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浪

　　汤姆和楚宪昂相隔不远，他们坐在餐桌两侧，这里是皇宫外苑里能够私密交谈的地方，热带的玻璃花房剔透明亮，珍奇的植物和昆虫在温室里自由生长。

　　空间看起来明亮而宽敞，伺候的佣人也离得很远，白玉川站在楚宪昂的一侧，另一侧是露西，汤姆的背后是沃尔沃。

　　相比于楚宪昂的游刃有余，汤姆则在一天过去后变得有点坐立难安。

　　他们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下午的去处，但这没有缓解汤姆的压力，他好像一直在反复思索什么。

　　沃尔沃手腕上的微缩光屏亮了亮，他就凑到汤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和楚宪昂坐在一起，那种稚嫩而矜贵的皇子感极其鲜明，汤姆就是一个正常长大的皇子，和楚宪昂这种摸透鲜血的人面对面，就丝毫不显得老练，还有一种局促的感觉。

　　“失陪一下。”汤姆突然说道，他动作优雅地放下餐刀，缓慢而规矩，在楚宪昂点头之后他快步往外走，沃尔沃紧跟在他身后。

　　“汤姆今天看起来很紧张。”白玉川低头对楚宪昂说道。

　　“他应该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楚宪昂挑逗般勾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示意白玉川弯腰靠近一点。

　　白玉川弯下腰，楚宪昂舀了一勺果冻状的细腻蛋羹喂到他唇边，用勺尖摩挲了一下白玉川的唇瓣，“饿吗？”

　　白玉川抬眼看了看汤姆离开的方向，“还好，习惯了。”

　　被楚宪昂喂了一口后，他在露西郁闷的目光里终于有点不好意思，楚宪昂心情极佳地抚了一下白玉川的唇角，白玉川就重新站直。

　　皇家的御厨做得很不错，蛋羹内放着刚刚采摘的香叶，还有切段的鲜虾。

　　汤姆没一会又很快地走回来，没有带沃尔沃，他走到餐桌边后，一切动作又有条理地放缓，按耐住情绪，变得优雅，像每一个皇子应该做到的那样。

　　“希文，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谈。”汤姆暗示地看了白玉川一眼，这是他大哥的督查，其实他没想到希文会一直带着白玉川。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都像是一双额外的眼睛。

　　楚宪昂露出了一点笑意，但笑意里漫不经心的意味非常浓郁，他散漫而自在地一抬手，露西和白玉川就一并往外走了。

　　“谈什么？”

　　汤姆似乎还在进行他自己的思想斗争，“......昨天我在帮你查那个蓝图的时候，其实意外地看到了一些东西。”

　　楚宪昂感兴趣地看着他，但又不提起很大的好奇感，所以汤姆显得更有点压抑的紧张。

　　“‘巨鳄’计划已经开始做了几年了，这件事主要由切特负责。”汤姆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向我们的父亲申报了这个项目，因为是动物研究不是人体研究，所以我的父亲支持了。”

　　汤姆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点心虚，目光在餐盘和楚宪昂的脸上游移了一会，但楚宪昂的目光实在确凿且无感，所以他又继续说下去。

　　“红狮打入‘巨鳄’的资金已经远远超过一开始答应的额度。”汤姆略微皱着眉，“多出来的额度只由银行负担，我想这件事父亲并不清楚。”

　　楚宪昂挑了挑眉，汤姆的“合作”经验似乎少得可怜，所以他在楚宪昂面前显得非常矛盾，仿佛是把T国机密说到外人面前。

　　“最关键的是，那些钱只有很少一部分进入‘巨鳄’项目，其余的所有部分都从项目组流出，而且查不到目的地。”汤姆认真说道，他的面庞和切特不太相同，阴翳的冷感几乎不会从他的脸上出现，他看起来是个很平和的皇子。

　　楚宪昂礼貌地没有在汤姆说话时进食，只是表现了一些兴趣，然后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汤姆顿了一下。

　　“这些可以作为切特隐瞒皇室的罪证告诉我的父亲吗？”

　　-

　　汤姆的思想斗争一直斗到饭后，所以楚宪昂干脆提议下午晚点再去看那些研究成果，中午“好好休息”。

　　这段休息的时间足够汤姆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做了。

　　白玉川坐在楚宪昂的身边吃迟来的午餐，督查进餐的时间不定，多数都是要处理完事情之后才有空闲。

　　但现在他住在楚宪昂的宅邸里，就是这里的第二个主人，楚宪昂看着他吃甜品，“你听完的感想是什么？”

　　白玉川悠闲地刮着冰淇凌，“把汤姆放在KCI他都活不过半年。”

　　楚宪昂略微笑起来，“这段时间足够他去想要不要查了。”

　　白玉川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然后舔了舔嘴唇凑上去亲了楚宪昂一口。
　　楚宪昂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抚了抚白玉川上翘的眼尾，让那弯起的弧度变得更明显。

　　“我想查。”白玉川说道，“为什么T国会做这种项目？而且项目的基础方向他们是怎么拿到的？”

　　楚宪昂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深吻一样在白玉川的脸上流连，眉宇、眼睫、眼底，鼻梁，还有嘴唇，视线碰到下颌，如同勾画一样向下，娑过颈上的凹痕，停在督查服的领口上。

　　那种吸引力在白玉川身上随处可见，仿佛是不可见的气息，或者摸不到的色彩，一直以来都让楚宪昂极其着迷。

　　他低下头，唇瓣在白玉川下颌边的颈上缓慢触碰了几次，才回神一样低声道，“我让安全组过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白玉川惊讶地问道，“几个人，你怎么办他们入境？”

　　楚宪昂低沉地笑了一生，半眯着眼在他颊边吻了一下，“露西能处理好很多事情。”

　　“他们在哪？”

　　“已经在这里了。”

　　-

　　安全组里的很多个高层都是白玉川的老熟人，这种偏向技术性的岗位在权利更迭的过程里受到的波及最小。

　　相比于楚宪昂带来的新面孔，比如说那几个亲卫，杜梨、李英文他们那些，这些老人见到白玉川的表情堪称瞳孔地震。

　　但Boss和白玉川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他们还不能露出“我艸我太好奇了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只能保持着虚假的平静，点头道，“Boss，白......白玉川。”

　　安全组的总人数在白玉川离开前有一两百人，现在具体是多少白玉川并不清楚，但眼前就两个安全组的高级指挥。

　　“坐。”楚宪昂说道，这像是一个命令，两个人马上规矩地坐下来。

　　因为白玉川也坐在这里，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汇报任务该不该展开——

　　白玉川不是背叛了Boss去T国吗，现在怎么跟Boss一起坐在T国？

　　楚宪昂没有对他们解释的想法，他示意汉勒汇报。

　　汉勒虽然没有楚宪昂高，但一身肌肉锻炼得像是凸起的岩石块，他紧张地坐着，被白玉川冲击得语调都变得有点质疑。

　　“您上次让我查的杜灵克还是没有消息。”

　　楚宪昂和白玉川同时微微皱眉，汉勒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向白总教和学员时期楚宪昂汇报的时候，那种压力重新盘旋在他的身上。

　　“我们只能从切特皇子的信息流里面去查，有一类的交互信息是被处理过的，路径被改变了。”

　　他身边戴着金丝眼镜的亚洲面孔东田森点了点头，如果只从背面来看他就像是清瘦的年轻上班族，甚至还带着点学生气息。不过从正面的话，他的面庞一直很严肃，有种公事公办的老气横秋感。

　　“我们推测那个信息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杜灵克，因为找不到他，他又很难查。”东田森用标准而略感机械化的声音说道，“我们反复排查之后只能确定信息指向的目标是白马境内，杜灵克有可能是在白马境内生活。”

　　楚宪昂沉默了一下，转而问道，“在纳卡斯有查到什么吗？”

　　“克文说MaiJ和卡玛在纳卡斯主要是跟国际杀手和情报贩子见面，我们从他给的名单去查，发现在那些人里面，他们事实上接触了几个已经解散的实验项目组人员。”

　　白玉川警惕了起来。

　　“那些已经解散的实验项目是什么？”白玉川问道。

　　东田森推了一下眼镜，汉勒也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的总教官，他们不太确定Boss和前总教现在的关系，只能斟酌地回答道，“他们都做过一些申报各国的重金项目，内容多少和基因有点相关。”

　　白玉川看了楚宪昂一眼，楚宪昂没有说话的打算，他一只手放在白玉川身后，放松地仰靠在沙发上。

　　白玉川的坐姿相比他就较为正经，他和这些KCI老人久没见面，在拘谨中也没有特别懒散。

　　楚宪昂的手突然覆在他的后腰，隔着督查服随性而缓慢地抚摩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隐蔽，东田森和汉勒看不到，如果看到的话又是世界观天动地摇的疯狂颤抖。
　　他们知道白总教和楚宪昂的关系有点微妙，但表面上一直都是扶持、选择、合作，根本没有人往深想过。

　　汉勒在安静了几秒后继续说道，“露西长官把红狮银行开启的数据库也给我们查了，安全组破译之后发现，红狮现在资金亏空得非常厉害。”

　　“从什么时候开始？”

　　“调动的额度变大是一年前的事情。”汉勒回答道。

　　楚宪昂考虑了片刻，像是非常扫兴地慢慢吸了口气，然后极其厌倦地无声叹息，“继续查原因，还有T国做的‘巨鳄’计划，这个项目是资金的中转站，去把它的目标点找出来。”

　　等东田森和汉勒满怀好奇地多看了他们一眼出去之后——连东田森那张不变的冷脸都隐含八卦感地多看了白玉川几次，白玉川才略感好笑地坐到楚宪昂身边。

　　“你觉得很无聊？”白玉川靠着楚宪昂说道，他亲密地扳过楚宪昂的脸，看到那双被无聊和厌倦充斥的眼睛。
　　楚宪昂很不耐烦，以至于他深邃的五官都好像在深浅的阴影里透出一种残酷意味。

　　他定定看着白玉川，低声说道，“是因为你想处理。”

　　他的嗓音低沉，平缓的语气有种蛊惑的烂漫感。

　　白玉川微笑地在他唇边轻吻，白皙的皮肤上有种温润的光辉，像是溶解一样析入楚宪昂漆黑的眼底。

　　白玉川觉得自己像在安抚猛兽，这个想法让他的笑意变得异常鲜丽，楚宪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受了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吻。

　　“杜灵克会是亚当吗？”白玉川低声问。

　　楚宪昂沉默着，他好像有了一些猜测，却因为暂时不能够佐证而没有开口的想法。

　　被白玉川注视了半晌，楚宪昂不得不坦白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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