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到底长吾几千岁

作者:深秋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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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症


      雪花大如鹅毛,雪面仍有黑褐血渍点点。七叶一路追出了数里,置身于一片空茫之处,血渍倏地断了。七叶皱眉,于四周翻找一通,除却雪花,一无所获。气闷之际,却是突地响起兽吼,嘶哑沉闷,恍若许久未曾开腔。

      “畜生!”

      七叶也不慌,反倒有几分欣喜,紧盯着那声响之处。一团巨大黑影突地破开白幕,急冲而来!七叶早有防备,旋身躲过。黑影一击未成,亦回过头来,一人一兽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那黑影模糊一团,血腥四溢,如何却是血雾?七叶失望之余又有别种雀跃。此物与上次五长老召出血雾如出一辙,必是从菩提圆珠内释出,驱使之人势必隐匿在周遭。若能一举拿下,保不齐那二颗菩提圆珠便能找齐了!

      七叶抬手,手心凝出金光丈许高低,一掌便拍了过去。黑影骁勇,不闪不避直迎金光便冲身过来。金玄相触,黑影倏地被打散得四散,顷刻间便了无影踪!

      七叶吃惊,如何这般不堪一击?!旋身一周,周遭皆无响动,再无黑影。若非地上血渍尚未全然被风雪覆盖,她几要以为方才一切皆为虚幻。

      到底是谁人放出的血雾,这般鬼鬼祟祟??

      “出来!”

      “出来!”

      “出来!”

      七叶旋身一周,连呼三声,毫无回应。心中气极,狠狠一掌击打在地,顿时雪花激迸,竖起重重雪幕,扰乱空中飘絮。除此之外,再无响动。七叶无计可施,静默了半晌,方憋了口气前往续灵木之处。

      那日一行,她便觉续灵木有安神之用,今日亦如是。愈加接近树干,愈有心神安宁之感,方才焦躁心绪皆一一被抚平。

      七叶置身树下,拂去树身落雪,露出赭色树皮,与寻常树木倒是无有不同。再抬头望去,续灵木内里无雪,枝叶繁茂,全然不受霜雪压制。叶片却不是常有的绿,绿底覆银蜡,便无雪亦是白亮。

      “啊!”突地一声利叫唬人一跳,拉回七叶思绪,七叶连忙朝弥天镜处看去。此中一出生子戏码正如火如荼。女子腹大如鼓,显是已近临盆,却不知为何一人行在街头之中,不慎滑了一跤,厉声痛叫,身下赤黄二色液体汩汩流出。

      画面一闪,转至产房。女子仰躺单薄木床之上,黑发汗湿贴面,罗裙血染沾身,好不狼狈。接生婆子有条不紊对女童好一阵吩咐,如此性命攸关之事,也不过二人在侧。

      女子先是尖叫痛呼不止,继而依言憋气使力,实在受不住时又是啼哭出声,止了啼哭又始发力,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多久,看得人心焦……

      女子面白如纸,皱成一团,最终却是身子一僵,两眼发直,发不出一丝声响来。倒是接生婆子捧着一具红软物什爆出“哇啊”一声哭喊,响彻云霄。

      “夫人,是个小公子。”床下二人皆喜上眉梢。

      床上女子却是头脑发昏,双目迷离,只直勾勾盯着襁褓之处。

      “血崩!血崩了!”接生婆子突地惊惧呼喊出声。往下看去,果真血流满地。

      七叶下意识后退几步。

      接生婆子尚且手忙脚乱为她止血,女子却是头一歪,目现浑浊,面朝襁褓一动不动,竟是失了生气,死不瞑目了。

      “七叶姐姐。”一声人语将人惊醒。

      七叶下意识回头,面色震撼之色犹未收起,便见犀照立于她身侧,面见关切之意。

      产子竟是如此凶险,女子可是对那初生婴孩放心不下,方才死不瞑目?七叶再往弥天镜处看去,再无女子、婴孩,恍若夜梦无痕,内里已是另一出剧目。

      “七叶姐姐?”犀照又唤了一句。

      “我无事。”七叶终是收回目光,定了定神,问他怎地在此。

      原是守树人见她身影,便禀了犀照,犀照急忙赶了来。

      “弥天镜式微,姐姐可是有了对策?”

      七叶摇头:“我不过是见这树古怪,便想着再看它一看……那些画面是几时有的?”

      “应当已有不少时日了。不过先前人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除却传出各式流言,并未引人注目。近来是愈发清晰,令人忽视不得。”

      “先前探看之人如何了?”七叶又问道。

      “时醒时疯的,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姐姐随我去看看。”

      七叶点头,二人一同往冰壶宫行去。须臾到了宫门,二人再七拐八绕便置身一处低矮院落。

      冰天雪地,内室阴冷。正中一炉炭火早已熄灭。他二人皆有功法傍身,自是不惧。倒是内里四方床头蜷缩一男子,犹自瑟瑟发抖。

      犀照皱眉,召来女婢:“平日里他是谁人看顾?”

      “正是奴婢。奴婢一时疏忽,领主恕罪!”女婢慌忙跪下。

      “还不速速将炭火点燃。”

      “是,领主。”

      炉火燃起,男子总算舒展开来,却仍不甚清醒,口中呢喃不住。离得近了方才听闻得清:“莫要打,不是我,不是我所为……”

      犀照抬眸望向婢女。

      婢女惶恐辩解:“领主明察!奴婢一向勤勉,未曾有过丝毫不当之举!先前未燃炉火皆因有功法傍身,平素无此需要,方才一时忘却。

      他自那日被抬来,便已疯魔,时常胡言乱语,唯有服药后方才好些。领主可着人验身,他身上绝无伤口,待他清醒后,亦可问话。奴婢绝不敢欺瞒领主!”

      男子自树上跌落后便乱了心智,犀照也是知晓的,并未着人验身,只让婢女服侍他用药。又与七叶道:“姐姐,不若我领你四处走走,待他清醒了再来。”

      七叶颔首,二人便走出院落,步入主殿之中。

      七叶问他可有公主下落。

      犀照仍是摇头,却不若上次那般惆怅:“我谴去之人暂且回不来,我便干脆让他等长留人间探查,已是有了些眉目。”

      “既如此,想必很快便能有回音,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犀照点头,面上平静,应当已有了切确消息。

      “姐姐,我领你去一处看看。”

      “何处?”

      “你随我来便知。”

      犀照故意卖了个关子,领着七叶行至西侧一处院落。抬首可见一方木匾,乌墨笔走龙蛇,上书芰荷院。

      入得门来便见一处奇景:霜雪紧绕之下,院前一方池塘白雾袅袅,莲叶、荷花正盛。

      七叶紧盯荷瓣粉尖,心下不解。此处这般严寒,此花如何能绽放?

      犀照亦不言明,反提议道:“姐姐不若探手一辨真假。”

      七叶依言伸手过去。莲、荷皆真,倒是这水不同,不过温凉,绝不冰寒!

      “此乃他处引来的温泉水,凉却后注入池中。源头活水不断,池塘便能常年花盛。”

      “领主匠心独运,此处建得奇巧。”七叶夸赞道。

      “姐姐喜欢便好……莫要叫我领主这般见外,唤我犀照便可。”

      七叶点头,无可无不可。抬腿便要往外走,犀照却是又将人拦下。

      七叶疑惑:“此处还有何特别?”

      犀照面露委屈之色:“姐姐你当真一点不记得?”

      七叶摇头。

      犀照心下失望,却也明白时日实在过久,不过须臾便调整了面色,又欢欣道:“千年前,你便是住的此间院落。我一直命人留存至今。姐姐,你且入内看看,我未曾让人动过内里一针一线。”

      七叶闻言便推门入内,随意看了几眼,神色无波。显然未能记得当年是何模样,亦不能辨别现下是否当真纹丝未变。

      “我许久未在此处居留,让与他人也并无不可。”

      犀照却是坚定摇头:“如何使得。我已留了千年,日日命人洒扫擦拭。便是你此后再不会住,亦不会让人搬动。”

      “何必如此虚耗。”

      “如何会虚耗?”犀照心绪激越:“姐姐当年于凶兽利爪之下救得我父王性命,不过区区一个院落,如何不应当?便是父王在天有灵亦无有不同意!”

      “此事已过去甚久,你还如此记挂,彼时我亦不过是顺手之举。”

      “顺手与否,总归救命之恩犀照铭刻在心。”

      七叶见与他说道不清,便也懒得再辩。

      犀照自行平复了些许,也不愿惹她不快,便又说起他事。

      “姐姐上次便是追踪凶兽方才流连雪域,现下长居魔族,可也是与追捕凶兽相关?”犀照终是不愿信,七叶嫁于重光乃发乎于情。一个恐怕连成亲为何亦不能言说得清的女子。

      七叶点头,并无遮掩之意:“正是如此。彼时那个牲畜已在我手中菩提圆珠之内。现下我犹剩一粒白色菩提,正好留与此次现身的畜生。”

      犀照自那日魔庭回转以来,每每想起七叶与魔君亲事便如鲠在喉,现下闻言总归好受一些。又问道:“此事与重光有何干系,姐姐为何要嫁与他?不过区区一个百余年的毛头小儿,如何配得上姐姐!”

      “年纪与品行无干,不能以此论人。”七叶不赞同,继而又解释道:“我与他成婚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当日若非是她,恐怕已是死无全尸。

      犀照闻言更是舒泰不少,亦不再纠缠。只看看天色,出言挽留:“既如此,姐姐今日难得前来,不若便在此歇息一晚?”

      “不了,我需得赶回去。”七叶跨出门来:“我们去看看那人现下如何了?”

      犀照唯有跟上:“这边走。”

      二人便又行至初始那处低矮院落。

      炉火暖融催人眠。男子面色苍白,安静依偎窗前,眼眸微睁微阖,不时打盹。

      七叶、犀照二人方迈入院中便见此景。

      男子迷糊之际,得见他二人,慌忙醒神,起身来迎。

      “领主。”男子施礼,话语间已是清明,并无一丝异样,与初始疯癫之状天差地别。

      “现下可好些了?”

      “已好多了,谢领主关心。”男子恭顺道。

      “无事便好。此乃七叶姑娘,有话需得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

      “是,领主……见过七叶姑娘。”

      “不必多礼。当日你是如何上得续灵木的?”

      “回七叶姑娘……”

      此事已过去许久,男子忆起那日之事,面上犹见惶惑:“那树实是过高,我功法不济,未能一跃而上,唯有借助绳索栓至树杈之上再攀绳蹬树而上的。

      此树外观便枝叶繁茂,高可顶天,内里更是另有乾坤,恍若又一方天地。彼时我行至不知几层枝干处,便迷失了道路,好似到了一处林中。”

      树干之上亦能迷路?七叶顿觉古怪。

      男子犹自言说不停:“……我于林中行走,突地不知谁人狠击我后头一记,疼痛非常。我当即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再醒来便是在这房中。”

      “详细伤在何处,你可还记得请?”犀照皱眉问道。

      男子心有戚戚焉,抬手向脑后摸去:“正是此处……咦,倒是好得极快……”

      七叶上前查看,那处毛发齐整、白皮贴骨,并无异样。再左右细看亦无所获。莫说疼痛伤口,便是连个细微伤痕亦无。

      犀照面色不悦,那日他命人将男子抬回,男子头上并无伤处:“你脑后从未有过伤损,不得信口胡诌!”

      “属下不敢!属下所言句句属实!”男子惶恐:“那日我确是头痛难忍方才晕了过去,定是宫中医官医术玄妙才好得这般快。”

      “你叫什么?”七叶见他神色并不似作伪,便又问道。

      “小生是徐州人士,名为,为……”男子惶恐退去,又思索半晌,始终面见疑惑。抬眸见他二人面目便是一惊,看清周遭景象后,口中发问连连:“你……你们是何人,我为何会在此处,此处是个什么地方?”

      男子倏地起身,神色惊惶,手足失措一阵。见房门大敞便要迈出门去。全然不顾七叶、犀照二人在场。

      犀照上前一步,抬手一掌劈在他颈侧。男子当即昏迷了过去。犀照唤人将男子安置妥当,便与七叶一同出得门来。

      “徐州是个什么地方?”七叶问道

      犀照摇头:“我亦未有听闻。那日我差他上树查探,初时还窸窣作响,而后却是如何叫喊也未有回应。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却突地自己从树上跌落下来,双眼紧闭,嘴中呢喃不清。彼时除却背部少许淤青,他头上未有一丝伤痕。”

      “会否是在树上之时,风吹枝叶恰好敲打他头颅。他一时惊慌过度,便先入为主,以为后脑伤痛?”七叶猜测道。

      “极有可能。先前我已多次问询于他,他亦未曾说起后脑受伤一事。今日许是方才服药,脑中清明,便忆起更多事项来了。”

      “为何不过一瞬,他便又认不得你我了?”

      犀照亦是不解:“许是疯症又犯了。”

      从树上跌落为何能得疯症,树上又有何物,徐州是个什么地方……七叶凝神思索,今日一行,未能解惑,反添疑问。

      犀照不忍她操劳忧心,便再度开口挽留道:“今天雪下得大,天色又晚,姐姐你不若小住几日,明天待他清醒了再行问询。”

      “不必,我要来此处也是快得很。”七叶再次回绝,将脑中诸事暂且压下。抬头见天色确是已暗下,便起了归意。她出来已是有些时候。

      “这般来来去去,未免奔波,我实是见不得姐姐劳累。”犀照再劝:“几日之后便是渊渟会,彼时姐姐还需得过来一趟。不若现下住下,直住到那时,岂不方便?左右你与重光不是真实夫妻,他亦管束不得你。”

      七叶仍是摇头:“我已应承了今日需得早些回去。”

      犀照低头,敛下面上不悦神色。

      七叶就此告辞,乘风踏雪间便回转至魔庭。

      地极宫寝殿之前,突地传来阵阵浓香。七叶跨步入内,便见墙角处新置了数个赤色瓦盆。一盆一花,却是稀奇,唯花无叶。一盆一花,往上花枝却是分叉极多。白背黄花一簇簇挤满枝头,比之传言一霄九乌更甚,满纸金黄,暖意融融。

      “这是个什么花?”七叶问道。

      “回君后,君上晌午方才命人送来的,名曰梦冬。”

      七叶凑上前去,方看清花冠原是支支短管细花聚成的花团。又问了不少梦冬之习性、养护。婢女显是已问清了花匠,一一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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