,我当才摘了几朵,你不是想做花宴吗?”

      “花宴也得分花,那牡丹还没开那,你摘它做什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鸣刀想着小厨房里的花骨朵儿,声音都弱了几分。

      “我蠢笨,你可别嫌弃。”

      鸣刀看起来精明,实则却纯良的很,宫里跟个大染缸一样的,也没染了他半分,初见他话不多,这几日下来,倒是活泼了不少。

      “蠢就蠢吧,只一点,你这个冰块可不许跟别人跑了,我还热着呢。”林疏存心逗他玩儿,却不想鸣刀正色一跪,“我既然归了你,只要你不赶我,我永远都不走。”

      默了半刻,又添了一句:“就是当一辈子冰块也没怨言。”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见鸣刀如此,林疏也敛去眼中笑意,手下摩挲着腰间的玉牌:“当真如此?”

      鸣刀解下身上的编绳给林疏戴上,那编绳暗红,坠着三个红豆,“这是我在暗羽营挂名的信物,皇上既然把我送到你这里,那暗羽营,与我也没什么干系,这个你就系在手上,日后在宫里行走,一亮这个,怎么也是份助力。”

      暗羽营,是皇帝养暗卫侍从的地方,这编绳暗红色,显然鸣刀地位不低,林疏有心相信鸣刀,却无法全心相信皇帝。

      鸣刀仍旧跪在地上,眸中甚至可说的上是稚嫩,林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你,多大了?”

      “十五。”鸣刀诚恳答了,这问题没人问过他,他身量高,长的又快,平日里话又不多,师父捡到他时只当他十岁左右,殊不知,鸣刀当时才六岁有余。

      不论是鸣刀师父还是皇帝,都只当鸣刀二十上下,不苟言笑,心思细腻深沉,却没发现鸣刀只是个冠都没束的孩子罢了,十五岁?多少官家子弟十五岁得时候还在打马遛鸟?

      “那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你我相处不过数十日。”这是林疏最为不解的地方,鸣刀跟了皇帝数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没几日就叛了心?

      鸣刀跪的端正:“师父教导过,我现在是你的人,自然一切听你的。”

      林疏听懂了。

      只谋一主,鸣刀这师父怕不是常人,从前鸣刀跟着皇帝,自然事事以皇帝为主,现下跟了自己,那属于皇帝的忠心自然也就归了林疏自己,换言之,若是来日林疏将鸣刀往外一送,那么鸣刀也能将今日肺腑,再言一通。

      到底是个孩子,十七岁的林疏老神在在的想着。

      “鸣刀,我且问你,你活着为了谁?”

      “自然是为了你。”

      林疏把鸣刀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到自己方才坐的地方,半蹲着拉过鸣刀的手:“之前呢?为了皇帝,再之前,为了你师父?”

      鸣刀呐呐,眼神不住的飘忽,他想说不是,却又说不出口。

      “人活着,为吃穿,为钱权,有人诗歌纵情,有人贪恋红颜。”缓缓把腰间的玉牌系到鸣刀腰间,“你赠我红编绳,我予你镂玉牌,你总要活出个自我,我被困在这,你也想被困着?”

      “我...”

      “人情世故,本就你来我往,你说为了我活着,可我无法为了你而活,这编绳,我能用玉牌来还,可你的命,我能拿什么还?我不可能在这宫里待上一辈子,我迟早要出去,战场硝烟,江南水绿,我都要尝过。”

      鸣刀眼睛里的飘忽与犹疑,渐渐变得坚定,他反手握住林疏的手,“那我,陪你一起去尝过。”鸣刀还没有完全听懂林疏的话,但他心向往之。

      “我等你。”林疏握紧了鸣刀的手,“可别让我等太久。”

      深宫慢慢,每个三四年他出不去,有个人一起,总比他孤苦伶仃的好,皇宫大的很,不知哪处又在沾衣欲湿杏花雨,哪处又在寂寞宫廷落花红,但潇湘殿里,大葱长势甚好。

      掏心掏肺的跟鸣刀说了一通,林疏再见鸣刀,纵使鸣刀身量高挑,林疏也还是忍不住拿看孩子的眼神去看他,倒是惹得鸣刀耳后飘红,像擦了胭脂一般。

      说起来鸣刀面容俊秀有余,只眉间那一道疤痕平添了几分血性方刚,只是今日去见皇后,鸣刀死活要跟着,说是什么公子如何他便如何。

      林疏看着眼前三个人,唤春十二,弄夏十一,鸣刀十五。

      一屋子童子兵。

      林疏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去总归不妥,唤春弄夏都还小,两个小丫头在一块儿带着也有个照应,“那就鸣刀跟着吧,唤春弄夏你们仔细记住了,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关紧了潇湘殿的门,无论谁都别放进来。”

      两个丫头点点头,“咱们两个势必保住潇湘殿的菜!不对,潇湘殿的门!”

      林疏一笑,这两个丫头种菜种出感情来了。

      林疏毕竟是男子,去见皇后,穿的太艳不好,穿的太素又怕宫里碎言碎语的说些什么,只穿了一件月白圆领袍子,腰间系着宫绦,打了个八耳团锦结,头上只拿发带束了一半,发带上面绣着团云纹,末尾处一颗琉璃珠子。

      男子十八束发戴冠,他才十七。

      林疏特意挑了路过裕华园的路,这原本历朝都叫御花园,只因皇后觉着俗,便指人改了裕华园,林疏不置可否,只一道上跟鸣刀说着哪种花可入膳。

      “杏花酒,桃花粥,待入了夏,槐花并着鸡蛋炒了,荷花裹了面粉入油炸,前陶居士佐菊花下酒,不失为美谈。”

      “那菊花,好吃吗?”

      林疏摇摇头,“苦的很。”鸣刀不喜欢苦,闻言也是一皱眉。

      允泽元远远看着,就见林疏边走边微不可察的摇着头,他身后一男子眉间愁绪万千,画面说不出违和。

      “那是谁?”

      启择顺着允泽元视线望去,瞧见林疏的身影,回了一句:“回皇上的话,那是林公子。”

      “我是说他后面那个。”

      启择随即向林疏身后望去,待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块感觉后:“那是鸣刀。”

      “鸣刀?”

      允泽元摸摸额头,又摸摸身旁启择的额头,“朕也许是暑气入体,启择,摆驾回宫,传章太医。”

      启择撇撇嘴,春意融融水暖花开,暑气个头:“是,皇上,仔细些,奴扶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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