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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爸爸
“?”
程然抬起头,看着男生低下头张望的脑袋轮廓,被顶上路灯投下的黄白色光晕映衬包围着,活像电视里瞧见过的神仙形象。
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居然想笑。
“你?”程然一直保存着“抬头瞻仰”的状态。
“我?”邵祐霖单手撑着砖墙,侧仰着身体从高处跳了下来。
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在学校翻墙的惯犯。程然心说。
“然神不是鱼吧,”邵祐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盯着满脸疑惑的程然在心里暗暗发笑,“不久前还见过,怕不是忘了我了吧,我长得很大众吗?”
邵某本以为眼前这一尊如同冰山的神只会怒却无言地盯着他放冷电,却没想到等来了一句:
“当然记得。你买东西没付钱。”
“……”
瞬间,邵祐霖简直尴尬到想编个理由再跳上身后的那堵墙,溜回公共厕所方便一下。
“哦…好,好吧……多少钱?”邵祐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粉色的钞票,抬了抬提袋子提酸的手腕。
程然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抬头直视了路灯刺眼的亮光,晃得他眼睛有点疼,引带着头也有些不舒服:“三十九块八。“
“啊?我没零钱,你这有找零服务吗?”邵祐霖把手里的粉红毛爷爷摊开朝向程然,一脸无奈。
你无奈个什么鬼?你在无奈自己太有钱,只配随身携带清一色的连号一百元大钞吗?
程然一见看不惯的人和事,就常闷在心里吐槽。
所以有时候汪晟会开玩笑逗他:去你妈的高冷男神,其实就是个敢吐槽不敢言的大闷骚!
这一特点可能只有旺财发现了,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程然觉得自己的人设就该是别人看到的那样。
又或者说,其实程然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当然,这一特性他也不清楚。
“我要是说一句‘不用找了’,是不是太中二了?嗯,不太好。”邵祐霖说着,把一张崭新的毛爷爷塞进程然的单肩包里。
“就下周补习的时候带着你的六十一块两毛来见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条街了。”
这句话难道就不中二吗?
不仅中二,还欠揍。
好在程然总是表现得很冷静,“是六十块两毛,想坑我的钱,兄弟?”
“抱歉,我尿急”之类的话已经快挂上嘴了,不过在脸皮比身后的墙还厚的邵祐霖看来,这都是小场面,不用慌。于是又铆足了劲儿憋了回去。
“我只是想考验一下我们然神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一点就着,被怒气冲昏头脑。”他编起理由寻开脱倒是一套一套的,“果然,不愧是你。镇定自若,沉着淡定,佩服。”
不用装了,自己丢掉的面子是找不回来的,给自己挖了个坑,就乖乖躺里面休息吧。程然在心里吐槽。
“对了。”邵祐霖这才记起了什么,把手伸进塑料袋掏了掏,摸出来一个钱包。
程然黑褐色的瞳仁猛一颤。
他看见了衬着黑底的白色CR字样,在不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扎眼。
“你的,对吧?”
程然不知道,就在他跟丢到处乱窜那么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满脸写着一个“惊”字。
“怎么在你这里?”
邵祐霖抓了抓被蚊子叮咬过的脖子,丝丝阵阵的痒意弄得他很不舒服。
看到A班学神那样少有的反应,邵祐霖心里痒痒的,突然有了个想跟他开开玩笑的想法,“你猜。”
程然当然是受不了这种逗弄的,他最烦别人跟他扯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不猜。还给我。”
程然没有作出任何让步,一句好话美话都不会假意奉承。哪怕对方是一个来归还失物的人。
“哈,脾气挺炸。”邵祐霖用手里的钱包当了个临时手摇扇,赶走胡同里成群结队的蚊子大军。
“这样,咱们交个朋友,我就不用你交什么招领费和保护费了,”邵祐霖腾出右手,伸到程然面前,“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还你。”
程然没时间跟他在这耗,什么都没想,直入主题,“说。”
“别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少年向胡同外走去,停在一盏高一些的路灯下,背倚着灯杆,一只手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程然的钱包。
装华夫的白色塑料袋就大剌剌地垂着挂在少年偏白的手腕上,时间久了,勒出了两条红印。
“我叫邵佐伊,一个耳朵两个人的邵佐伊。”
玩笑要开到底,这当然是句谎话。
路灯悬得高,掺着点黄色的白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落在少年乌黑的头发上,闪着金星,如同有实质,被反弹了似的。
程然跟着移步跟出去,站在路边,并没有细想“一个耳朵两个人”是什么奇葩介绍,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认识。”
邵祐霖倒是表现得挺惊讶,抬了抬眼皮说道:“然神不知道是不是贵人多忘事,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没道理啊,我长这么帅。”
我长得这么帅。
程然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程然这才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毫不谦虚的人一番。眼神比之前在纯白时还要挑剔犀利。
要说帅嘛,其实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男孩十六七岁的五官渐渐褪去了稚嫩,却仍夹杂着一些青涩混淆着人们的视觉中枢。
灯光和星光给他端正立体的面部轻轻扑了些高光,勾画出协调的轮廓线条和明暗关系。
程然叹了口气。叹出了满腹无奈。
“我并不关注你,何况你还是C班的,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要认识你。”
程然耐着性子回答面对面的那个站都没个正形儿、再邋遢点就像个流氓的黑T男生。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钱包。
“好吧,然神别那么严肃嘛,现在认识也不迟。”
“我并不想认识你。”程然浑然不知对方面子为物,将自己刚产生出的“和善待人”想法掐死在萌芽,“有什么快点提。”
邵祐霖斜了斜嘴角,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便宜能赚就得多赚,那就……”
“叫我一声爸爸。”
程然黑长的睫毛猛颤。
明显搁这儿摆明了是要程然难堪呢!
妈的,太阳狗。程然的中指突然间有了一种想抬头的冲动。
“无聊,你是小学生吗?”程然皱着眉,白眼翻出七分不屑,三分讽刺。
“我比你大。”
程然咬着牙,气得不行,声音都是从齿缝里钻出来的。但是作为一个学神的基本道德修养让他没有将积了满腔的脏话倾泻而出。
如果对象是汪晟,程然可能已经动手了。
他就这样,动起怒来根本不顾过往情结。
其实以他的凡事还是推崇冷静为先的性格,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混话也不会让他动怒。
怒的是另一件。程然更加在意的事。
程然没有爸爸。
“你打工用的身份证是假的吧。”
邵祐霖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地痞模样。
程然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三遍:眼不见心不烦。
不要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几月份?”程然冷冷抛下一句。
“你绝对比我小,”邵祐霖眼里满是得意,“我是九月份的,基本上比同届的都大。”
程然轻呵了一声。
行吧,这是条老狗。比不过。
程然不想冒着可能被叫“弟弟”的风险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大跨步上前,一把夺过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手里的钱包,转身就走。
“喂!”邵祐霖一见手里空了,连忙冲到程然身后拉住了他后背上的衬衫布料。
“连一句谢都捞不着吗?”
程然又转了回去,一巴掌拍掉了扯着自己白衬衫的手。
程然撇着头,用余光扫着他,故意拖长了语气不情愿地道了句:
“谢。”
邵祐霖呆楞了一秒:没想到万年冰山居然妥协了?
他乐了,用空出的手拍拍程然的肩膀,“爱卿平身。”
操。
这一瞬,程然本来冷漠没有温度的目光好像擦出了电火花,狠狠地瞪着邵祐霖。
“怎么,要我说谢主隆恩?”
“行,然神我错了。”
邵某被传说中能杀人的眼神震慑住了,怂得急忙脱口而出。
程然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厚脸皮大高个还有及时低头认错这一功能。
“那个……”
“车,自行车,借一下呗。”邵祐霖低着嗓音说。
“我今天离家出走,手机带了个坏的,这地儿又不好打车,你看……”
“?”程然惊愕了一刻。
这一看就金贵的少爷模样,会沦落到低声下气求人借代步工具的地步吗?
还有离家出走是什么鬼?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解释。然神,你看,钱包被你收回了,便宜也没占全,我也怪可怜的,要是连家也回不了,是不是太惨了点儿?”
邵祐霖用真诚的眼神投向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不了,那六十块两毛钱,我就真不用你找了?”
“你家远吗?”
邵祐霖故作哭状,“远!特别远!江翎别墅,宵祯新区那边儿,我要是走回家,得废……”
程然在一瞬间里,居然觉得眼前这个装得耷拉着脑袋的傻大个可怜兮兮地像条丧家犬。
心里不禁一动,怒气清空,断续的悱恻之意慢慢充上。
程然没说话,直起了之前懒散塌下的背,沉默着向前走。
“喂……真的不管我了吗?”邵祐霖沉下的嗓音透流出无助失望。
“跟我回纯白。”程然抬了抬下巴。
邵祐霖眼里一亮,明知故问道,“干什么干什么?”
程然又长叹一口气,语气却被磨的渐渐柔了下来。
程然觉得这个叫“邵佐伊”的人真烦。
谁叫人家不知道做了什么,但最后仍是把钱包物归原主。
谁叫人家虽然差点吃了霸王餐,但最后仍是把钱还上了。现在是自己欠那人六十一块二。
不,是六十块两毛。
谁叫人家那么金贵的大少爷都认错道歉,求自己帮忙。
有了“谁叫”,于是就有了“所以”。
所以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
“取车。”
程然隔着两人已经拉开的那一段距离,朝着灯下黑色衣摆晃动的身影喊着。
夜色朦胧,星光微弱,回声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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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忙了点,只有短短小三千,狗作者默默将膝盖奉上。
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