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阳光照耀下，几寸厚的雪层渐渐融化，露出东街黑色的街道。清洁工人辛勤劳动着，将被染黑的小块雪集中起来处理。

　　“小蔡啊，辛苦你啦。”李婶亲切地问候着东街居委会的小管事。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羽绒服，带着头顶有小毛球的毛线帽，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像刚学步的孩子一样走得认真。实在是上次摔跤教训太惨痛，蔡小涵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尾椎骨隐隐做痛。

　　听见李婶的招呼，蔡小涵抬起头微微一笑。“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李婶指了指街道最里面的木屋，“这不是黄家的房子吗？怎么现在派人来动工了？政-府要拆迁了？我们还没收到通知呀...”李婶声音逐渐变大，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留在东街的老人们都在东街生活了几十年了，家里也都有点积蓄。年轻人想去新城区，商业CBD生活他们也都支持，房子说买就买。他们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群老邻居和这份你招呼我、我关心你的感情，可不想为了那么点钱就搬走。

　　“李婶，”蔡小涵索性停了下来，好好解释。要知道这群大妈热情的时候，自家父母是远远不及。暴躁的时候，说什么都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洒水，拦都拦不住。

　　“不是政-府要拆迁了，政-府要拆迁我们还能不通知李婶吗？上次要不要增设路灯，我们都征求了大家的意见的。黄家的人回来了，前几天带着房契来找居委会说要重新动工修整一下。我是来给她送证明材料的。”

　　“这样啊，黄家当年也是走得冤枉，也是时候要回来了...”黄家当年的事，李婶也是道听途说，觉得唏嘘不已。她家老李倒是一直住在东街，对黄怡然做的饭菜念念不忘，说是好吃得做梦都能梦见。

　　“啊，李婶你说什么？”蔡小涵只是毕业后分配过来的，别说对黄家旧事了，对东街的大部分居民也都只是混了个脸熟。

　　“没什么，”李婶熟练地转移话题，“那黄家的回来做什么？他们一家都回来了吗？”

　　“好像是开饭馆，上次她问了开饭馆需要哪些资料。应该是都回来了吧...”不然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举得起铁锅。蔡小涵在心里默默地想。

　　“开饭馆？！”李婶惊讶了一下，“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要告诉我们家老李，老李可不得了疯了...”顾不上继续寒暄，只想掏出手机，转发一手消息。

　　貔貅找了装修队之后就没去过小饭馆了，刚大出血了一笔，她要去找点好东西弥补一下损失。

　　不似白泽对天下之事都有所感，貔貅只对宝物有感觉，越是宝贵的东西，感觉越灵敏。

　　为了保存灵力，离开市区后，貔貅就恢复了原型。苍翠的深山与夜色融为一体，倘若有人经过，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迅速闪过，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貔貅者，其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且头生一角并后仰。

　　不过一夜时间，貔貅便把整座青山翻遍了。貔貅嫌弃地看着眼前这一堆“破铜烂铁”，生了锈的铁铲、菜刀，破了洞的铁锅，被暴力分开的木箱还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挑挑拣拣，貔貅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一串玉珠。玉珠表面黑中带黄的污垢，隐隐还有难以谈及的回味。看品类，应该是不小心被放进木箱的。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到她的手里了。

　　可是不对啊，非要形容的话，进山前感觉强烈到心脏躁动不安，连带着血液都沸腾起来。看见玉珠也就只是还行，跟在路边捡到一百块差不多的水准。

　　貔貅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审视，是哪里出错了呢？想不通的话，那就再找一次好了。

　　这一次全方位的搜索，貔貅敢保证不会有人比她更仔细了，她只差把整个山都翻过来了。

　　然而除了在玉珠的基础上多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箔，她还是没有其他的发现。

　　也不怪貔貅，青山深处的灵芝和人参在她看来跟草没什么区别。早些年，年份更大的药材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对她来说和草没什么区别，貔貅可是肉食动物，当然不吃草了。黄怡然也没有用过名贵的药材，貔貅自然也是不知道这堆和草长在一起的东西身价多高。

　　所以尽管传承里对于宝物的认定已经有所改变，貔貅的认知还是没有变化的。但也不可惜，青山深处的狼群、野猪群对人类来说威胁极大。等到貔貅再来的时候，属于她的宝物还是依然属于她，甚至那时还多了新的劳动力。

　　貔貅沉浸在失望的情绪里，全力奔跑，一时间竟没发现自己身后多了条尾巴，紧紧跟随。

　　终于，貔貅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变成人形，从脖子后面捻起一条细长的黑线型生物。

　　“蚯蚓？”最近消消乐玩得貔貅的眼神不太好了。“不对，没有蚯蚓湿湿粘粘的感觉。”

　　“这是什么？”貔貅把它放在掌心里，小心地戳了戳它头上的小鼓包。一戳一股异常浓郁又熟悉的气味散发出来。

　　“是条小龙啊。”貔貅恍然大悟，然后随手一扔。这么小一点，一看就还需要灵气来修养。她是貔貅，又不是财神，养是不可能养的。

　　弱小，无辜又毫无抵抗力，应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回到熟悉的黑土地里了。

　　也确实是因缘巧合，按理来说最适合应龙生长的地方是海边，可它不知道怎么就在青山里恢复了原型，而且灵力不足，身型小了好几千倍，意识也没恢复。

　　在貔貅翻地的过程中，随机掉落在貔貅身上，感受到了适合生长的气息，便紧紧扒着。对貔貅来说毫无感觉的力道，已经是年幼弱小的它能做的所有了。

　　市区内驳杂的气息扑面而来，貔貅身上独特的黄金味道被遮盖。几个转身，貔貅便毫不知情地甩掉了身上的小尾巴。

　　眼前焕然一新的小饭馆让貔貅有点惊讶，果然人类的创造力不可小觑。

　　“皮小姐，你还满意吗？”装修队长站在貔貅旁边，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起来有点束手束脚的局促。

　　“不错。”貔貅假装冷淡地点点头，根据她的经验，看起来会挑刺的人比较容易占便宜。原本的要求只是让他们维修破损的地方，装饰一下小饭馆外面，现在他们连里面的装修也都弄好了，只要把桌椅布置好，散散味道就能开业了，简直是相当不错了。

　　貔貅来回走了几圈，想要挑剔一下，实在找不到什么错处，只能作罢。

　　“皮小姐，或许你还需要电工吗？”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天仙一样的雇主，还不拖欠工资、乱提要求，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貔貅疑惑地抬头，“不是包在装修里面了吗？”

　　“是这样的，因为不确定皮小姐究竟有哪些电器，皮小姐最近也没来店里，我们只安装了常用的几条电路。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

　　在门口偷偷观察的李婶、钟婶按捺不住自己的正义之心，开口反驳，“你这年轻人，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你都骗啊！电工就是和装修一起的，你还想骗她多花钱啊，这可不厚道了...看你长得跟个老实人一样，没想到啊...”说着说着，还摇起了头。

　　貔貅白净的脸一下子冷凝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想从貔貅手里抠冤枉钱的人。

　　装修队长急了，连连摆手，“不是的，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皮小姐需要的话，我们就留下电工，完成电气设置再走。”

　　刚刚在门口只听清了大概，现在才听到了细节。“皮小姐？不是说是黄家吗？”钟婶疑惑地看着李婶，“是黄家啊，小蔡说的呀，不应该错的。大概是黄家女儿外嫁了吧。”二人同时点了点头，这么复杂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们怎么通过眉眼传递的。

　　因着未完工的电气设置，小饭馆的装修又拖延了几天才正式完工。

　　装修队长离开后，不知怎的，李婶和钟婶还有点扭捏。“你上？”“你说过来看的，你上？”“那我就上了呀。”“行，你上！”又是一轮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

　　貔貅没有在意，毕竟两位大婶替她省了钱。是的，貔貅只见过猪跑并没吃过猪肉，不知从哪里开始砍价，但混迹江湖的李婶和钟婶可是砍价好手，更不用说从这种一看就憨憨的年轻人手里砍价了。最后以八折优惠，达成了此次的砍价目标。

　　“小皮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李婶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地问。

　　“可以，我叫貔貅，谢谢两位婶子刚才的帮助。”

　　“皮秀啊，好名字，很秀气。我是你李婶，这是你钟婶。听说你是黄家的后人，对吗？”李婶开门见山。

　　被介绍的钟婶勉强一笑，皮秀？她怎么听到的不像是这个名字呢？好像不是这个发音的呀...

　　貔貅想了想黄氏临终前说的话，现在也只有她勉强算是黄家后人了，便点了点头。

　　李婶又进一步地问，“你是回来开饭馆的吗？”

　　“是的，小饭馆开业的话，还请李婶、钟婶多多照顾了。”类似的话貔貅以前经常听黄氏说过，听得多了便也学会了几句。

　　“那就好啊。”她也能尝到老李说的比国营饭店好一百倍的味道了。当时结婚时就说要带她吃好东西，这么多年也没兑现，还整天嫌弃她做的饭菜一般，自己又不会。

　　钟婶在后面轻轻地拍了拍李婶，李婶才止住自己的话头，“李婶家在斜对面的布馆，你钟婶在茶馆里，有事来找我们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不要客气啊...”

　　貔貅站在店门口，看着扯不住李婶的钟婶以及频频回头的李婶，她不知道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是怎么回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省了钱不是吗，一个字悦，两个字开心，三个字很高兴，四个字朕心甚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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