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如此多娇

　　清晨，和煦的阳光在雪地上折射出点点光斑。
　　马匹踏着雪花，在街道上不急不缓地前行，马车的角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亓笙倚靠着车厢壁，眼睛微翕。七坐在前室，沉默地驾驶马车。二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夜的事。
　　亓笙的手百无聊赖地挠着车壁，心中酸甜苦辣地不是滋味。她说不清对七的态度。
　　她会对着这人脸红心跳，为他心疼担忧。但是亓笙不敢轻易地定义这份感情。单身太久，对动心一事有着本能的抗拒。况且…对亓笙而言，七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亓笙猛地睁开眼，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阿姨，对一个十八岁的小鲜肉有了非分之想，深深的负罪感将亓笙笼罩。
　　苦思无果，亓笙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恹恹地：“还有多久才到？”
　　出事的矿工多来自河东下面的裕安村，亓笙等人伪装作路过的商人，前往裕安村打探消息。
　　裕安村是河东最为贫穷的村落。人口众多但土地贫瘠，村民无法养家糊口，只好外出谋生。其中大半人便去矿山做起了矿工。
　　“快了，大小姐。”七的声音似乎比往日更加清冷。
　　亓笙和七商议，在外她便叫方晴，是京商方家的大小姐。七和一干影卫便是她的仆侍。
　　凛冽的寒风似是刮在七的心口，一阵一阵泛着疼。
　　七可以感觉到亓笙的忽冷忽热，恐惧的种子正在发芽。他害怕亓笙对他不满，再次将他丢弃。
　　他知道，他不配对亓笙有所要求。但就是情不自禁地想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做她的影子。
　　七没有说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亓笙一行便到了裕安村。
　　亓笙下了马车，和七他们步行进了村子。村子一如传言，并不富庶，甚至贫穷得有些残败。
　　地面坑洼而泥泞，地上的积雪与不知哪来的脏水混合，黏腻灰黑。道路两旁是清一色的茅草屋，低矮而陈旧。村里的居民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男子和幼童。亓笙逛了一圈也没见着壮年女子。
　　亓笙虽然刻意换了普通的衣服，却仍是和村子格格不入。村民的眼神好奇却又防备。
　　亓笙停在了一户人家前，一个老妪正坐在门口。
　　“老人家，我们是京城人士。到河东做生意，走岔了路。可否借您的屋子歇歇脚。”亓笙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声音亲切温柔。
　　不想老妪闻言站起了身子，转头便向屋里走去。
　　亓笙面露不解，连忙说道：“老人家，我们不是白用您的。事后必有重谢。”亓笙说着拿出了些许碎银。
　　老妪回头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却仍是不愿松口，声音尽是不耐：“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吧。”
　　说完，不给亓笙解释的机会，“啪”地一声关上了木门。
　　亓笙吃了闭门羹，更觉此村并不简单。不放弃地又试了几家，却毫无例外都将亓笙拒之门外。
　　亓笙狐疑地正要离开，街上却突然跑出了一个男子。
　　正是寒冬腊月，男子却打着赤脚。衣服带着补丁，单薄破旧。头发蓬乱，不知多久没有打理。却仍能看出有几分姿色。
　　“求您救救我的妻主吧！”男子“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给亓笙磕头。
　　亓笙被突然而至的男子吓了一跳，惊惧地后退了一步。七和其余影卫也纷纷面露警惕，手握在了剑柄上。
　　“您是京里来的贵人，一定有能耐！求您救救我的妻主。”男子抬起了头，颧骨因为瘦削显得格外突出，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里却有着希望的光。
　　亓笙按了按七的手，示意影卫稍安勿躁。上前几步意欲扶起男子，身后却突然跑来了一群人。
　　来人手持长棍，凶神恶煞。虽仍是村中的村民，却像换了一副嘴脸。方才至多算是冷漠，如今却个个面露凶光，恨不得将跪着的男子生吞活剥。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上的服装虽算不上豪奢，却也比旁人好了太多。
　　女子上前一步，对亓笙等人拱手。脸上带笑，却让亓笙觉得不怀好意：“让各位笑话了，这男人得了疯病。早些年妻主得了急病，不幸亡故。自那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
　　女子说话的功夫，其余众人已上前摁住了男子。男子无力地跪趴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剧烈地摇着头。
　　亓笙心下了然，疑心四起。面上却仍是和和气气的，一副理解的样子。故作同情地说：“倒也是个可怜人”
　　此时对方人多，影卫虽可以对付，但亓笙不想打草惊蛇。不如先做缓兵之计，再从长计议。
　　“裕安村简陋，便不留各位了。前行数百里便有城镇，诸位好走。”女子伸出右手，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亓笙并没有过多纠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男子，领着影卫回到了马车。
　　“殿下，为首的女子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另外派遣一名影卫驾驶马车，七和亓笙在车厢里相对而坐。
　　亓笙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
　　“乌合之众罢了。”七并未刻意夸大，除了那名女子，其余人不过是老弱病残。
　　“冲过来的那个男人，你可看出什么？”亓笙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腿脚上有伤，像是棍子击打的痕迹。手腕有红痕应该是捆绑所致。”虽只与男子接触了几分钟，但是七观察敏锐，没有放过细节。
　　“那便是村民囚禁了男人，男人偷跑出来向我们求救。”虽然是猜测，亓笙的语气却是肯定，表情更加严肃。
　　她并不相信女子的说辞。男人思路清晰，举止正常，所谓疯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值得他们那么大张旗鼓地关押，男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此事刻不容缓，入夜便再去一趟裕安村吧。”亓笙看着七，做出了决定。
　　七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只要是亓笙要做的事，他都会支持。
　　方才的暗访虽并不顺利，却也不是一无所获。隐在暗处的影卫已将地形打探清楚。
　　“大小姐，这是十五画的地图。”七说着拿出了一份手绘的图纸，墨迹新鲜，明显是现场所作。
　　十五是随行的一名影卫，极擅潜伏勘测。
　　图纸上所画正是裕安村的房屋布局，与方才亓笙所见并无太大差异。
　　亓笙看着地图，忽然有所疑惑，指着一处屋子问道：“这户人家为何占地如此之大？”
　　裕安村的房屋建的密集，邻居之间屋子紧凑，没有什么间隙。这处房屋却格外宽敞，左邻右舍都没有什么房子，像是刻意避开。
　　“这是那个女人的房屋，此人是裕安村的村长。”七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便是裕安村中为首的那名女子。
　　只怕不仅是村长，还是村霸。亓笙心中冷笑。
　　“那这又是什么？”地图上有一个地方亓笙看不明白。
　　“像是地窖，却又不太像。周围有不少人看守，只怕不是寻常地方。”
　　七如实答了，他们并未摸清里面的情况。之前也曾派影卫前去探查，但只是在外围观察，并未深入了解。
　　“那么今夜就去这看看。”亓笙的手指落在了地窖所在之处。
　　入夜，裕安村显得格外安静。蜡烛昂贵，村民大多不舍得点灯，是以此刻村中漆黑一片。只有村长所住的屋子，有着点点灯光。
　　亓笙和影卫身着夜行衣，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村长正屋，女人正和几个老妪议论着什么。
　　“阿清那贱货，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说话的老妪声音刻薄，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击地面。
　　“早上那行人会不会起疑？”一名年轻一些的女子，开口向首座的村长问道。
　　村长嗤笑一声，声音不屑：“我让强子偷偷去看过。他们留在村外的马车上，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香料。那几人的衣服也只是寻常货色。”
　　村长说着，押了口茶，脸上好不得意：“就算是起疑，又能如何？我们的头上可有着诸位大人。”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了笑容。笑声奸邪，像山林中的恶鬼。
　　“阿清还不从？”这话说得暧昧，不想开口的却是名男子。
　　“呵，若不是有几分姿色，何苦留他到现在。”村长眉梢一挑，声音带着些怒意。
　　窗外的亓笙和七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怕是官民勾结，村长在村中为虎作伥。趁着阿清的妻主出事，便想要强占了他。阿清不从，便被村长囚禁起来。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没有掺着别的事。
　　亓笙的拳头紧握，恨不得冲出去将几人揍一顿。但当务之急还是救人，亓笙深吸一口气，只能作罢。
　　亓笙和七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地窖，其余影卫已经将看守的村民放倒。影卫用的是迷魂香，几人虽会昏倒，却不会伤及性命。
　　看守半躺地靠在墙边，身边摆着酒坛。一副宿醉的模样。影卫做事精细，虽是用药将人迷倒，却不会留下痕迹让人发现。而是伪装了现场，扮作几人贪杯醉倒。
　　按照亓笙的计划，将有一名影卫留在此处，扮作阿清的模样。而后假死脱身。而此时真正的阿清正伏在七的背上，与亓笙离开了裕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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