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一场大雨洗刷掉街头的风尘，夜上梢头，霓虹闪烁，几小时前的清静全然不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越靠近熟悉的地貌，刘悦的脚步越慢，她努力保持镇静，却说服不了自己。蔡小涵担忧搀着她，也走得慢。不知不觉间，貔貅竟成了走在前的领路人。好在主干道也就只有一个，这样也不显得奇怪。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貔貅无所觉地率先走了出去。几个小时前的窒息、恐慌犹如退潮后的海水带着更大的声势，卷土重来。刘悦身体僵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里面没有人。”貔貅轻快的声音传来，刘悦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如果赵阳还在，她不确定自己会怎样应对，她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如何。

　　赵阳走的匆忙，连房门都没有关紧。橘黄色的光透过缝隙，貔貅轻而易举就判断出哪户是刘悦家。

　　恪守主人先进门的原则，貔貅老实地站在门口，闲暇之余探头进去扫视。刘悦的描述还是比较朴实的，现场的惨况比起她说的有过之无不及。

　　四散的家具，灯罩、水杯在地上的都是残骸，碎裂的瓷片、玻璃渣地上满是。除了无人清理的泡面和汤印，还有一股熟悉的铁锈味道。貔貅定睛一看，晶莹剔透的玻璃渣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亮，只除了一小块地方有暗红的血迹。

　　刘悦再三地深呼吸，挣开蔡小涵搀扶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踏进门。“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呢。”她轻松地笑道，笑意不达眼角。

　　如果是白泽的话，貔貅会直白地说，“你笑起来好丑。”但是是刘悦，她撇了撇嘴，继续观察着细节。

　　蔡小涵一直关注着刘悦的表情，她知道好友只是外冷内热，表现得很坚强而已。“不想笑的话，不笑也是可以的。”

　　刘悦没有回答，稍稍整理了一下客厅，让她们有个歇脚的地方。被雨淋湿的家居服已经被自身的体温给烘干，刘悦身上还披着貔貅的毛巾。

　　蔡小涵想说让刘悦先去换个衣服，但她发现刘悦眼神飘忽，始终回避着卧室方向。她便自己走进卧室，给刘悦拿衣服。

　　“我可以借一下厕所吗？”貔貅并不是真的想用厕所，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在厕所会有新的发现。

　　“啊，”刘悦还恍惚着，“没关系的，你随意就好。”

　　一踏进厕所，貔貅就感受到让她不舒服的窥探的感觉。顺着感觉源头，貔貅从镜子上方直接揪出了一个黑点，是个正在运转着的针孔摄像头，它后面还连着电线，红色的灯时不时地亮着。

　　此外，貔貅还在马桶边放手纸的盒子旁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个同款，但更为精细的摄像头。她摇头叹息，虽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摄像机的用途大同小异。

　　“血？这里怎么会有血？！”蔡小涵高声喊道，她从卧室出来就看见面前的一摊血迹。

　　把手里的衣服往沙发一搁，蔡小涵的手上下摇摆着，有种无处安放的焦急。她不知道刘悦伤到哪里，这么长的时间来刘悦也没有任何表示，她怕自己没轻没重地给刘悦造成二次伤害。

　　貔貅带着两个针孔摄像头走了出来，“那不重要。”

　　蔡小涵不赞同地回头，正准备理论一番，却又被貔貅手上的东西震住了。“针，针，针孔摄像头？！”

　　刘悦也回过神来，眼睛里瞳孔地震，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对啊，我从厕所找的，应该就这两个。”貔貅往桌上随意一扔，一点都没感觉自己扔下的其实是个微型炸弹。

　　貔貅放松地坐在刘悦家的沙发上，自在得仿佛三人中，她才是主人。她不自觉地按按沙发，软软的但弹性十足，不错，她可以也给自己制备一套。

　　跟针孔摄像头比起来，血迹确实不算什么。蔡小涵不知从何开口，面对一个个来居委会找茬的人，她都能巧舌如簧，不紧不慢地给人家怼回去。现在这种情况，属实是她人生第一次面对。

　　貔貅想起什么，补充道，“那个血应该是男...啊不，赵阳的。”貔貅想说男n号，说到一半硬生生改了口。

　　“哦。”蔡小涵冷淡回答，地上那丁点血迹一下子变得顺眼，如果能够再多再大一点就更好了。一下子也就忽略了貔貅为什么能准确说出血迹的主人。

　　貔貅有点可惜，她都想好了要怎么回答蔡小涵的疑问了。

　　刘悦进厕所换衣服，好一阵没出来，蔡小涵和貔貅大眼对着小眼，有点尴尬。

　　“小蔡，”迟疑了片刻，貔貅又换了个称呼，“小涵？”

　　“哎，皮姐你怎么叫都行，我习惯了。”

　　一开始蔡小涵也对小蔡这个叫法极其不适应的，那个女孩子会喜欢被叫“小菜”的，但居委会和街坊邻居都觉得小蔡比小涵更接地气，更亲近。反抗无用，之能往好处想了。

　　“哦，那行。小蔡，你屁股后面是什么？”貔貅指着蔡小涵身后的靠枕，底下有黑色的金属光泽，有点反光。

　　蔡小涵疑惑地拿出来，“手机？”这个大小和颜色都不是刘悦的风格，她知道刘悦常用的是某水果机，刚换了最新款的紫色型号。

　　刘悦快速地冲了个澡，尽管貔貅已经说没有其他的摄像头，她自己拿着手机按照网上的方法再三检查过，她也无法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应该是赵阳的吧。”刘悦不确定地说道。

　　“那里面肯定有他下的一些app，现在很多摄像头都有专用的app。”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侵不侵犯赵阳的隐私了，先撩者贱，是他自己先不把自己当人看的。

　　不知赵阳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愚蠢。手机没有用复杂的数字密码，人脸识别和指纹识别不成功后，便是图形验证。貔貅选了个最简单的图形，瞬间解锁。

　　貔.深藏不露.貅凭借自己的运气，不，实力，成功收回迷妹一枚。

　　“皮姐，你好厉害。”

　　貔貅谦虚地挥挥手，等待下一波彩虹屁。然后没有然后了，蔡小涵仔细检查着赵阳手机里的app。

　　蔡小涵庆幸地举着手机，高兴地大喊，“他才刚装上，app上还没记录。”

　　刘悦虽然从进门到现在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听到针孔摄像头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心还是高高悬着的。这时，才感觉自己脚踏实地，有了一丝实感。

　　稍微放轻松了些，刘悦记忆也开始复苏，“可能是之前他在我家附近，上来借了个厕所，我有急事，给他开了门，就走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蔡小涵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她也知道不是刘悦的错。

　　刘悦和赵阳是相亲认识的，双方都是奔着结婚去的。认识之后，才知道两人是同一个公司的，只是在不同部门，平常无意间可能也是见过的。

　　“小涵，我可以去你家住几天吗？”刘悦生硬地转移话题。

　　“可以，我之前就说过的。”蔡小涵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就是刘悦不说，她也要把刘悦拖走。就眼前这幅凌乱的景象，没有心理阴影，也要收拾一两天才能入住。

　　貔貅抄着手，不知道还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刘悦察觉到貔貅视线的漂移，“皮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指不定还要忙多久呢。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先去忙也没关系的。”

　　对于人类客套的说法，貔貅向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理解的。她坦诚道，“我没事。”今天八点档为了一个什么比赛调了档期，停播一天，她确实没什么事。

　　“哦，”刘悦一哽，收拾行李，就算没有蔡小涵对她而言也是很快就能完成的事。

　　貔貅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偶像剧里，男主都会给欺负女主的人来一个狠狠的教训。刘悦的人生男主没出现，貔貅不介意自己代劳的。

　　貔貅不喜欢，甚至讨厌被别人麻烦或者找麻烦，但如果是自己找别人麻烦，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蔡小涵脱口而出，“报警！”然后，迅速瞟了刘悦一眼，垂下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同于貔貅，生长在法治社会的刘悦和蔡小涵遇事第一想法就是找警察，但她们心中也清楚不管是哪国的法律对于弓虽女干罪犯都是从轻发落，罪不至死的。更何况是弓虽女干未遂呢？人们顶多只是从道德层面批判一下犯罪者，这种不痛不痒的指责，最多成为名人的黑料。

　　对于普通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受害人一刻都不敢忘，笼罩在光明人生上的阴影，一直影响着，作用着。也许某一天阴影会淡去，但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摆脱。

　　“你们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貔貅背在身后的手稍稍一动，卧室里的抽屉轻轻打开，一个小包避开刘悦和蔡小涵的视线，从她们的视线死角轻飘飘地来到貔貅的手中。

　　“对的，悦悦你快检查一下。”蔡小涵附和着。

　　“赵阳，他不至于吧。”刘悦禁不住蔡小涵的催促，内心怀疑的种子在发酵。

　　她以前还觉得赵阳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蔡小涵对赵阳有偏见有误解，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告诉她，不是的，赵阳就只是个一事无成，做错事只会从别人身上找理由，对女人发泄的社会渣滓。

　　木质抽屉里空空如也，刘悦苦笑，“这下真的要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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