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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智慧
吃完饭,妙彤跟着肖曼来到附近的一处小院子,还没有进入院子,妙彤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妇女的聊天说话声,和“咕噜噜”的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推开栅栏门,院子里一派繁忙的景象,五六位妇女在院子里忙碌,大家看到肖曼和妙彤纷纷打招呼。
“哎呦,小少奶奶来啦,长得真俊啊”
“可不是,看这小脸蛋儿,都能捏出水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手里的活儿却没有停下。
妙彤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她们的说话上,因为院子里的景象让她目眩神迷。
妙彤已经知道她刚才在院子外听到的“咕噜噜”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
只见一位妇女手里拿着线轴,线轴牵引着几十根彩线,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再绕回来,手里的彩线被绕到地上固定的桩子上,当她拽着几十根彩线走动的时候,桩子上的线轱辘跟着一起响动,那“咕噜噜”的响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个景象尤为壮观,相隔七八米远的两端,由一个人拉着“彩虹”不断穿梭,五颜六色的丝线在她手里舞动,形成一道彩虹的瀑布,密密麻麻地满院子都是,足有上万根。
肖曼笑着跟那些妇女们说笑寒暄,扭头看见妙彤目光炯炯地看着满地的彩线,笑着说道:“这叫接线,是织布前很重要的一道工序。”
说完,又指了指院子的角落里,摇着车轱辘形状的纺车的那些妇女:“那些人在纺线。”
“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可不仅仅是在织布机上织好这么简单,它可是要经过三十多道工序。要把棉花做成衣服,首先要去除棉籽,把皮棉弹成丝棉,这一步叫弹花。然后把棉花揪成小团,用筷子一样的细棍搓成长条形的棉花筒,这叫搓捻子。再用纺车纺成线穗,用拐子绕成线圈。然后是染色、浆线、打筒、经印、接线,穿缯子和绳齿,最后才是上机织布。织成粗布还不算完,还要蒸摆、打蜡,用捶布石捶布,把粗布捶打得柔软舒适,最后才能做成我们身上的衣服。”
肖曼讲得很认真,她希望能让妙彤理解身上的衣服来之不易,一丝一线都是妇女们日日夜夜熬制出来的,不求她能马上知道从棉花到衣服的所有流程,起码能让她有个大概印象,这才是今天带她过来的原因。
妙彤点点头,她还不能理解其中的艰辛,但是看着那些妇女们躬弯的脊背,还有眼前院子里眼花缭乱的丝线,还有娘亲说的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工序,心里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做出来是很难的,也隐约明白了娘亲的苦心。
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从纺车前站起来,跑到肖曼面前,口里抱怨着,“二姐,我都纺了好几天的线了,我想跟着六伯母学刺绣。”
肖曼脸色一肃,斥道:“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你才学了几天,这些长辈们学了一辈子都不敢说全部精通,贪多嚼不烂不懂吗?”
小姑娘委屈得几乎掉眼泪,脸已经皱成了包子,她实在受不了这日复一日单调的纺织,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
肖曼没有理会她可怜的样子,而是扭头对妙彤介绍道:“这是你小姨,肖妍。”
“小姨!”妙彤甜甜地叫了一声。
肖妍喜笑颜开,牵着妙彤的手,开始跟她说各种好玩的事情。
这时,吴管家从院子外走进来,对着肖曼说道:“少奶奶,东西已经给虚兰师太送过去了。”
妙彤听到师傅的法名,两只小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
肖曼点点头,又问道:“师太的身体怎么样?”
吴管家看了看妙彤,有点迟疑地说道:“师太她,身体不太好,我已经请了郎中去诊治,郎中说……”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肖曼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恐怕虚兰老尼姑的日子不多了。
妙彤却不明白,追问道:“郎中怎么说?”
吴管家看了看肖曼,笑道:“郎中说没事,只是小毛病,静养一段就好了。”
妙彤这才放下心来,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一句,“求佛祖保佑我师傅身体快点好起来,我以后一定专心诵经,听您的话,阿弥陀佛。”
肖曼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转移话题,“前两天让你统计寨子里各项事物,你安排的如何了?”
吴管家急忙汇报道:“麦子再有一个多月就熟了,木匠正在抓紧修理农具,还要再打造一辆架子车。我也组织人开始编织藤席,用来替换被老鼠咬坏的粮仓围子,只是有一头牛快生了,恐怕牲口到时候会不太够……”
肖曼皱眉思索了一阵,“牲口不够就再招几个短工,夏收不能出一点岔子。对了,现在外面土匪闹得凶,安全问题怎么样?”
“弦子爷说,别的倒还好,他正准备组织人手加高寨墙,只是火器太少,寨子里只有一支长枪,三支猎枪,两支□□,其余的都是弓箭刀棒等冷兵器,根本不顶用,希望少奶奶想办法再买点火器,否则……”
吴管家没有说下去,否则寨子实在岌岌可危,安全问题没法保障。
肖曼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不知道火器缺得厉害,只是火器的价格实在是高得离谱,她掌管整个寨子的财务,对关家寨的财务状况一清二楚,关家寨根本买不起火器啊!
她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让吴管家退下,看见肖妍正和妙彤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把她叫过来,说道:“既然不想在这儿纺线,让你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你带小彤去花园里转转,让她熟悉熟悉园子里的情况”
肖妍一下子眉开眼笑,急忙说:“谢谢二姐”,说完,拉着妙彤的手跑出院子。
路上,肖妍介绍道:“我是管庄园里的花园、果园和菜园的,我先带你去花园看看,可漂亮了”
在一片坡地上,鲜花满地,争奇斗艳,有一些妙彤知道名字,比如竹子、鸡冠花、月季、芍药、美人蕉等,但更多的却只是有点熟悉,却叫不出名字。
肖妍指着一片红色的小花,兴奋地说道“这个叫凤仙花,我们这里叫它小刀红,可以涂指甲,等一会儿我摘一些给你染红指甲。”
又指了指一片只有扁平的叶子,却没有花的植物说道“这是扁竹,它的种子是很硬的小圆珠,可以用线串起来做帘子,非常好看。”
接着,来到一大片的几乎没有花朵的区域,“这里基本上全都是药材,我二姐说,种那些花不能吃不能喝,还不如多种点草药,还能治病。所以就让我把很多花都铲了,种上了这些药材。”
“这个叫紫苏,能祛寒解毒、健胃消食、宣肺止咳。它的叶子还可以吃,捣烂后加上蒜泥和食盐等,用于凉拌菜,可好吃了。”
“这个叫半枝莲,可以止血,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这个叫车前草,它的种子叫车前子,好像是可以清热利尿、止咳祛痰什么的。还有这个,你别看它的果实长得很像草莓,却不能贸然去吃,听说蛇最爱吃,所以叫蛇莓。这个叫茵陈,跟青蒿白蒿之类的长得很像,我老是分不清楚。这是金银花,这是枸杞……”
听肖妍说,她知道的这些药材的作用也是听寨子里的老人说的。
由于农村百姓太穷,大部分人都买不起药,很多人把别人从郎中那里听来的方子记在心里,口口相传,什么草治什么病,那草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开花结果,草的哪部分可以治病,什么时候去采摘,从野外什么地方能找到等等,几乎每个老农都能说上一套。
虽然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中间难免会出现错漏,但是因为这种治病方式不用花钱请大夫买药,所以在农村流行了几千年,久而久之,有些在医书上失传,但还在局部地区流传的经验,也就成了所谓“民间偏方”,其中大部分会在传播中失真,但还是有少部分保留了真实性。
明代李时珍就从百姓口中听来了很多几乎失传的药方,但是他经过实践,知道这些药方很多都不准确,反而害了病人,所以下决心写一本医书来纠正错误,于是有了《本草纲目》。
可以说,每个老农都是一位老中医,也是一本百科全书。
这不是天赋,这是千百年来,底层人民被生活逼出来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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