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刀尖起舞

　　【BGM：沈圭善《?? 6?? (月亮与6便士)》】

　　同情体贴是一种很难得的本领，但是却常常被那些知道自己有这种本领的人滥用了。——《月亮与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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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

　　四月仲春，首尔的天气已经逐渐回暖，但凌晨时的气温却还是像没从严冬中缓过来一样，能冻得人瑟瑟发抖。

　　像是要下雨似的，天空中阴云密布，一阵冷风呜呜吹过，寒意贴面绕颈。

　　金泰亨被激得抖了抖，连忙颤着牙关裹紧身上的外套。

　　他原本是在家待着的，可睡到半途忽然惊醒，睁开眼，面前就是如流水般潺潺将他包裹的暗夜。

　　算不上恐怖，就是让人莫名畏惧。

　　缩在床上攥着被角的金泰亨在黑暗里愣了几分钟，外面的天还没亮，他估摸时间应该没有很早，至少一堆人的狭小房间里除了他都还沉浸在梦乡中。

　　所以，是只有金泰亨一个人醒来了。

　　可能是睡得不够安稳的缘故吧，毕竟几天前刚做完一次月末考核，公司里本来就不多的练习生全被筛了个遍，留下的人全在讨论可能是要定出道名单了。而金泰亨住在被称为“出道预备役”的宿舍里，加上人缘好，消息要灵通得多，知道上面的哥哥们都陆陆续续地去参与了一些前辈们的合作。

　　或是舞台伴舞，或是录音伴奏，或是参演MV……连智旻和柾国都去了，然而只有他，什么都没参加。

　　特别是当宿舍里的人几乎全都被选中过去录制的时候，没被选中的人就显得异常醒目起来。

　　像是随时都能被踢出局的边缘人。

　　金泰亨不大喜欢这种危机感。

　　他摸起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荧光往下瞧。

　　朴智旻的床铺还是空的。

　　他又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这么晚还没回来，估计又在练习室通宵了吧。

　　金泰亨咂舌。

　　朴智旻这人真的是勤勉到令人佩服的程度，明明已经去过录制、半只脚都踏在了那扇大门前，居然还能这么拼命，就好像一天不努力就会被挤下来似的……

　　少年的手指蜷缩起来，沉默片刻后，他鬼鬼祟祟地披上衣服起身。

　　静悄悄爬下床，推门出去。

　　电话拨通。

　　嘟——嘟——

　　“喂？怎么了泰泰？”耳畔的话筒里传来对方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金泰亨从脸上咧开了个大大笑容，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宿舍外面走。

　　那边的人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不也还没睡吗？”

　　“睡了，又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那你要过来吗？”

　　闻言，金泰亨顿了下，接着捂住话筒悄声道：“智旻尼，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月亮啊？”

　　……

　　阴云仍旧未散。

　　其实光就数值上看，四月首尔的凌晨远远比不上能够滴水成冰的冬日，只是早晚的温度差异过大，总让人错觉偶尔呵吐出的一口呼吸仿佛都能具现化为可视的雾气似的。

　　金泰亨不太想吸入冰冷的空气，便异想天开似地鼓着腮屏住呼吸。

　　对氧气的欲求迅速在神经中蔓延，他憋得双颊通红，好半晌过去终于控制不住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寒冰似的气体迅速入体，从鼻腔气管到肺腑，都是冷峭的凉意。

　　啊啊啊好冷好冷！智旻为什么还没来啊？而且这公园里怎么阴森森的，一个人待着好可怕啊……

　　金泰亨从公园长椅上站了起来，急切地跺着脚，在原地转来转去，想要以物理方式驱走这随性发起的赏月之旅中不甚美好的感触，但在数到第二十五圈时，突兀地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哽咽。

　　脊背瞬间僵直，鸡皮疙瘩噼啪在表肤爆开。

　　一刹那，无面鬼、皮球男孩、变态连环杀人犯等一系列恐怖玩意儿也像是他自己转圈圈一样地在金泰亨脑子里转了个遍。

　　子不语怪力乱神南无阿弥陀佛耶稣保佑真主请怜悯我……

　　月黑风高，耳边的抽泣一声叠一声，金泰亨不断在心里乞求着各路神魔鬼怪的保佑，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恐怖片里直面鬼怪的主角，就算冷汗都流到脖子上了还是忍不住想傻逼地回头看一眼，然后再决定究竟是拔腿就跑还是继续留在原地等待队友接应。

　　他咔咔咔地扭过头。

　　公园里的路灯坏了，灯光昏暗得紧，他一眼望过去，只看见空荡荡的半边座椅、枝繁叶茂的树林和郁郁的灌木丛。

　　没、没有人？

　　金泰亨定下心神，下一秒就看见灌木抖动了下，骤然冒出颗黑色的头。

　　鬼……鬼！

　　簌簌的恐怖背景音下，他瞪着眼睛，尖叫卡在喉咙，然而还未出口那个不明生物便像是被他吓到似地“啊”了声，再次藏进灌木后。

　　瞧见对方贴在树影里晃动着的影子后，金泰亨心中顿时大石放下。

　　什么嘛，原来是人啊。

　　四周安安静静，恐惧退却，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升起，他瞄着那里犹豫了几分钟，还是选择挪动几步靠了过去。

　　“喂，你还好吗？”

　　那个团在灌木后的人没吭声，环境昏暗，从金泰亨的角度勉强能看到对方那头凌乱的细碎短发和长得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刘海，只从露在外面的皮肤看，应该长得还挺白的。

　　他又靠近几步，膝盖抵上长椅，隔着约莫几米的距离继续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对方仍旧没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抬。

　　这……怎么办啊？

　　“那、那个……是打扰到你了吗？抱歉！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怕错开碰不上不能走，能暂时借你一下地方等他吗？”

　　安静了会儿。

　　“嗯。”

　　低低轻轻的一声。

　　收到被允许留下的信号，小老虎总算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背对着对方，坐在灌木丛外的长椅上，腰背挺得笔直，但金泰亨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小话唠，坐了会儿就忍不住跟那人搭起话来。

　　“有什么事要在半夜躲在这里哭啊？”

　　“跟你没关系。”

　　碰了个钉子。

　　金泰亨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往后偷偷瞥去。

　　那个人仍旧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阴影的角落里，毛刺刺的短发支愣在头上，一双红得像是兔子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他，长长的刘海动作间依稀可见乱七八糟的泪痕。

　　于是脑子里弹出四个字

　　——同病相怜。

　　“看什么看！”对方向他呲起了牙，声调又哑又粗。

　　金泰亨连忙佯装无事地转回头。

　　犹豫了会儿，他从兜里掏了包纸巾出来，往后递去。

　　“那个……”金泰亨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人，但托住纸巾的那只手始终稳稳地定在空中，“很抱歉占用了你的地方，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收下这个。”

　　“……”

　　手上的重量一轻。

　　哗啦哗啦。

　　是纸巾被拆开的声音。

　　好意被接纳，金泰亨总算是松了口气，放轻往后躺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一个人半夜跑到这种地方单独待着，是因为没人可以倾诉吗？”

　　声响停止了。

　　金泰亨有预料到对方抗拒的反应，但一向眼色十级选手的他却没有识趣地停止话题，只是紧张地舔了舔唇，掰着手指继续道：“我今天的心情也不好，早上被老师训，下午的练习又出错，晚上还被噩梦吓醒，感觉整个人一整天都是灰灰的……忍不住一直想：哎一股，我这是在干嘛呢？哎一股，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哎一股，怎么全世界的不幸都在今天降临到我身上了呢？”

　　像是不经意地，他往后一瞥，瞧见那人似乎稍微直起了身往他这边靠了点。

　　这种不面对面的交流方式明显气氛要比刚才好的多。

　　金泰亨笑了笑，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路灯投在地面的影子上。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我就和我的亲故约好了一起出来来看月亮。但奇怪的是明明出门之前我还一直想着不好的事，可在来的路上我居然没有一次想起这些，脑子里全被想快点和我的亲故碰面，想快点和他一起聊天，想快点见到月亮的期待塞满了……”

　　那个陌生人忽然就开了口：“可是今晚没有月亮。”

　　金泰亨一怔，抬头望去。

　　果然，头顶是大片大片的乌云，沉郁地堆积在那儿。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啊，我没太注意这个。”接着扬起一个有点傻傻的笑容，“说不定一会儿就出来了呢，而且，就算看不见月亮我还可以等着看太阳，反正太阳总是会出现的，对吧！”

　　“那万一也没有太阳呢？”对方问道：“万一……会下雨呢？”

　　“雨总会停的。”金泰亨极认真地回：“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就算阴天、下雨，只要到了时间，太阳和月亮总会出现的。”

　　那人沉默了。

　　wing——wing——

　　金泰亨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恰恰好凌晨四点，来电显示是朴智旻打来的，连忙接通。

　　“喂，智旻尼？”

　　“泰泰，你在哪儿啊？我怎么在公园转半天都没看见你？”

　　金泰亨一脸迷茫，“我早到了啊，就在路灯旁边一直等着你没动呢。”

　　“公园我都逛遍了都没看见你。”

　　“可我就在这里呢！”他咕哝，“我在公园进来这个入口这儿!”

　　“你真的在公园吗？”

　　“我在啊！就公司旁边那个公园啊！能看见隔壁楼招牌那个……呃等等……这里……诶？那个招牌去哪了啊？被拆了吗？智旻尼你看见了吗？”

　　“你到底是走到哪里去了啊？！”

　　“啊——呃——我可能——可能是——”

　　终于意识到好像是天太黑导致自己认错了路的金泰亨心虚起来。

　　“我可能走错路了。”

　　“阿西，你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了吗？！”

　　“对不起！我这就过来！”

　　金泰亨飞速道歉，收线后站起就想往外跑，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摸索了下自己的兜，从里面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接着把那个东西放在了长椅上。

　　五彩斑斓的糖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要走了。”

　　他低眉敛目，在昏黄的光线下，凌厉的眉眼看上去居然温柔得不可思议。

　　金泰亨小幅度地对着灌木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呀！”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要开心啊！”

　　没一会儿。

　　“嗯。”

　　低不可闻的一声回答。

　　金泰亨又咧开嘴，小麦色的脸上笑意灿烂得过分。

　　转身，离开。

　　在少年小跑着远离公园入口后，那个交谈时始终藏在灌木从中的人终于起身走了出来。

　　阴影如流水般褪去，对方拾起座椅上的糖果，抬起头，一张属于女孩的漂亮脸蛋出现在月光下，琥珀色瞳孔里的微光闪闪烁烁。

　　她久久望着金泰亨离开的方向，像是抓住什么珍贵的东西似地，慢慢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和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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