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再过几天便是庄明皓二十八岁的阳历生日。他们的生日只相差一周，但却是一个在年末，一个在年初。
　　姬锦媚其实早早就在做准备了，她悄悄和王伯学了几个庄明皓爱吃的菜，准备等到他生日的时候骗他医院有突发状况，临时被通知要回去上晚班，再偷偷在他家里准备好一切给他一个惊喜。
　　庄明皓生日那天，姬锦媚守着零点给他发去了第一条生日祝福。早上醒来她便接到了庄明皓约她晚上到家里吃饭的电话，还说王伯会准备大餐。他又怎么会知道，王伯早就是她的“友军”了，她一早便已经同王伯说好了。
　　姬锦媚装作为难又抱歉的语气，这段话她也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早已烂熟于心。听到她说因为是医院临时的安排，必须要去上晚班的时候，庄明皓果不其然失望极了。
　　而他一早因为一个业务又去了临市，要晚上才能赶回来，他们甚至连午饭都没办法一起吃。
　　庄明皓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算了，反正生日年年有。那凌晨我去医院接你。”
　　“你从临市回来一定很累了，放心，等我下班，我会直接打车去你家。你就在家乖乖等着我。”
　　“那你记得提前预约相熟的司机。”
　　“嗯。”

　　等到庄明皓从临市回来，已是八九点光景。虽然又累又饿，虽然王伯还在家里等着他，但一想到这个生日锦媚不在，庄明皓回去的步伐都不免有些缓慢和沉重。
　　远远已经能看见他家的大门了，就在这时，庄明皓发现就在他家门口房子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虽然明知道那不可能会是锦媚，庄明皓还是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可当距离越来越近，他便越确信那不是锦媚。
　　眼看着便走到了家门口，庄明皓看着眼前亭亭袅落的少女，不禁有些愣怔。良久，他才迟疑地开口，“田甄？”
　　少女从房子的阴影里走出来，站到他面前，露出甜美的笑容，“好久不见，明皓哥哥。”
　　与少女从容自若的笑容相比，庄明皓的反应其实是有些失态的。
　　田甄将手里的蛋糕提到他的面前，笑着说：“明皓哥哥，生日快乐！”
　　庄明皓这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如常，“谢谢。你……还是先到家里再说吧。”
　　说完，庄明皓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家里走去。
　　田甄愣了一下，眼看便落下一大截，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庄明皓开门进屋，低头换鞋的时候，看见地上的那双女鞋，不禁一愣。
　　这时姬锦媚听到声响，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说：“累了吧。你先去二楼泡个澡，水我已放好了，还加了你最喜欢的薄荷浴盐。然后等你下来，我们就可以开饭……”
　　姬锦媚脸上的笑和最后的话都突然硬生生断在了空气里，在她看见庄明皓身后出现的那个身影以后。
　　姬锦媚冷着脸慢慢将身上的围裙取下来，她看了看同样不明所以紧皱眉头的王伯，又看了看呆愣的庄明皓和他身后的那名年轻女子，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果然，恋人之间真的不需要什么惊喜，因为最后都会变成惊吓。”
　　说完她便沉默着走到玄关去换鞋。
　　这时，大脑当机的庄明皓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她，“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刚刚在门口碰见她的。”
　　田甄也是一脸震惊，认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后，她心里一时百味杂陈，听到庄明皓这样急着澄清，心里不禁又是一痛。
　　但就在姬锦媚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便收起了自己破碎的心情，笑着对她说：“姐姐你好，我叫田甄。我也是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想着今天是明皓哥哥的生日，这才不请自来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我们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
　　庄明皓没说话，却也没放开抓着锦媚的手，对田甄的话表示了默认。
　　王伯见他们三人都那么站在玄关，气氛着实有些微妙，既然庄明皓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还拦下了想走的锦媚，那应该也就是警报解除了，他这才赶紧帮忙打圆场，“怎么都站在那儿呢，赶紧都进来呀，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姬锦媚有点傻眼——田甄回来了？
　　那个喜欢过庄明皓，庄明皓也喜欢过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回来了？
　　庄明皓说他们相差十岁，那她今年刚好十八岁？
　　庄明皓牵着脑子里一时思绪万千的锦媚走到餐桌边，将她安置好以后，才对田甄说：“谢谢你赶过来帮我庆生，不要客气，随便坐。”
　　等田甄有些拘谨地坐下以后，他才又说：“我大概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姬锦媚，这是管家王伯。”
　　“妹妹，王伯，这是田甄。我以前邻居家的女儿。”

　　这顿饭，四个人中大概有三个人都吃得味同嚼蜡。
　　田甄离开的时候，站在庄明皓和姬锦媚的面前，语气诚挚，“明皓哥哥，锦媚姐，很抱歉我这么唐突地跑来打扰到了你们。”
　　姬锦媚知道当着她的面，这话庄明皓不好回，便道：“怎么会是打扰呢，应该是我们谢谢你的祝福和记挂才对。”
　　等庄明皓叫的车到了，他们俩看着田甄上了车离开，姬锦媚这才说：“我也该走了。”
　　庄明皓一把拽住她便往回走，“你哪儿也不能去，今晚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他们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王伯准备离开。
　　王伯见庄明皓那么拽着锦媚，不免有些为他们担心，忙叮嘱道：“明皓，有什么话好好同锦媚讲，今天你的生日锦媚其实费了很多心，你们不要吵架。”
　　庄明皓点点头，“王伯，没事的，你放心。”
　　王伯也离开后，庄明皓拉着锦媚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今天的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姬锦媚看着他，“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没有。”
　　她不禁气结，“那你还让我问什么？”
　　庄明皓拉住她的手，“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生气。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所以我才说你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姬锦媚沉下气来，“那我问你，你今天回来看到我在的时候，有觉得惊喜吗？”
　　庄明皓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一愣。
　　姬锦媚见他不答，便帮他答了，“你并不觉得惊喜。我和她都想给你惊喜，结果好像都变成了惊吓。”
　　她今天的确是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田甄，而是因为庄明皓看到她在的那一刻，脸上除了意外一点儿欣喜的表情都没有。
　　庄明皓沉默了一阵，才小声说：“如果不是先看到了田甄，你准备的这一切一定都会让我觉得很惊喜。”
　　姬锦媚听他这样说，感觉心口向被人突然捶了一拳似的，有点喘不过气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先看到她，再见到我就觉得不再惊喜了？”
　　“我……”庄明皓一时张口结舌，“我……我只是完全没想过她会回来。”
　　“那她现在回来了，又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怎么想呢？”
　　庄明皓听这话的意思才知道锦媚是误会了，“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和惊讶。”
　　“真的只是觉得意外和惊讶吗？”
　　“妹妹，你……”
　　“不要再叫我妹妹！”
　　“……锦媚，你不应该怀疑我的真心。”
　　“或许你应该再好好看看你的真心！”
　　庄明皓听到这儿，脸色也难免变得有些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锦媚的脸色也不太好，抬眼冷冷看向他，“你真的完全忘记她了，不喜欢她了？”
　　“姬锦媚，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现在只喜欢你！”
　　听他这样说，姬锦媚垂下眼帘，竟有些难过的样子，“那如果她还喜欢你呢？”
　　即便庄明皓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姬锦媚最后还是执意离开。
　　庄明皓看着她上了车，表情无力又沮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姬锦媚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由你来决定，但我知道她的答案与你无关。我并没有不相信你，但我觉得今晚我们都需要静一静，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庄明皓望着出租车载着锦媚绝尘而去，心中茫然一片。
　　她到底是吃醋了，还是生气了？他觉得他有点搞不明白了。
　　当晚，庄明皓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到锦媚离开时的样子，想到突然出现的田甄，想到锦媚问他的问题。但他找不到答案。
　　拥有好睡眠的姬锦媚回到家也失眠了。
　　因为她错失了问庄明皓的最佳时机，他明明都让她问了，她明明心里也有那么多的疑问，却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原来一直都叫你‘明皓哥哥’吗？时隔多年再听到她那样叫你，你是什么心情呢？”
　　“你又为什么要让我叫你‘哥哥’？是我第一次那样叫你的时候，让你想起她了吗？”
　　姬锦媚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出来，她也想显得大度得体，显得体贴懂事，但她心里却盘桓着那么多的疑问，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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