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什么时候能吃肉

　　除夕前一天。
　　商场里热热闹闹地放着新年好，气氛很是热闹。
　　程夏推着购物车，左右带着程心和言午，一路挑着东西。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家长，带着小孩出来逛街一样。
　　可不是么，程夏笑了，他们两个可不是小孩么？
　　“哥，这个!” 程心拿了一大袋量贩装的薯片，“三种口味! 全都要了，行么？”
　　“你要吃得完就拿吧。” 程夏笑着说，“别到时候吃不完，再放家里过期。”
　　“这不是咱们三个人么! 我一个人哪里吃的完。” 程心把薯片扔到购物车里，“对了哥，咱们买些火锅底料吧，我想吃火锅了!”
　　“行，在那边，” 程夏指了一下远处，“再挑一些牛羊肉，到时候都放进去。”
　　然后转头问言午，“有什么忌口？”
　　“没有。” 言午回答。
　　他默默跟在程夏身边，从不主动拿什么，也不要求什么。
　　反观程心，跑来跑去，这也要拿一点，那也要拿一些，程夏都一脸宠溺的答应，还叮嘱她别拿太多，吃不完的。

　　那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的任性和权利吧，言午心想，眼里满是羡慕，而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撒娇和任性的底气。

　　正想着，程夏又回头对他说，“言午，你也去冰柜那里拿些你爱吃的，到时候放在火锅里。”
　　言午正要说我随意，就见程夏向他眨眨眼，说道，“去吧，哥哥宠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言午闻言，感动得鼻子一酸，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鼻音。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鼻音重得吓人，赶紧头一低掩饰过去，快步从程夏身边穿过去。

　　程夏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言午这个外表冷冰冰的少年，只不过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了而已，哪里是真的不在意，真的不想被疼爱呢？
　　只是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罢了。
　　所以程夏就偏要宠他，最好宠得他恃宠而骄才好。

　　除夕。
　　程夏亲自下厨做饭。
　　程欣小公主自然不帮忙，甩手掌柜一样在沙发上看综艺，还假惺惺地喊一句，“哥，需要帮忙你就叫我!”
　　程夏头都不抬地切菜，边说，“看你的电视吧!你不来帮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程欣哈哈笑着不接话了。
　　言午站在厨房门边，看着程夏忙活，想进来帮忙，但又什么都不会，怕碍手碍脚。
　　程夏笑着看了他一眼，说，“没下过厨房吧？”
　　“嗯。” 言午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也没有，” 程夏熟练的把切好的菜抄到一边的盘子上，又拿起胡萝卜切起丝，“我爸生病过世之后，我妈也在第二年随他去了，家里突然就只剩我和程欣了。那时候程欣才初中。”
　　程夏顿了顿，往锅里倒油，加热，边继续说，“我那时候大二，那时候才学的做饭。”
　　言午有些感慨，程夏在大二就撑起一个家，还得照顾妹妹，还做的这么好。
　　“还记得第一次做海鲜，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动手。” 程夏笑了起来，“但是没办法，程心爱吃鱼，那时候她还在长身体，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言午沉默了一会，突然来了一句，“有你做哥哥，真的很幸福。”
　　程夏没料到言午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会，回头笑着看他，问：
　　“那你愿意做我弟弟么？”

　　愿意做我弟弟么？
　　程夏这一句话，问得就很巧妙了。
　　这比“愿意当我男朋友么”来得轻得多。这句话更像一个单方面的付出。程夏表达了一种意愿，愿意宠着言午，对他好，且不求回报。

　　言午没有回答。
　　他莫名觉得这个问题意义非凡，不能这么快给出答案。
　　于是他主动说起自己。
　　“我其实……有个哥哥，亲哥哥。”
　　程夏安静的听着。这是言午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哥哥。这和言午在喝醉酒的状态下的只言片语不一样，是言午清醒的叙述。
　　“他叫言晨，” 言午说，“大我三岁。”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对我好，陪我玩。爸妈打我的时候，哥哥还会保护我。”
　　“他是我整个童年里唯一值得记住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
　　言午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带着自嘲：“……早就被打死了吧。”

　　“有一次，我跟哥哥约好一起拼乐高。那是一座魔法城堡，” 讲到这里，言午笑了，想起了那段时光，幼稚又美好，“我们那时候很迷哈利波特的。”
　　“所以我们说好，那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一起拼，拼一个周末总能拼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言午低垂下眼，“那天我回到家，发现哥哥的东西都没了……阿姨说，哥哥被爸爸带走了。”

　　程夏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从言午酒后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这个故事，但听他亲口讲出来，还是过于残忍了。
　　难怪言午当时问他，新家很好么，为什么不回来，是这么个意思。
　　大概在言午的潜意识里，哥哥和爸爸去了新的家庭，那里很好，所以他们不回来了。
　　“……挺可惜的，”言午说，“那个乐高我一直收着，但没有机会拼了。”
　　那座魔法城堡，看来是拼不起来了。连带着，少年那颗破碎的心，也再也拼不好了。

　　每次程夏听到言午讲述自己的童年，都会觉得不可能更糟了，但总是还有更糟，还能更残忍。
　　于是程夏开始害怕听到言午讲述自己的过去，他害怕听到之后的那种窒息般的心疼。
　　但他更怕自己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言午经历过什么，程夏又怎么敢说自己足够了解言午呢？
　　知道言午的痛，才能更好的疼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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