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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赋童谣
自从那日见过同窗杜鹤轩后,关望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经常满腹心事地喝闷酒,肖曼不停开解也无济于事。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为了让丈夫暂时忘掉烦恼,肖曼提议一家人到烟雨河边郊游,引得小家伙关新兴致勃发,喜笑颜开。
烟雨河蜿蜒流淌在紫云山脉之间,这断肠撕心的痴雨愁露随山涧湍急,来回曲折,烟雾蒸腾,草木氤氲。在一处突兀的悬崖峭壁的隘口处突然直流而下,声若奔雷,这处悬崖被当地人称为世故崖,那处隘口因形似酒壶的壶嘴,所以被叫做“咽语壶”,崖前因烟雨瀑布而常常挂着一道彩虹。
远远望去,白茫茫如水银铺地开,乌隆隆似油墨倾天泻,清凌凌像双目连波横,金灿灿若万佛咸集齐。
山不巍峨,然踞龟伏虎,水不澎湃,亦卧龙潜蛟。叶青草翠,娇柔无限,男默女泪,怨缠恨绕。
正如烟城小调里唱的:演出了多少浓情巧意折子戏,痴男怨女离恨歌。可怜戏子们流的是潇湘妃子的眼泪,唱的是怡红公子的痴语。可恨那咽语壶原是石做,可叹这因果缘皆为天成,只怪他前世五百次回眸,可怜我今生三十年等待。回想那风尘一遭罪,还他多少泪,书上说灵犀一点通,戏里唱姻缘一线牵,为何俺唯见长江滚滚流,此休彼亦休?说书人全不懂那书中的奸险,冰媒婆也未经这情里的煎熬。终是弦断两茫茫,花落肩头,恍惚迷离。多少红颜醉,多少相思泪,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丝线已断,独嚼鸢影!
“小曼,你看这里景致如何?”关望看着烟雨河两岸群山,赞叹不已。
肖曼见到丈夫的心情好转,也心中喜悦,点头答道:“好看!”
关望笑了笑,“岂止好看二字可以尽述,且听为夫细细道来——”
杳恨三秦,天高地迥;近羡五津,神秀人雄。流黄落成翠云裘,鸣翠起自丹祉风。三皇甲帐,冕旒添三珠宝树;五侯谷园,衮龙拟五色神诏。袅袅青烟,清明无添香之愁;簇簇红豆,重阳有抱柱之信。琥珀香茗,倦客归温柔之阁;云母屏风,殷主享富贵之榻。庖厨十里之逸香,拾角封口;洞房二人之浅笑,举案齐眉。铺首旧设,高阶楠木;桃符新悬,低檐硫黄。
夏翠冬缥,春碧秋缇。烟云升而青山遥,清风荡而剑阁奇。登山力尽,壶天遥而苍鹰唳;戏水情足,福地多而黄雀语。清霜凝而月冷,寒鸦嘶而山空。雪地白梅,雪映梅而益香;风中绿竹,风熏竹而又长。岩下草木,变四时之娇媚;云中亭阁,罗万象之秀柔。朝云引聚,葛缕蜂涌瓦舍;暮雨初霁,纨绔蚁出青楼。檐钩鳞次,吴员外之西厢;楹角栉比,韩主事之东堂。精光荧荧,紫荆飞龙之武馆;凄雨潇潇,萝兰栖凤之教坊。千肆钟,万序鼎。清角兜鍪,金甲西城之长啸;马鸣刀戟,银翎南山之短旗。
屏气察色,遄情劝杯。歌舞暇而丝竹起,短兵接而觥筹停。好彩频喝,酒污媚娘之裙袂;惊叹暴起,烛映小乔之娇容。正下青楼,向日浣纱越女;才辞渭水,去岁垂钓老翁。弱冠已领春思,破瓜初会秋霜。命如纸朱门显贵,生似萍丹阁尊清。上品绯紫之妖娆,下流青绿而互荣。昏灯软柳,青驹已过茜窗;明月轻絮,白骏背道赭楹。落日残霞人去远,梧桐寒鸦溪声浅。两处悠悠人空恨,一枝颤颤鸟徒鸣。青词常易脱口出,最知人心描画难。
肖曼心知丈夫的苦闷,关望少小聪伶,五岁通习诗词,十岁钻研文章,十四岁高中秀才,醉酒诗赋文章,吹花剑影刀光,蜚声乡里。
没想到一朝醒来,大清都亡了,科举被废除,落得个一文不名,窝在这破败的小山村里,孤影徘徊。
这边肖曼正陪着丈夫吟诗作赋,感怀身世,那边关新正在河边教妙彤唱儿歌:
月亮圆,跟我走,你有茶,我有酒,我在河边洗把手,我俩交个好朋友。
大月亮,二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妈妈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娃娃闻到糯米香,打起锣鼓接姑娘。姑娘高,耍剪刀,姑娘矮,耍螃蟹,螃蟹上了坡,姑娘还在河里摸,螃蟹上了坎,姑娘还在河里喊,螃蟹爬进屋,姑娘还在河里哭。
关望听到儿子唱的儿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儿子虽然读书不如他小时候那么刻苦,却是个聪明懂事的。
只听那边儿子还在那儿唱:
稀奇稀奇真稀奇,蚂蚁踩死大公鸡,爸爸睡在摇篮里,宝宝唱着摇篮曲。
关望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羞怒地喝道:“谁教你的满嘴胡咧咧,滚过来!”
关新和妙彤正在玩的高兴,不知道怎么惹恼了父亲,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肖曼在旁忙劝道:“只是小孩子的儿歌,何必在意呢?”
关望摇摇头:“不管诗赋还是童谣,大旨言情,歌以咏志,《诗经》里的国风也是童谣,《硕鼠》一篇流传千古,哪有信口开河,满嘴胡扯的道理。今日为父就教你一首《芦苇》,让你学学童谣该怎么唱。”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唱完,关望厉声问道:“学会童谣该怎么唱了吗?”
关新连连点头。
“你再唱一首让我听听。”
关新一急,却是一首童谣也想不起来,正急的满头大汗时,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小声说:“昨天你不是唱过《该杀谁》吗?”
关新听出是妙彤的声音,她正站在自己身后。昨天在寨子广场上和小伙伴们玩耍,自己唱过一首儿歌,没想到只唱了一遍,妙彤就记住了,这可正好解了急。于是张口唱道:“小针夹,鞋底衲,外甥来了逮鸡杀。”
偷偷看了看父亲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于是关新放心大胆地继续唱:
“鸡说:俺能下蛋会抱窝,恁咋不杀那只鹅?鹅说:俺的脖子粗又长,恁咋不杀那只羊?羊说:俺四条白腿往前走,恁咋不杀那条狗?狗说:俺夜里看白天瞧,恁咋不杀那只猫?猫说:俺逮个老鼠活剥皮,恁咋不杀那头驴?驴说:俺磨白面吃麦麸,恁咋不杀那头猪?猪说:俺是阳间一道菜,恁要杀俺俺不怪!”
关新唱完,扭头一看,父亲正满地找荆条木棍,试着哪一根更结实。母亲在后面劝道:“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
关新赞同地点点头:“是啊,那么大个人了,也太小心眼了吧!”
关望气的拿起一根荆条就抽了过来,关新吓得急忙跑到妙彤身后,荆条差点抽到妙彤身上。
小家伙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兔子似的满山跑,关望一时间竟然追不上。
父子俩追跑了一会儿,关望累得气喘吁吁:“小兔崽子,你站住,我今天非要打断你的狗腿!”
“我是小兔崽子,你不成老兔子了吗?”关新也是累得汗流浃背,喘着气说道:“再说兔子也不会长狗腿,你把我的腿打断,我走不成路,一会儿回家你还得背着我,那多不好!”
关望气的差点吐血:“我非得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关新看到父亲气的脸都涨的通红,也吓得不敢乱说话了,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下,缓慢挪动脚步往这边走过来。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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