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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
“进来。”听到敲门声后,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说道。
罗兰身边的侍卫替他推开门,他穿着简约的皇子常服,稠丽的金发如同黄金,“父亲。”
他踏入皇帝的寝室内,精神略感萎靡的白马陛下欧文抬起头看着他。
“你回来了。”欧文似乎起得不早,他手边堆积着一部分公文,光屏上还有一些在自动计数的文件。
即便他正在被监禁,他也不得不继续处理文件,因为剥夺他自由权利的亚当现在没空料理这些事。
罗兰谦逊地微微欠身,浓稠的糖浆眼底像是拉丝的金箔,他又无可挑剔地站直身体,正对在巨大的玻璃窗前,仿佛是被光线包绕的一樽剔透琉璃。
欧文看着罗兰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他的母亲,前皇后已经去世了,在生下希文之后两年,在丑闻暴露之后。
他三个儿子里,只有罗兰的面目异常清丽、秀美,和那个让人怀念的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但偏偏只有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越来越瘦了。”欧文低声说道,他示意外面看守他的侍卫关上门,然后才继续说道,“现在,你找到合适的时机了吗?”
“再忍耐一下,父亲。”罗兰平静地说道,他刚刚退烧,身体的疲惫、痛苦无时不刻又如影随形地追随他,把亚当的每一点存在通过疼痛和不适反复提示。
“‘巨鳄’计划已经准备完善了,我们只差希文的基因,很快就可以重新培养一位皇子。”
欧文皱了皱眉头,“你们还是没有找到别的办法?用希文培养的,还会是基因人。”
罗兰简短地沉默了一下,那短短的时间里似乎有藏得很深的恐惧和恨意一闪而过。
亚当像是带刺的荆棘,不断生长着缠绕他的喉管,带来一种沙哑、疼痛的崩溃窒息。
欧文没注意到这件事,他看起来很焦灼,他惧怕自己的儿子——除了罗兰,罗兰是正常的,他把亚当和希文培养成了基因人,为了让他们成为杰出的继承人。
但现在他们完全不可控了,而且亚当甚至还反过来控制他。
“没有别的办法。”罗兰依然平淡地说道,他没有直视欧文,浓密的金色眼睫在眼底遮下一圈阴影,他看着被阳光遍布的洁净地面,“要杀了亚当就必须尽快动手,这是最现成的办法。”
欧文捂住脸,慢慢搓了一下脸颊,苍老的疲态流露出来,他深深地叹息着,“这真是太痛苦了。”
罗兰微微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的唇上还有着被粗暴折磨后留下的伤痕,嘴角的伤口慢慢愈合,在清早醒来的时候会发烫。
他对父亲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他遍体鳞伤,即便都是一些旖旎的伤痕,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
奔波、疼痛、承受,和坐在这里被圈禁的国王相比,他好像生活在痛苦的水深火热当中,因而只是被监禁,他根本理解不了有什么痛苦。
但他依然沉默着,对这一切都显得无话可说。
“下午有一个年度的私人专访。”欧文似乎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你放心,以你目前的身份去参与采访没有关系,我已经交代过了,你的母亲带着前任的遗腹子,你对于我们来说是个礼物......”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罗兰的眼睫只是微微颤了一下,受到的波动有限。对他来说,这更像是皇室不得不想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包装丑事。
“我现在无法出面,就由你去吧。”欧文挥了挥手,把采访的问题送到罗兰手边,“今天上午刚拿到的,你和你的智囊团商量一下,赶紧把这些事情解决。”
罗兰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往外走。他伸手去推门扉,衬衫下腕骨鲜明的手仿佛异常脆弱。
欧文看着他细瘦虚弱的背影,同时也看到了因为抬手而内收的袖口,罗兰的手腕下有一圈结痂的齿痕,血液干涸在伤口上,多余的血迹早就已经被清理掉了。
不寒而栗的感觉在亚当身上蔓延,他知道这件事——知道亚当对罗兰发了疯的偏执,所以他给罗兰指婚,也尽量避免他们见面。
——所以亚当软禁了他,作为一种报复的惩罚。
-
三位白马皇子里,罗兰其实是最适合坐上皇位的。
不管在任何人看来,斡旋于各种场面都处变不惊的大皇子罗兰,都比纨绔而有些让人畏惧的二皇子亚当,以及大病初愈的三皇子希文更有帝王风范。
但可惜的是,罗兰没有皇家最正统的血缘,这对于欧文陛下来说是心里的一根刺,但对罗兰而言,他的心理洁癖更甚于任何人。
那个位子他甚至没有竞争的权利。
他慢慢翻看着今天的采访问题,同时也一并把智囊团整合的答案拿在手中。
珍妮坐在他的身侧,焦虑地看着他。
“现在的人真是疯了,居然问这么尖锐的问题。”珍妮在造型师的摆弄下时不时左右偏头,但话还是对着罗兰说的,“你的智囊团希望你怎么回答?”
罗兰淡淡地笑了一下,黄金的色泽内敛一样变得温润,和在亚当面前的攻击性全然不同。
“他们希望我说——亚当和希文同样具有合适的竞争潜力,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好的对手,不断的进步会促使他们带领白马走向更高的台阶——”
罗兰的声音隐约有些声情并茂的浓郁感,这让他似有似无地出现了矜贵的态度,但很快他微微笑起来,不往下念了。
“为什么笑,这个答案不好吗?”珍妮转过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很好。”罗兰把采访问题随手放在身侧,“但我不准备这么说。”
珍妮似乎很吃惊,她涂了唇蜜的红唇微微张开,在发问前就被罗兰截断了。
“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很快就回来。”
“大皇子,我过去服侍您。”侍女上前两步就要跟过去。
罗兰微微侧头,摆了一下手,“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能处理。”
他关上门,挂满礼服的更衣间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四面的镜子,他好像被压缩在一个投影的空间里。
和珍妮搭配的礼服已经放好了,罗兰拿起来看了一下,就动作利索地脱去外衣,一眼也没有看向镜子。
镜面里的皮肤有很多未消的痕迹,他对这些残留在皮肤表面,却不断刺激内里神经的淤血有着极端的排斥。
亚当一直以来和他都很亲近,似乎并不在意丑闻,最开始他以为是深厚的感情,直到亚当逐渐威胁着让他屈服。
他和珍妮的订婚让基因人恐怖的面貌狰狞显露,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深红的伤口,或者没有流血的淤青痕迹,皮下仿佛宿住梦魇般的恶鬼。
在羞辱、疼痛、崩溃的太多种恐惧和痛苦中,罗兰吐得连胆汁都倒干净了。
皇子的礼服精致合身,按照他上次测量的身体尺寸定制,但又显得有点宽松。
罗兰把最上方的纽扣扣上,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又整理了一下他的穿着。
他走出更衣室,很快被请到了座位上,化妆师对他的脸色感到忧心。
“大皇子,您这几天没睡好吗?”她用淡淡的唇膏盖去罗兰发白的唇瓣,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摇摇欲坠。
罗兰没有解释,他只是看着镜子,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珍妮已经打扮好了,踩着高跟鞋来到他身边,颈上还戴着皇宫内珍藏的珠宝项链,她就像是明亮的珍珠一样熠熠生辉。
“配上这个胸针怎么样?”珍妮把珍珠胸针推到罗兰眼前,罗兰垂下目光看了一眼。
化妆师“啊”了一声,“大皇子,亚当皇子交代您要戴这个。”她从抽屉拿出奢华的盒子,里面是一枚血红色的宝石胸针。
珍妮和化妆师不知道这是什么,珍妮微微皱起眉头,抱怨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多事的浑蛋。”
罗兰的脸色在看到那枚胸针的霎那间变得格外异样,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看了化妆师一眼,摇头道,“我戴珍珠的这个。”
珍妮带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看全身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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