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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宇
“有何不同?”
“魔后已有多少年头未到过此处了?”无水不答反问。
“约莫上千年。”上次重光道是佛门祭阵已有二千年,她上次至此却是在祭阵后千年左右。
千年……无水也是吃了一惊:“人间之物,三日无主便有他人肖想,更遑论千年。此间亦如是。前头客栈将宁宇围在后院,便是要以此为噱头揽客。”
“此楼周遭皆设了阵法,无铜管在手便唯有破阵方能入内,如何当得噱头?”
无水摇摇头:“阵法便是噱头。栈中之人,大半为破阵而来。娑婆街在四族之外,寸土寸金,掌柜的曾放言,谁若能破了此阵,便是宁宇之主。”
七叶眉头皱起:“宁宇并非掌柜所有,他又如何能做主?”
“你已千年未曾过来此处,若非我与小狐在此,今日也未必会来,是谁所有又能有何区别?我这几日多方打听,掌柜的做此营生已有数百年了。”
七叶气闷。此事当真细究又不过几句妄语,她并无损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无水闲适煮水,干脆便交由他:“此事你权衡处置。”
瓷壶突地长鸣一声,水花沸腾,掩下无水一声无奈轻笑。她倒是吩咐得极顺手。无水提壶将炭火浇熄,又烫壶温杯,继而高举直冲而下,一气呵成。想来已做了不知多少遍。
“茶具简陋,还请魔后将就一二。”无水将瓷盏推至七叶身前。
白雾飘起,茶香袅袅。七叶端起嗅闻杯中物,却是思起另一个爱酒之人。
“魔后将宁宇借我与小狐暂住,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客栈一事理应由我解决。那日之言亦不敢忘,但凡魔后吩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魔后今日怕是有事方才前来?”
“无那个必要,我不过是需你替我找一样物什。”七叶放下茶盏,将脚下画卷拾起,一拉一放,画卷铺展开来。
无水一眼便认出画中人:“魔族大长老名下弟子?”
“正是,”七叶点头,又将腕上圆珠取下,递由无水观看:“我要寻的便是此物,应当还有一赤一雪色,极可能便在弓执手中。”
无水将画卷收起,正巧他与魔族大长老亦有些账尚未算清。
“你何时当用?”
“越快越好。”
既是已言说清楚,七叶便要起身回转。后院却是突地走出一人。那人红衣加身,映衬得愈发面白如纸,昔日妖冶五官因失色显得精致易碎,一副大病初愈模样。正是胡笙。
转换功法那夜不可谓不凶险。
无水于芦苇洞中收了七叶铜管便匆忙往娑婆街赶去,却也不敢冒然找寻,以免露了行迹。好在宁宇名气不小,无水不过问了几人便得了方位。
二人悄然入内,内里高床软枕一应俱全,无水却是未敢入睡,唯恐胡笙半夜便发作起来。
果不其然,无水忐忑睁眼至丑时末,身侧胡笙突地浑身抽搐,状若癫狂,凌厉妖法一招接一招……无水未敢对他用强,只左右闪躲,根本制他不住。幸而楼宇周遭阵法包裹,无铜管在身,既不得入亦不能出,胡笙方才没有逃将出去。
直疯癫了一个多时辰,屋内物什俱毁,无水周身细碎伤口,浑身浴血!胡笙脱力之下总算平静了些许。无水以身相搏,身压腿,腿绞手,再一狠心刺破胡笙气海,将他体内妖法泄了大半,此间方才归于平静。
二人累极倦极,床榻之间仰躺歇息了整日,方能下得床来。胡笙余下妖法亦缠缠绵绵直至第三日午时方才消散干净。
将养了这些时日,胡笙已是大好。方才自梦中转醒,正是精神充沛时候,听声便赶了过来。
他素来恩怨分明。虽则备受折磨多日,痛极时亦曾想将伤他者碎尸万段,但到底是他闯入魔庭在先,受人一掌在后。现下魔后又救他性命,予他佛法,此事便算了了。便是无无水允诺在前,他亦无寻仇之心。
再有经此一遭,他反倒因祸得福。体内佛法虽则不若以往妖法昌盛,但令人更觉深厚连绵,犹如热汤鼎沸之中,白气升腾不绝无桎梏。可谓脱胎换骨,来日更可期。因而心中反倒是生了一丝感激之意。
“魔后今日前来,可是有用得到我二人之处?”胡笙问道。
无水上前搀他,听他这般话语,心中惊诧又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未与自己这般温言软语过。
“确是有事,你且问他便是。”七叶指向无水。
胡笙也不急于一时,反倒是七叶上前探他脉象。胡笙亦由她。
“现下你已有了佛法根基,可自行修习功法。”七叶放手。
胡笙颔首,言语间皆是欢欣:“我亦觉体内气息充沛,运用自如,比之妖法更佳。不过甫一入门应当先修习何种功法才是?”
七叶摇头:“我亦不知晓。宁宇之中倒是有一处藏经阁,内里功法章程极多,你自行找一找。”
胡笙大喜,既称得为藏经阁,藏书必定不少!此楼护持阵法又那般玄妙,数百年未破,说不得其中奥妙便在这藏经阁经书当中!
“如此甚好!我若有不懂之处,可否叨教魔后?”
“我未必能懂。”七叶并不托大,她之功法并非从书中来,甚而未能认全书中字。
“能与魔后探讨一番,亦是大有裨益。”胡笙只当她自谦。
“我名七叶。”七叶亦不与他辩驳,左右所谓叨教还是无影之事。
“多谢七叶姑娘。”
七叶就此告辞。
人方才出门,无水便阴阳怪气:“妖族王子何时这般大度,竟是毫不记仇?”
胡笙眉眼一挑:“你此话问得稀奇,我何时肚量小过?”
“你对我倒是小气得很!登山那日我不过迟了半个时辰,你便当胸打了我一掌。”无水忿忿。
胡笙经他一提便也忆起那日之事,当即反唇相讥:“我看肚量小的应当是你,这点些末小事也记着。”
无水抚胸,作心痛状:“如何是小事,我可是现下想起仍胸口作痛。”
“分明是你言语挑衅在先,我方才出手。”
“那并非挑衅,而是……”无水神色一变,直上上下下盯得胡笙脸热身燥。
“你!又找打……”
七叶在一众人等惊奇诧异目光下,兀自从客栈离去,却是突地忆起一事,匆忙又往来路赶去。行至方才摊前,摊贩却已无影踪。
前后不足一个时辰,如何走得这般快!
七叶气闷,无奈唯有回转魔庭。
东兔阁中,重光正巧迈出门来,迎面便撞上七叶一身风尘回转,心中顿时一喜。又见她闷闷不乐,便出声询问:“可是今日一事并不顺心?”
七叶点头,声音发闷:“我今日做成了一单买卖,询价、砍价皆有之,却是忘却了找零。”
重光笑,一日疲累就此一扫而空:“无妨,那般珠宝金玉我还有许多,通通随你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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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领主来贴,将于五日后雪域冰壶宫行渊渟会,特邀各族之长,有识之士一同前来。来贴有二,除却重光,七叶独有一封。重光皆打开看了,并无不同,便随意放置一侧。
渊渟会古来有之,是为各族切磋功法、共商要事所设,以往多由德高望重之人发起,现下雪域虽小,到底犀照也算得一方之主,此会由他牵头并无不妥。
各族龃龉愈深,渊渟会已许久未办,上一次还是百年前重光初回魔族之际,先君后为其所召,被各族嘲笑为洗尘宴。他正是在此会上首次见到了犀照等人。思及会上各方嘴脸,重光对此并无好感,但若要将各族之人聚齐,却非渊渟会不可。
重光重又拾笔将案上文书一一批阅完毕,半个时辰后方才带起来贴步出东兔阁,飞身去往山巅。
重光将来贴递与七叶查看:“应当是为弥天镜一事,届时你随我一同前往?”
七叶随手翻开,并不细看,便点了头。
“弥天镜由来已久,却是为何而设,你可有了解?”重光在她身侧寻了一处坐下。
七叶好一番思索,确是记不得什么,便唯有摇头:“我亦不知。”
“二千年前,佛门既能为弥天镜加注灵力,可见此阵与佛门应当有些渊源才是。”
话虽如此,到底年月过久,七叶一时回想不起,重光亦无处可查。自那日雪域归来,此事便被搁置至今。现下提起,七叶便也忆起那日所见所闻,意欲先行前往雪域一趟。
重光知她性急,亦不阻拦,只嘱咐万事小心:“莫待得太晚,天黑雪厚路不易行。”
七叶一一应下,亦无可收拾,当即便动身。重光便又回了东兔阁。
雪域常年飞雪,扬扬洒洒沾人身。落雪触肤冰寒,七叶忆起现世那一日,顿觉严冬侵袭,忙施用功法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今日雪大,七叶又特意从圣山绕路而行,路途翻了二倍不止。
行至圣山石阶处,又往西去了十里,已是人烟罕至。恍若眼前挂了白幕,除却落雪刺眼,再无一物。
七叶犹不死心,又往前行了数里,便见右侧一块巨石,再往前是一处断崖。先前那朵脸盘大的雪莲正是此处采来。
凝神再三,仍未有异常,未免误了时辰,七叶唯有回转。
哪知著意栽花花不发,等闲插柳柳成荫。七叶回转至石阶之处,却闻得空中血腥飘散,急忙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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