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晴湘西]你好看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眼见变天了，这群人居然提出来要去攒馆避雨，荣保咦晓欲哭无泪，“不能去啊，那是停死人的地方！而且里面还有个吃人的耗子精！”

　　陈玉楼听了与罗老歪相视一笑，满是不以为意。若惧鬼神又怎么可能干他们这行。

　　“别怕。”陈玉楼语气很温柔，荣保咦晓却更害怕了。

　　身旁是一脸凶样自称“屠人阎王”的罗老歪，身后是人高马大的昆仑，连看起来最温柔最好说话的红姑娘也不站在他这一边，随着陈玉楼一声“带路吧。”荣保咦晓直接被昆仑压着肩膀推着向前走，除了乖乖带路，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攒馆看似很近，却坐落在山谷之中。馆外杂草丛生，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森恐怖之感。不过行走在外，能有落脚的地方大家已经很满足了，除了昆仑需要用罗老歪的调令去找在苗寨外面候命的大部队，其他几人只想赶紧进屋休息一番。

　　陈玉楼无视了小孩儿一口一个“耗子精”、“吃人心肝”等等危言耸听的话语，上前推开了攒馆大门。

　　馆内满是棺材，门边有一座石像，在闪电的映衬下，更显得凶神恶煞。

　　“我等途径荒山，错过宿头，在此借宿一晚，无意惊扰，还望各位多多海涵。”花玛拐早年是干过仵作的，“拜码头”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陈玉楼对此略显无奈，只加重语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跟我就别信鬼。”

　　花玛听完不仅不怕，还笑了。之前因为“告密”被嫌弃的要死，话都不敢多说，这会儿总把头发话承认他是下属了，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这攒馆看起来都清秀了几分。

　　棺材尽头正对大门方向则是一老妪的石像，放在神龛中，应该是祭拜所用，只是惊雷中看起来不见慈祥反曾诡异。

　　陈玉楼带人一路走近，正待仔细打量石像，却听得旁边的棺材中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划拉着木板似得。

　　拉住欲探究竟的红姑娘，陈玉楼在荣保咦晓“有妖怪！”的呼声中，缓步走到棺材跟前，手臂轻抖，小神锋已握于掌中。

　　棺盖被轻轻推开，藏在其中的野猫一跃而起，吓了众人一跳，罗老歪发现被一只畜生给唬了，气得抬仓就打。

　　子弹打中了木头，跟野猫擦身而过。

　　陈玉楼调笑道：“看把你们几个吓得，一只猫而已。”转头却忍不住捂着心口呼出一口气来，这根本就是为了面子在属下面前强撑着呢。

　　棺中尸体被野猫啃得支离破碎，陈玉楼伸手招来花玛拐让帮忙补一补。罗老歪认为没这个必要，属于多此一举。

　　陈玉楼却说这里的尸体大部分应该是客死异乡的商客，赶尸匠半年才来一次呢，反正都碰上了，能帮就帮一把呗，至少，能让他们亲人收个全尸不是？

　　可罗老歪不这么想啊：都是孤魂野鬼的，咱管那么多干嘛是吧？

　　陈玉楼表示“卸岭一派死者为重的祖训可不能在我这断了。”

　　这话罗老歪可不爱听了，“卸岭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挫骨扬灰的事还干的少了？”

　　陈玉楼当下摆手阻止，“哎，我们动的可都是欺负百姓的达官显贵，”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卸岭的弟兄大多出身贫寒，对老百姓还是很尊重的。”

　　“哦~”罗老歪讪笑两声，开启了商业猛吹模式：“总把头，你肚子头里墨水多，说啥都对！有道理！”

　　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能听到屋外“哗哗”的雨声，罗老歪不由多了几分恼火，“奶奶的，下这么大雨，明天的山道更难走了。”

　　陈玉楼不慌不忙地向罗老歪科普了望闻问切四字诀中望字诀的上下两法，其中下法便是“观泥痕辨草色”，在大雨冲刷之后反而更易施展。

　　“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啊，”一番话说得罗老歪心服口服，好话更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倒。“我老罗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幸亏遇到陈总把头这么个高手，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白走多少冤枉路！”

　　陈玉楼轻笑，“等明天大部队到了，去看看。”

　　“妥！”

　　得了陈玉楼的准信，罗老歪心满意足，提出要去后院看看。

　　然而不过几分钟，众人便听到罗老歪大呼救命。

　　等众人冒雨冲进后院，便见罗老歪被扑倒在地，一边扑腾，一边大呼“陈总把头救命啊！有妖怪！”

　　红姑娘和花玛拐合力将扑倒罗老歪的“东西”扶起来，在罗老歪“有鬼”的呼喊中，发现了扑倒罗老歪的是一具女尸。

　　陈玉楼扯开扒在自己身上的罗老歪，转身捡起了地上的排位，花玛拐一眼就认出上面贴的是净尸符。

　　罗老歪自觉丢了面子，想要崩了尸体，被花玛拐阻止了，又遭红姑娘鄙视了一番，好生没趣，便转头去看陈玉楼手中的排位。

　　那排位的背面交代了女尸的来历，特意说明因为人死了还不到三个月，所以需要站僵才能入棺。

　　陈玉楼看完排位，放在桌上，一抬眼，才发现后院的屋子还不错，收拾一下过夜完全没问题。

　　荣保咦晓闻言，就跟听了噩耗似的，一边哭一边拉着看似最好说话的红姑娘哭喊道：“姐姐，这屋不能待呀，耗子二姑就是耗子精，这屋不能待啊！”

　　陈玉楼闻言一笑，不动如山。

　　罗老歪刚被下了面子，正满心不爽呢，直说“怕什么怕，老子有仓！”

　　这事就这么定了。

　　简单收拾了一番，几人围着炉子烤火，罗老歪占了躺椅，躺在上面越想越气，手里的烟都不香了，冷哼一声，“老子这辈子，睡过的女人无数，没想到今天跟个女尸在同一个屋檐下。”说完，抬手指了指尸体，“想想就晦气！”

　　“有个宿头就不错了，这攒馆本来就是死尸留宿的居所，”陈玉楼擦了擦手，下了结论：“是咱们占了人家的地界。”

　　“哎呦，这不是瞅着碍眼嘛。”罗老歪拽着烟斗，又开始作妖：“不如，我们一把火把她给烧了，省得晚上吓唬哥几个！”

　　“罗帅，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呢。”花玛拐见陈玉楼不想搭理便出言劝阻。

　　红姑娘翻了个白眼，一语道破玄机：“只怕，是刚刚吓破了胆吧。”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饼子分给了荣保咦晓。

　　“笑话，老子十几岁就做赶尸的行当，现在脑袋更是别在裤腰带里，天天刀头上舔血，什么阵仗没见过，老子会吓破胆？”

　　罗老歪叼着烟斗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不服，“陈总把头，你是了解我的~”抽一口烟，罗老歪一边笑，一边又缓缓地躺了回去，好不惬意。

　　陈玉楼笑了笑，回道：“罗帅，确实是见多识广。”算是全了罗老歪的面子。

　　被卸岭总把头这么一夸，罗老歪更得意了，开始讲述当年赶尸实则走私的勾当，挖空尸体装烟土的事都做了，也没见啥报应，所以说，哪有那么多邪乎事，不然，他也不会靠这个发了大财。

　　本在安静啃饼子的荣保咦晓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听着耗子二姑的传说长大的他，对罗老歪亵渎尸体的行为着实害怕，又不敢阻止，只好扯着红姑娘哭：“姐姐，村里人都说，耗子二姑就是耗子精，专摄人心魄，吃人五脏...”

　　“他奶奶的，哭什么哭，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什么耗子二姑，耗子精的！”罗老歪被哭得心烦，翻身而起，冲过去就揭了女尸身上的白布。

　　电闪雷鸣间照亮了女尸的容颜，荣保咦晓吓得扔掉了饼子，跪地求饶：“老天爷饶命！老天爷饶命！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原来那女尸长相畸形，牙齿突出，看起来还真像是耗子成了精的模样。

　　陈玉楼倒是知道世间本就有面畸之人，有想到排位背后书写的此人生平，不由感叹一声：“都是村里的人造谣，这耗子二姑比那些命苦的人还要命苦，想来也是可怜！”

　　话音刚落，只听梁上传来一声猫叫，却是之前在大厅被打跑了的野猫。

　　“贼猫！”

　　“还敢来？”

　　红姑娘和陈玉楼相继出声威吓，那野猫却毫不畏惧，轻轻一跃跳到了耗子二姑的肩膀上，随意冲众人叫了一声，好不得意，随机转头一口咬到了耗子二姑的耳朵上，撕咬几下，便扯下了整只耳朵。

　　眼见野猫想要离开，陈玉楼随手甩出了小神锋，那猫就地一滚，躲过了短刀，陈玉楼气不过，又抢了罗老歪的-枪-放了一响，打没打着，猫却受了惊吓，叼着耳朵掉头窜出了攒馆。

　　“嘿！我今儿不逮着你，我改姓猫！”接连两下落空，陈玉楼的火气也上来了，仗着自己天生夜眼，又有一身好轻功，想也不想地跟着追了出去。

　　几番起落，地上的野草越发茂盛，不过一个错眼，野猫钻进了草丛之后再也不见影踪。

　　陈玉楼只得停下脚步，四处打量，正愁辨不出方向，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猫叫，奇怪的是那声音中已经完全听不出在攒馆里的嚣张之感，反而隐隐有一丝哀求之意。

　　猫叫声中夹杂着一两声野兽的嘶吼，陈玉楼心知有异，越发谨慎，悄声挪了过去。利用草丛掩护身形，他看到叼走耳朵的野猫就在前方，却只是爬在原地哀唤，仿若挣扎又不见离开。

　　再往前不远处是一块破败的石碑，碑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那野兽的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晰。

　　声音越来越近，陈玉楼忍住扒开草丛的想法，仔细观察，只见碑后伸出两只爪子，随后一只狸子一跃而出，慢慢踱步到野猫身侧，绕着猫儿转了一圈，时不时地凑过去嗅两下，逗得野猫瑟瑟发抖。

　　似是欣赏够了猫儿的惶恐，那狸子伸出爪子轻轻一拨，就将野猫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腹部，随即用利爪划开了野猫的肚子，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那野猫明明痛到惨叫却扔躺在原地不见动弹，陈玉楼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便强忍着恶心，往前凑了凑，却没想到那只狸子敏锐异常，抬头就冲着自己的方向嘶吼起来。

　　陈玉楼缩回草丛里，手抚腰后却摸了空，这才想起刚刚在攒馆随手把小神锋扔了出去也没来得及回收，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怕不是一时冲动要交代在这里了哦。

　　好在狸子只盯了一眼，没发现动静便又回去埋头享用美餐，只片刻便将野猫的内脏啃了个七七八八，随后拖着一截猫肠子返回了墓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留着当储备粮了。

　　陈玉楼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只狸子不会再出来了，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血腥味混合着尿骚味时刻在刺激着陈玉楼敏感的神经，只是想到耗子二姑的耳朵还没找回，才不得不一边盯着破石碑，一边猫着脚步悄悄走到野猫的尸体边上，直到捡起那截掉在地上的耳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失物已经拿到手，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陈玉楼本欲离开是非之地，没想到刚直起身来便觉天旋地转，才到手的半截耳朵再次落地。

　　坏了！

　　中招了！

　　坚持不住，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陈玉楼终于明白了被开膛破肚的野猫为什么无法动弹，因为他自己也即将步上野猫的后尘。

　　没想到这山里的狸子裹真像那小孩儿说的那样成了精，知道用尿和唾液在古碑附近圈了一片地儿，凡是进入这个范围内活物，都会中毒，无法动弹。

　　感情这耗子二姑是真的，只不过不是耗子精而是狸子精才对。

　　我命休矣！

　　眼见墓碑后人影憧憧，几步便来到身边，动弹不得的陈玉楼心中只剩下这四个大字。

　　到底是猎物不同待遇也不相同，先前野猫引出来的是个狸子，这会出来的倒是个人样了，如果那鬼爪没伸向自己就更好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听到正气歌那一刹那，陈玉楼便知道：得救了！

　　来人有三，领头的搬山道人使出的那一脚倒踢紫金冠果然是名不虚传,只一招，就踢得狸子精骨头尽断，现出原形，只是这魁首说话却太客气，“你中了狸子尿的毒，再过一会儿，你的手脚便能动了。”一边说，一边将一支利箭插在地上，“这柄箭你留着防身。”

　　说完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仿佛不知道客套两字应该怎么写。

　　身后扶着他的小哥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们三人就这么走了。

　　就...走了...！？

　　也没人关心一下不能动弹的他要怎么用箭防身。

　　不是，就算同行相忌，也没必要这么样吧！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无奈往日里能言善辩的嘴巴这会儿也发挥不了作用，陈玉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命恩人越走越远。

　　隐约还能听到那个小姑娘在问：“师兄，把他一个人留着那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个领头的怎么回答的陈玉楼没听见，自然也不知道搬山的魁首凭着一身的土腥味同样猜到了自己的来历。

　　他只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身后的墓碑下再次有了动静，比之前的轻了许多，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走来，陈玉楼甚至能想象出一只稍小一点的狸子，猫着脚步前进的样子。

　　之前的那串肠子根本不是储备粮，而是带给孩子的食物！

　　陈玉楼这会也只能庆幸看那量，估计也就一只小狸子，不然自己也免不了惨遭分尸。

　　虽然现在这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明知道危险在逼近，可陈玉楼仍然无法动弹，搬山那群人又走远了，这会儿可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那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身前，陈玉楼视线下移，果然见到一只小了一圈的狸子，毛色也浅了许多，似乎是畏惧那柄箭，这只狸子在他身前转了两圈，又往身后移去，然后在他的腰后嗅来嗅去，大概，是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额头上盘旋已久的冷汗渐渐下滑，滴进了眼睛，陈玉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闭目间，似乎听到了银器相撞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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