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晴湘西]你好看啊

　　叮...

　　叮铃...

　　叮.叮...

　　声音渐近，越发清晰起来，夹杂在其中的利刃破空声似有若无。

　　“呜！”

　　小狸子不甘心的哀嚎逐渐远去直到再无声息。

　　淡淡的荧光晕着人影，伴随着银器晃动，碰撞声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似乎只是眨眼的一瞬间，空气中便布满了香甜的气息。

　　是石蜜的味道，陈玉楼如此判断道。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停在了身侧，来人轻轻蹲了下来，身上的银器叮叮作响。

　　“&%￥&*...”脆生生的女声，即便是听不懂的苗语，但在此时此刻在陈玉楼听来，也犹如天籁一样动听。

　　忍着涩意，陈玉楼眨了眨眼，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模样，只是几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只瞄到了一个人影，意识便坠入了黑暗。

　　“你没事...吧？”

　　苏淼先前问话习惯性地用了方言，见没回应，便换了官话，没想到这次人干脆睡着了。

　　虽说自己使了点小手段，却不想这人睡得这么快，当下是又想气又想笑。只是想到之前那双罕见的蓝眼睛，却又舍不得生气了。

　　苏淼这人跟她阿妈一样，天生便爱那各色宝石明珠。说白了，就是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加之以前这族人偶尔还能看到几双异色的眼睛，现在那是一双都看不着了，如今难得遇上了，那还不得稀罕死。

　　再仔细瞧人长相，活脱脱就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眼见此地环境又脏又乱，上前略一使劲便将人打横抱起踏出了狸子尿的范围。

　　找了块平坦的地儿铺好去岁猎到的皮子将人放上去，这才回头把药镰收了起来，又把惨死的小狸子稍稍处理了一下--血腥味太重了。

　　心里有点后悔刚刚砍死狸子的手段太过直接，也不知道地上那书生会不会介意。小时候听阿妈说过，中原的书生最是胆小，要是看上人家了，得收敛点。

　　抽筋扒骨不过一瞬间，将无用的尸体扔回洞穴再顺手给填了洞口，这毁尸灭迹便是完美成功了。

　　就这么点时间，那书生已经蜷成了一团，苏淼快速用药水洗去手上的血腥味，顾不上处理另一边的老狸子，又快步走了回去。

　　见人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苏淼便跪坐在地，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伸手抚平峰眉，又轻轻从眼上滑过，最后置于手腕之上，三指轻搭脉搏片刻得出结论：只是略微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

　　苏淼摇头笑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明知道人只是睡着了，偏又不放心，非要再诊治一番。不过这一把脉，倒是让苏淼有了新的发现，本以为是个书生，没想到这人体内居然有股内劲，只是有些弱，也不知道这是哪路“英雄”了。

　　转念一想，孤身一人深夜敢出现在深山老林的，想来也确实该有几分本事，心中顿时又多了三分欢喜。

　　胆子大些才好，这样才不会被她养的那些小玩意儿吓到嘛。

　　随即擦去脸上碍眼的泥痕，又见这人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便掏出行囊里的犀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起头发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发白......

　　陈玉楼只觉得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了。

　　有时候感官太过敏锐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只说刚从山上学艺归家那段时候，他都不不敢细数自己究竟有几天是睡着的。

　　陌生的环境是一方面，听觉太过敏锐便是另一方面了。陈家是湘阴大族，家中人员复杂，夜里巡夜更是从不间断，这让陈玉楼很是困扰，过了足足小半年才调整过来。

　　即便是这样，偶有刮风下雨，仍然会感到不适。像现在这样，彻底坠入黑甜乡那是想都不敢...想！？

　　不对！

　　意识到自己还在瓶山，陈玉楼猛然惊醒。

　　仍旧是熟悉的香甜气息，耳边时不时传来“叮叮”声，脑后是软硬适中的枕头，眼前是细腻白嫩的手腕。

　　陈玉楼抓住那只手，却被上面的镯子晃了眼，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镯子的精巧之处--蛇形，很细，然而镯子上的每一片蛇鳞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足见这雕刻之人手艺之精妙。最妙的是这镯子既不是完整的闭合式，也不是开合式，而是使用了唐朝特有的焊接闭合式工艺，锁眼处蛇尾斜穿过蛇口，就好像是蛇头咬住了蛇尾一般。

　　如果不是这支镯子成色太新，也没有那股子土腥味，陈玉楼都要怀疑这是哪个唐朝墓里挖出来的珍品。

　　这镯子的主人想来也是个妙人，被一大男人握住手腕，既不慌也不叫，还配合陈玉楼微微转动着手腕，让他能看得更仔细更清楚。

　　研究完镯子，陈玉楼这才想起来这姿势不太对啊，再顺着手臂一抬脑袋。

　　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

　　膝...膝枕......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陈玉楼确实有欲得天下的野心，却真没享受过这美人膝。

　　倒不是没机会，而是这陈总把头一心只想做出成绩来让家里的老头子心服口服，于女色方面也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不然也做不出让红姑娘整日扮得跟个男人似的，还跟一群大男人一起吃肉喝酒的事来，就连这会儿进瓶山换女装，也只是因为带着女人进苗寨更方便打探消息而不是良心发现什么的。

　　平日里这逢场作戏也不是不会，只是这正儿八经的跟个姑娘呆一起，还枕个大腿儿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的。

　　他这脸一红，苏淼马上就发现了，本就带着笑意的苏淼顿时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陈玉楼的脸更像是着了火一样。

　　“你醒啦。”苏淼有心再逗逗他，可看他这模样，又怕逗过头把人吓跑了，便出声询问。一边问，一边扶着他坐起来。

　　陈玉楼见有台阶下倒也不含糊，顺势便站了起来，还特别绅士地伸手将苏淼也拉了起来。

　　“哎...”只是没想到苏淼跪坐久了，起来身形不稳，娇呼一声，晃了两晃，眼看又要跌坐下去，慌乱间伸手抓住了陈玉楼的胳膊。

　　“腿麻了？”陈玉楼犹豫了一下，换了只手搀扶苏淼，又用空闲的那只手虚扶着腰，帮人稳固身形。

　　“嗯。”苏淼点了点头，弯腰就去揉膝盖。

　　她这一低头，陈玉楼才发现她头上的发冠确实与一般苗家的银冠不太一样。

　　之前粗略一扫，陈玉楼便发现这姑娘明明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但是衣着却与此地苗人的着装相去甚远。

　　最明显的便是发冠，与其他部位相比太简陋了，完全不见苗人以大为美的特征--正面只有两角而不见点缀的银叶片或白羽，也不见银簪之类的装饰品，背后却是一条用银珠串联的银链，珠子自发顶由大到小排列，最后没入腰部发尾端，尾部却是一个小巧的银钩，想是用来固定发型的。

　　胸口挂着的银锁也不是常见的蝙蝠、蝴蝶、日月山河或者龙凤等雕样，陈玉楼只能看出来形似兽类，却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哪种动物，整体形状是个长命锁的造型，下方是一串响铃，之前听到的声音多数源自于此。

　　耳上的耳饰也并非普通的耳档，而是以极细的银丝穿过耳孔垂落，再在尾端坠上一只小巧的黑珍珠，然而这珍珠却被雕琢成了蜘蛛的模样，精巧是精巧，只是这爱好，看起来似乎不太合群。

　　腰带倒是正常了许多，一节一节的，关节处坠以银珠，搭扣处用玛瑙点了两点，倒是给腰带增了几分颜色。

　　脚上也不是常见的草鞋步履而是一双尖头小皮靴。

　　最后便是衣服。

　　饶是陈玉楼眼力过人，也无法给这身衣服做出正确的归类。

　　布料是上好的绸缎；式样--这裙子看起来有些像是齐胸襦裙。之所以说像，是因为这姑娘上半身穿了个小坎肩似的外套，将将及腰，所以无法分辨出那裙子究竟是不是齐胸的款式。

　　而且这裙子也不是直筒式的，反而像是那些洋学堂的女学生穿的喇叭裙模样。

　　衣服看上去是紫色，然而裙边和袖口颜色却是做了变色处理，那紫色逐渐加深，已隐隐有了蓝色的模样。

　　袖口是很少见的广口设计，跟裙子的形状有点相似，都是喇叭状的。

　　哦，这姑娘背后还背了一截枯枝...

　　不，不对，那是沉香木，有孔，应该是个笛子。

　　总而言之，这一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却尽显怪异。如果不是确认了这姑娘的体温正常，陈玉楼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心里怀疑归怀疑，陈玉楼脸上却是一派感激，待人站稳了，便拱手作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卸岭陈玉楼，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淼。”

　　那姑娘名字答的飞快，也不客套，接着又露出迷茫之色，“卸岭...是什么？”

　　陈玉楼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倒也没解释，只是露出惊喜的神色道：“原来是荣保咦晓说过的淼淼姑娘！”

　　这会儿陈玉楼倒是明白那小孩儿当时话中的意思了：要说这苏淼，眉眼弯弯，竟是一副天生的笑脸，长相更是少见的精致，那未语先笑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舒服，再加上周身一股子石蜜的甜味又夹杂着几不可闻的沉香味，只站在她身边，便觉得通体舒泰，让人安心。

　　要说漂亮，这姑娘确实好看，但若是要准确的形容这姑娘的长相...精致，才是最合适的词。难怪当时小孩儿只说不一样，想来是年纪小，见识少，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来。

　　“你见过荣保咦晓？”果然，那姑娘不再关注卸岭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起那小孩儿的情况，“他阿妈昨日还问我有没有见他上山呢！”

　　“苏姑娘是来找荣保咦晓的？”

　　“那倒不是，我本来是想趁雨夜出来寻找雨后青的。”苏淼似是想起什么，瞄了一眼天色，抿了抿嘴，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算啦，这天都快亮了，雨后青早谢了。”

　　捡起地上的皮子叠好放进药篓下层，露出里面的药镰，还有之前采摘的草药，苏淼整理了一下药篓，随后背了起来。

　　看样子，竟是打算回去了。

　　陈玉楼见状，连忙问道：“苏姑娘还懂医术？”他脸上闪过喜意，“在下听闻这瓶山有元代古铜牌出现，正巧家中老人自幼信佛，便带领手下的弟兄进山寻宝，不曾想这瓶山净是些毒虫精怪昨夜更是着了道儿，现下正愁少个大夫，姑娘可愿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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