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姝

作者:不如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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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赵姝坐在荷花池边,月影缭绕,将她身形衬得孤寂。

      夜里荷花香气更甚,可无论再浓,由水上清风一吹,香意清雅无比。

      府上都知晓,姑娘最爱于夜黑时,坐于池塘边,尽管下人劝过多次,姑娘置若罔闻。

      今日赵姝在河边伫立良久,听得‘扑通’一声,随后有人大喊:“来人啊,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凉水灌入耳鼻,赵姝不习水性,猛灌了两口水,在水里呛得难受,求生本能促使她四肢扑腾往水面去。

      不远处有人往水下砸来,尽管黑幕之中,人不如白日看见得多,赵姝还是瞧见一道黑色身影在水中,朝自己游来。

      赵姝本能欣喜,可越来越近,看见沈惊晏焦急的脸,灵光乍现般,想到他在书房说的话,一股恶心自脚底浮现起来,发了疯想推开他。

      他已经靠近,单手强劲有力,搂住赵姝的腰。另一只手拂开眼前的水,往岸边划过去。

      就在这时,赵姝发疯般拼命扑腾,轻而易举挣脱沈惊晏的笼怀,脚底如灌铅沉重,底下有一只无形的手拽着赵姝往下沉。

      两人在水里互相较真,一个想挽留,一个使劲挣脱。

      沈惊晏陡然一惊,看着赵姝偏要离自己而去,再也压不住怒气,论她平日如何同自己胡闹,为何偏要选这个法子作践自己性命。

      他手上用力,使劲将人攥住,两人脸对脸挨着,沈惊晏看着她憋气而有些扭曲的五官,心底那点儿怒气猛然散去,重新抓住她往水面上游去。

      哗啦一声,沈惊晏带着赵姝浮在水面。

      陡然呼吸到空气,赵姝将身体里的水咳出来,她贪婪从未觉得正常呼吸是如此幸事,张着嘴大口喘吸。岸上的人欣喜入耳,也不绝聒噪。

      忽然,腰间的手拽住她下坠,赵姝连惊呼都没得及,冰凉水灌入口中,她才闭上嘴,将惊呼深深压了下去。

      她四肢比刚才扑腾的还厉害,一旦尝过生的甜头,即便苟且于世,那也是值得。

      死亡很痛苦,赵姝面色大惊,死命向往上去,可腰间的手如同鬼魅,留住她。

      直到最后一丝空气消失殆尽,她感觉到沈惊晏凑过来。唇瓣贴上一个并冰凉柔软的东西,没有防备的,有东西撬开了贝齿,呼吸渡了过来。

      活下去,活下去……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诉说着。

      水中冰凉,彼此看不见,赵姝此刻将他当做浮木,双手蜷抱住跟前人,求饶了。

      两人都湿了身,双双成了水人。水从头发从衣裳开始往下淌,衣衫贴在身上,由夜风吹,身子颤个不停。

      沈惊晏接过丫鬟的毛巾,脸色沉如古潭,嗤笑扑在岸边猛咳的女人,冷冷道:“不是很有能耐吗?既然这么想死,不若找我寻一剂猛药,包管喝下去不出一刻钟,华佗孙思邈也救不回来。”

      在院屋里沐浴换衣,灌了两碗姜汤,赵姝只觉心尖都泛着苦。

      乌发还是湿的,她依着床栏,脑子被水灌了一般,晕晕沉沉,可有些事情不受控制回想着。

      半个时辰前,赵姝从水里出来,刚缓过来后,沈惊晏也不顾手上力道,将地上的人捞起来,在众人目光中回了院子。

      听见沈惊晏着人去旁院去他的衣裳来,赵姝愣了之后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也要在自己院里换衣裳不成?

      在他抱着赵姝走入内室,再寒着脸伸手去解她的衣裳,赵姝惊慌失措,不若之前刻意引诱他那般,此时怕得他来真的,直接扬起一个巴掌呼在沈惊晏的脸上。

      得到一丝空隙,赵姝后退几步,愤怒瞪着眼前人,冰冷、愤怒、害怕、恐惧纷纷袭来,再触及沈惊晏投来的目光,身子抖得更厉害,“你……你不可如此无礼,不管如今皇帝是谁,我都是本朝公主!岂容你肆意侮辱!”

      说出自己的身份仿佛给赵姝渡来勇气,她借着这股气,原本苍白面上有了几分颜色,盛怒眸子有了些光。

      沈惊晏将她猛地一推,赵姝身上的湿衣悉数脱下,只剩里衣倒在矮榻,猝不及防膈得她腰疼。

      屋内的烛火熄灭前一瞬,沈惊晏道:“先朝皇帝死了,太子登上皇位,宫变之后也引鸠身亡,何人保你?”

      赵姝原本有许多话,可被沈惊晏简简单单一句堵住了全部去路。

      “敬你,才唤一声公主。”沈惊晏继续说,“先朝公主,当初比您更受辞帝宠爱,就在现今圣上清肃朝廷时,送给益州太守。益州太守足足比荣华公主大了两轮,可他守重要关隘,公主又如何?不过是笼络权臣的裙带女子。”

      “你以为自己死去就解脱了?如今世上根本没人在乎你。”热雾氤氲,温水柔和妥帖席卷全身,扫去疲惫,可身后之人容不得她丝毫懈怠。

      在水中,亦是此刻游离在身后的手将她死死压住,叫她痛苦难应。

      水声洒洒,响声通而清澈,锦布之后力道柔而有力,几乎将她筋骨柔散,遍体通常,竟生出了困意。

      屏风后的水声消失,一阵衣料摩擦声,一道颀长身影从后绕了出来。

      赵姝在被锦下攥紧了手,床畔案头有一双烛火,火芯艳明非常,衬出来人颀长身影。

      此时无声倒有声,他一步一步来,赵姝心若打鼓,怦然不停。

      赵姝心猛然砰跳,生怕沈惊晏过来,生怕他再次做出逾越行动。

      许是她面色太过悲壮,将遇大难临来时逼不得已而上之。

      沈惊晏嗤笑一声,“我即便是个废人,心却不废,不做强迫他人的畜生。”他说着,放慢动作,将她床帷放下。

      床边的珠帘被散放下来,阻了她探向来人的脸色神情。沈惊晏的身影映在跟前,“您只要记住,小人从始至终,不会害您。”

      赵姝愣了弹指,仿佛之前沈惊晏脸色阴沉,四周乌云密布的环境顷刻瓦解。

      最终,她抿了抿唇,“不管你信否,我是失足落水。命虽轻,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晓得有命活着的好处。”

      沈惊晏兀自从旁衣柜里拿出崭新衾被铺在床边,背靠着,半阖着眼,“明日,我要去宫中任职。”

      说完他自嘲一笑,“让您知晓我身份也好,也不必时时小心找借口掩瞒。皇帝如今施仁政,两度大赦天下,百姓时隔半百,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赵姝攥紧被子,她想到自己的皇兄,她从未出去过,对于帝王更换还是下人来告诉。

      “为何是他为帝。”赵姝还是发问:“即便我皇兄未卜,父皇还有其他子嗣,他一个外子血脉,早被皇祖父流派藩地,非诏不得入都城。”

      枉顾高祖圣遗,同逆臣窃国同罪。

      且他不顾甥孙性命,着嫁皇姊妹屈居他人之下,着实可恶。

      沈惊晏不以为然,温言混着残冷之语:“贵为公主,锦衣玉食为天下之禄,亦有自身职责。不过一纸婚约,可不废一兵一卒换百姓安宁。”

      赵姝自小养在深宫,父皇之下嫔妃多如牛毛,然而皇子公主不过二十,父皇尚在世时,几位待嫁适龄公主出降,无一不封地富庶、宅院富力、仆从如云。

      只是猛然得知几位公主如此结局,不可自拔地怜及自身,她亦是恐慌。

      许久得不到应答,沈惊晏起身吹熄了烛火。

      当夜,赵姝发起高烧,梦中呢喃不醒。在仆妇眼中,沈惊晏只是派人去寻郎中,随意嘱咐两句,便去了宫中。

      在外人看来,对这位姑娘,似乎可见并非多少疼爱。

      汴京城最繁华之地。

      茶楼中,说书先生不断恭维皇帝伟绩,曾经两次大赦天下,斩杀数名地方四品以上官员,百姓感激涕零,无不颂扬。

      赵婧冷嗤,微微侧首,婢女随即起身唤来店中小二。

      才润了一口茶的说书先生,桌上猛然咚响起,一袋子铜钱扔在小四方桌上。说书先生眼睛瞪直,茶还在嘴里,最终小二附耳说了些什么,随后指了指楼上。

      说书先生顺着经过去,恍若瞧见亲生父母,感激作揖,放下茶猛拍惊木,激动到,“诸位!方才老生讲了当今圣上之功伟,择其上,老生再将将圣上表兄——梁帝!”

      梁帝十五登基,励精图治,宵衣旰食,曾为民女性命亲自办案,大查江州四省,揪出贪官污吏,数次减少税负。

      两日之内,如今圣上与梁帝被百姓并言比较,功德向左。

      这话起先吹入百官府上,再涌入朝堂,而后吹入皇帝耳中,哐当一声,皇帝寒着脸,将圣案上的书籍奏章扫落。

      殿内的侍从黄门宫婢惶恐,跪了一地。

      沈惊晏在旁奉茶,跪下之后,奏章还是哗啦啦地落,一角奏章带着七分力道砸向额头,一本接一本。

      他面无矜色,亦不见痛苦,与满殿的内侍双手福地。

      “好一个双帝功伟,佑我南朝。”皇帝身形高瘦,眉眼倦怠又满是怒意,黄袍受之香薰亦难掩胭脂味气,“朕!”

      皇帝一顿,“朕!自重登南朝,无一夜安稳过,为那些蝼蚁安定天下,到头来,还不足两年,竟冒出个梁帝,要分走朕日夜苦熬换来的功绩!”

      “那狗东西,自己无用,生得儿子亦是蠢笨如猪,险些将先祖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人,若非朕,这赵氏江山早就拱手送人了!”

      殿内黄门婢女惶恐,“圣上息怒。”

      皇帝宣泄一阵,他急得双手叉腰,在圣案前来回走,余光看了眼跪在一团的人,一脚将最近的人踹翻。

      “息怒?叫朕如何息怒!”

      那力道十分重,前两日,皇帝也是这般直接将一个小黄门踢得满口鲜血。

      沈惊晏跪在地上,跪朝皇帝的方向,“臣已查明,此事传源由城中酒楼瓦肆流出,禁卫军已派人将这些传扬着捉拿大牢,就等圣上裁夺。”

      说罢,沈惊晏顿了一下,“不过,此时牵扯人数甚广。”

      奈何等他话没说完,掌管天下生杀大权的君主,目眦欲裂,眼底阴狠流露无遗,“杀,都给朕杀了,一个不留。”

      旨意下达御史台,好几个御使大夫拒不提笔落旨,跪在集英殿前为民请愿。百姓无辜,不过两言谶语,与理并未胡编乱造。

      五个御史大夫不顾酷暑余烈,身穿文鹤官袍跪在殿前,为首者胡缪方脸板着,两眉倒立,细瞧着有几分滑稽,脸上脸上汗如雨下,背脊却仍旧挺立。

      沈惊晏走过去,拱手弯腰道,“御史大人,圣上方才歇下了。这天酷热,您还是请回吧。”

      胡缪年近五旬,跪了半刻钟,身子骨已是极限,脑袋昏昏沉沉,勉强撑着,想回沈惊晏的话,也是无能为力。

      一旁的学生萧成双手相叠,掷地有声,“臣御史台萧成,求见圣上!”

      “臣御史台萧成,求见圣上!”

      声音涸而不浊,挺如青松。沈惊晏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悄无声息打量着。

      萧成,祖上五代入朝为官,到他这一辈,才走到最高,三品御使大夫。十九登科,为官十载,他无疑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儿子,同时,他刚正不阿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

      “都城散布皇家帝王之事者,主谋起哄共一百九十四人。圣上自登基以来,为民置福祉,此番痛下杀意,只怕让百姓心寒。臣斗胆,请圣上收回成命!”

      几个同伴晒得晕晕乎乎,有个头几乎快垂到胸口,还是打心底儿为萧成鼓气,各自闷着力,虚弱老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对面大臣视死如归劝诫,沈惊晏面色如常,仍波澜不惊在旁陪着,不再劝,懒得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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