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

　　冷宫门前，看着从门槛里头长出来的青草，聂宜欢嘴角抽搐。

　　“你们宫中平日里都没收拾一下？这怎么进去？”

　　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小团子，他一把甩掉聂宜欢的手，推开门踏了进去。

　　“娘，我回来了。”

　　聂宜欢愣愣看着小团子的背影，只觉得自己隐隐间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只是快的抓不住那影子。

　　从冷宫殿内，走出一个斜髻夫人，身上穿的简单朴素，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位娘娘。

　　许是余光见着门口还有一个人影，淑妃转头过来时，眉眼间划过一丝惊讶。

　　快步走过来。

　　“这是昭阳吧，都长这么大了。”

　　平日里聂宜欢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极少，就算是有事情出现，也只是匆匆一面，从未仔细瞧过。这宫中之人多如牛毛，每个小团体都有自己的小圈子。除了一些零散下来的，都很难见到另一个圈子里头的人。

　　若是今日没有遇见小团子，聂宜欢兴许永远不会踏足这里。

　　聂宜欢点点头，心中本应该带着防备，奈何淑妃这话，就像是宫中一个熟识的嬷嬷口中一句温暖的问候。

　　顿时让聂宜欢手足无措。

　　兴许看出聂宜欢的张惶，淑妃眸中划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笑道。

　　“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吧。”

　　这院子简直不像是一个娘娘该有的院子，或者说，像是一个皇宫中该有的院子。

　　这里有晾在庭院当中，飘着皂荚香味的衣裳，甚至还有特意翻新出来的一块菜地，里面的青菜苍翠欲滴，像极了玉裴翠。

　　见聂宜欢吃惊，淑妃招呼小团子拿来茶水。

　　一边斟，一边道：“这里都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安置的，让你见笑了。”

　　聂宜欢回过神来，没由来觉得轻松。

　　“这些蔬菜自己吃吗？”聂宜欢从未见过这些，也只是听说过，如今亲眼见到，说不出来的新奇。

　　淑妃显然没有想到聂宜欢会如此发问，愣过一瞬后笑道。

　　“是啊，身在冷宫无权无势，要想吃点好东西，也只能自己动手。”

　　聂宜欢视线落在小团子身上，在她印象当中，进入冷宫娘娘好似没有月银，吃穿用度也只是最下一等妃子的对待，加上一些个仗势欺人的奴才，这日子算是没法过。

　　但好在淑妃平时待人和善，也没有竖过大敌，再加上有个小皇子在身边，人总以为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因此对待上也分外小心一些。

　　“今日可是因为远君调皮惹了公主？若是如此，我代他想公主道歉。”

　　聂宜欢下意识看向躲在门后头，阴恻恻看着自己的聂远君，顿时觉得不大对劲。

　　淑妃可谓是最了解聂远君的人，她竟然说这聂远君调皮？还又？

　　难道这小团子是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顿时，聂宜欢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聂宜欢正腹议，却不想聂远君在她眼皮子底下倒了下去。

　　“聂远君!”

　　聂宜欢出声之时，一个身影更快的冲上前去，将聂远君紧紧抱在怀中。

　　“远君！远君！”

　　聂宜欢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渐渐意识到，聂远君这么一摔倒，究竟意味着什么。

　　淑妃若是稍微一想，便会怀疑上她。

　　想到这里，聂宜欢更加手足无措。

　　“昭阳，还请你帮我去请太医，我如今走不开。”

　　淑妃面上焦急，说话都是匆匆的，聂宜欢一愣，答话都忘了直接冲向太医院。

　　王太医被扯着出来的时候，手中药箱子还未盖上。

　　“公主，您慢些！慢些！”

　　“赶紧的，有人命在旦夕！”

　　聂宜欢心生烦躁，一面是担心，一面是害怕。她害怕自己又无缘无故身上多了这么一个令人不耻的罪名，又担心聂远君真的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公主着急也没有办法，这……楚太傅还在我宫中啊！”

　　聂宜欢步子一顿，见状，王太医赶紧说道。

　　“方才在公主之前，楚太傅已经来了，只是公主过于着急没有注意。”

　　这么一说，聂宜欢猛地想起来，自己先前是见过楚辞的。

　　只是如今情况危急，由不得她多想。脑中淑妃祈求的样子还未散去，至于楚辞……稍微等等吧，左右他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

　　头一次，聂宜欢为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搁置了楚辞。

　　太医院内，小药童战战兢兢上前奉茶。

　　也不知为何，王太医走后，楚太傅面上就沉了下来，阴恻恻的样子怪可怕的。

　　而楚辞，正眯眼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放在之前，楚辞不会相信，有人同他说，聂宜欢不再缠着自己了这种话。

　　他虽然不甚在意这些事情，却也能够察觉，聂宜欢对他有一种刻意的执着，就好比小孩子追逐自己喜欢的玩具。

　　一旦到手，便不会再珍惜，弃如敝履。

　　现在，事情真真事实发生在眼前，楚辞有一瞬间的茫然。

　　从被聂宜欢盯上的一开始，他就告诉过自己，任由她去。兴许那股劲过了，就不会继续被缠着了。

　　但是现在，她的那股劲头似乎已经到期，他怎么好像，又有点舍不得？

　　聂宜欢扯着王太医的袖子站在冷宫门口，身子瑟瑟发抖。

　　“公主，无论如何还是让老臣先进去看看吧。”

　　王太医劝说一声，聂宜欢才慢慢松开指头，只是没了再进去的意思。她不想瞧见淑妃一副指责的模样。即便她没有做错事情。

　　一时间，门内没有传来声音，透过大门上的缝隙，聂宜欢依稀见到王太医在里面忙里忙外，却不见淑妃的影子。

　　聂宜欢正好奇，却不想一道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昭阳。”

　　聂宜欢转身就走，却被淑妃拦住，她眉眼间依旧是不变的温柔，让聂宜欢有些迷茫。

　　“公主为何要一声不吭就离开？”

　　“我……太医既然已经带到，我便不再久留。”

　　淑妃看向院内，点点头。

　　“若是公主要走，那我也不多挽留，只是有一句话想要说给公主听听。”

　　来了！聂宜欢掐紧双拳。

　　“公主不必紧张，我想说的不过是感谢公主您将王太医请过来，若非你亲自出面，怕是连一个小小的药童都不会过来。”淑妃面上划过一丝嘲讽。

　　聂宜欢惊愕。

　　“聂远君和我呆在一起没过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不会多想，认为我……”

　　淑妃轻笑一声，理解地看向聂宜欢。

　　“公主这想法倒是极为有趣，身为远君的母妃，我知道他的身子，再者，若是紧紧凭此便污蔑公主，这对于公主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淑妃面上带着极淡的笑，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聂宜欢深吸一口气，笑道。

　　“多谢娘娘。”

　　这么简单的道理，之前却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王太医大步出来。

　　“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这里说便好。”

　　王太医迟疑看了看聂宜欢，叹了口气：“娘娘为何不早说，四皇子有哮喘之症状？如今症状严重起来，怕是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聂宜欢看见淑妃的身子颤了一下。

　　“左右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想着这段日子未曾复发，本想着应该好上许多。”

　　“唉——老夫待会让人送药来，多少能让四皇子好受些，若是娘娘真的为四皇子好，还是……”王太医的话没有说完，聂宜欢却并不难猜出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这宫中人尽皆知，淑妃因为得罪了皇上因此来入了冷宫。若是淑妃肯稍微服软，聂苍说不定恋旧情，就让她回去。这对于四皇子的病，也有极大的好处。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淑妃走到床前，轻轻抚着聂远君的玉琢般的小脸蛋，眸中尽是怜惜与不舍。

　　聂远君的脸颊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断断续续的呼吸声牵扯着聂宜欢的心。

　　她突然有些不忍。

　　“淑妃娘娘若是日后有难处可以让小团子来找我。”左右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会比淑妃一个落入冷宫的妃子要强上一些。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淑妃不肯出去，但聂远君是无辜的，总不能因此耽误了他。

　　淑妃缓缓转头，眸中带着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一瞬，聂宜欢心中有些慌乱，她不知道淑妃会说些什么。

　　但是下意识的，她不想拒绝。从冷宫回来，聂宜欢便一直魂不守舍，连翘已经是第五次提醒：“公主，木著上的饭快要掉下来了。”

　　聂宜欢猛地回神，难掩的异样。

　　“连翘，你可知，这宫中哪一处的死人最多？”

　　连翘往后退了几步，满面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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