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姻缘

　　关望听完整首诗，有点目瞪口呆：这就是新诗吗？

　　他仔细地品味着，新诗和古诗比起来，明显更加的直白，浅显易懂，就算是肖曼这种文化水平不高的人，也能从诗中读出作者大致的意思。

　　他觉得新诗有新诗的美，古诗有古诗的韵，没必要分出个高低优劣。

　　“还有吗？再吟一首来听听”

　　“我最近创作了一首《星空守望者》，还没有在别人面前念过，你听听。”

　　我真的不愿一个人仰望星空，

　　相信很多人都这样感叹。

　　如果没有那条银河，

　　是不是牛郎织女可以见面？

　　听说城市灯明如昼

　　河水发臭

　　肮脏的天，油腻的脸

　　钞票在手上磨出厚茧。

　　很多人眉飞色舞，

　　很多人以泪洗面，

　　很多人没日没夜拼命赚钱。

　　望着流星我鼻子泛酸

　　闭上眼睛我不再许愿。

　　一天又一天它从不兑现，

　　一年又一年它全是欺骗。

　　窗台被思念磨出青砖，

　　胸膛被渴盼噬穿，

　　期望的根据地又在扩展，

　　不断拉长战线。

　　孤独在胃里翻转，

　　压抑涌入喉间，

　　奔跑着呐喊。

　　流血的声音在旷野里疲软，

　　一代又一代轮回着苦难。

　　几次望人归，

　　几番夜未眠。

　　思念如刀割心头，

　　血肉被岁月风干，

　　腥味却到处弥漫。

　　希望是秋日的枯藤，

　　死了还蔓延。

　　关望听完，呆呆出神。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了，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杜鹤轩语重心长地说道：“仰机兄，不瞒你说，我已经加入了南党白话社，那里有很多我们志同道合的同志，目的就是用文章唤醒麻木的民众，让更多人睁眼看世界，提笔救国。我希望你也能加入进来，我们一道努力，拯救水深火热中的人民。”

　　听到好友这番话，关望的血开始滚烫起来，他想起儒家的读书宗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赫然站起身，正要开口说话，肖曼端着酒菜进来了。

　　“来，我给你们做了一点酒菜，你们边吃边聊。”

　　酒菜并不丰盛，酒是高粱酒，菜也是家常菜，一叠花生米，一盘青菜，一份凉拌黄瓜。

　　在妻子招呼吃饭的时间，关望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刚热起来的那点血，也慢慢变凉了。

　　“守羽兄，不要光顾着说话，快坐下来吃口菜”，关望也笑着招呼道。

　　两人喝了几杯酒，关望主动转移了话题，“我这里穷乡僻壤的，消息闭塞，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不知道最近白朗起义闹得怎样了？”

　　从民国初年，中原大地灾荒严重，加上都督张镇芳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白朗与宋老年、李鸿宾等绿林头目联合，被推为首领，揭竿起义，以舞阳母猪峡为根据地，提出“劫富济贫”的口号，活跃于豫西农村。

　　到二次革命前夕，初具规模的白朗起义军接受了南方党人联合反袁的要求，在中州策应，关家寨所属的烟城一带也闹得很凶，并且打到了鄂北枣随地区，拥兵万众，与鄂豫陕三省联军接连大战，白朗自称扶汉讨袁司令大都督。

　　好在年初白朗消灭了豫西官军后，越过京汉铁路，往光州及皖北去了，烟城一带也渐渐平静下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关望就不太清楚了。

　　杜鹤轩把近期听来的消息讲给他听，“二月份大总统以‘剿匪无方，乱杀青年’之名把张镇芳撤职了，现在的豫督是段祺瑞兼任的。直、苏、豫、鄂四省剿匪联军总司令是原来的中州大侠王天纵。”

　　“什么中州大侠，就是个蹚将！”关望对土匪美其名曰的绿林称呼不屑一顾。

　　民国时期，全国的土匪主要集中在东北、豫西、湘西、黔桂，尤以豫西土匪最为猖獗。据1913年统计，全省各类土匪有四十万，豫西十余万，自称“蹚将”，意思是趟水过河，混一天算一天。

　　后世豫人形容称某人为“蹚将”，指其人行事如蝗虫过境，鸡犬不宁，可见蹚将土匪影响之大，遗祸百年。

　　其中名声最大的有两伙人，一伙就是白朗那伙人，声势最大，爆发了民国时期最大的农民起义。

　　另一伙人以王天纵为首，在1898年他18岁时就在栾川县杨山古寨聚众拉杆，江湖人称“中州大侠”，武昌起义后，他在豫西响应，攻打洛阳，打下函谷关、潼关，改称秦陇豫东征军。南北议和后，大总统招他进京，任京师总督察处副处长，加陆军少将军衔。

　　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被招安后，现在又成了剿匪总司令，真是世事无常。

　　“大总统调兵两万围剿，白朗在霍山突破包围，先后突破老河口和紫荆关，官军兵分八路围剿，白朗决定西征甘陕，伺机入川。于是分路西进，大总统令第七师师长陆建章为西路剿匪督办。四月下旬，白军在陕甘交界的固关击溃北洋军，进入甘陇，大破伏羌、天水等地，后入川受阻，退回岷县，处境危急，遂决定返回豫西，五月下旬，从岷县出发，先后突破北洋军三道防线，于六月初返回豫西。”

　　“白朗又回来啦？”关望一听，惊讶地叫道。

　　杜鹤轩点点头，“听说一路上损失不少，回来后兵力已经不足万人。另外，汝南人赵稠奉命追剿，现已因功封为汝南护军使，小道消息说他将是下任豫省督军。”

　　关望稍稍放心，好歹赵稠是本省人，行事当有所收敛，不会比张镇芳更肆无忌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政，比如二次革命失败，欧洲爆发战争等等。

　　一直聊到中午，杜鹤轩才告辞离开，临走前，还极力邀请关望加入他们的文学会社。

　　关望没有贸然答应，他在听到好友的一番鼓动后，有过一瞬间的热血上头，可是看到妻子的那一刻，又冷静下来。

　　如今，老父卧病在床，儿子年幼，世道不宁，关家寨风雨飘摇，家族重担压在妻子一人身上，他若弃之不顾，贸然加入南党，恐怕家族将在乱世之中消散破灭，家人也性命难保。

　　思来想去，关望还是决定不参加所谓的革命，选择了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学堂里，关望一走，小家伙们一下子成了没人管的羊群，漫山遍野地撒欢乱跑。

　　游戏种类多种多样，比如老鹰捉小鸡、踢鸡毛毽子，炒黄豆、手推车等等，许多游戏都是从古代民间流传下来的，有着悠久的历史，蕴含了人民群众的朴素智慧和生活趣味，也是物质匮乏年代，让小伙伴们乐此不疲亲密无间的嬉戏娱乐活动，是劳动人民从生产生活中取材，加工创作出来的。

　　关家后宅，妙彤此刻却紧张得不行，她正站在牛棚里，双眼紧紧地盯着刚刚出生的小牛犊。

　　小牛犊身上湿漉漉的，羊水已经被母牛舔干净了，它双腿颤抖着，试图站起来，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已经摔倒了好几次。

　　妙彤紧紧抿着嘴唇，双手攥着，像是在给小牛犊加油鼓劲，她自己反而已经满头大汗。

　　母牛轻轻地用脑袋顶着小牛崽的肚皮，帮自己的孩子站起来。

　　小牛犊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又一次站了起来，它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却努力而坚定地向母亲靠近。

　　终于，小牛犊走到母亲的身边，试了好几次才能吃到奶水。

　　“它站起来了，它站起来了！”妙彤兴奋地叫道，似乎小牛站起来走路，像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根子爷笑呵呵地看着妙彤和小牛犊，“呵呵，家里又添新丁啦，好事，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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