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树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与那些尘埃落定的情感，会因为你的沉默而改变吗？”
　　慢慢悠悠从楼梯到达楼顶的居邯和吴郯也走到了先一步取得戒指来到屋顶的舍脂身旁。

　　“当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居邯偷偷喘了口气，从舍脂手中接过那一枚胡恬恬视之如生命的戒指，镇定装作爬了十多层楼一点也不累的样子，“你一个道行已经足八尾的白狐有什么需要向我们异侦处寻求帮助的？”

　　“而看到这一枚戒指时，我突然间明白了许许多多的无理与连结。”居邯垂下眼眸，“收手吧，胡恬恬。他抹去了房间内一切属于你的痕迹，宋扬应该也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的是一个自由的灵魂，而并非双手沾满鲜血，一辈子活在执念中的傀儡。”

　　听到宋扬的名字，胡恬恬空洞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神采，她机械地转头，“我要报仇。”

　　“杀死宋扬的就是他自己，怎么，你难道要追入地狱将他魂魄也散个干净吗。”

　　“你…你是说宋扬是自杀？！！”从狂暴状态渐渐冷静下来的胡恬恬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来到异侦处时谨慎腼腆的小姑娘。

　　她本以为，是因为她来到人间后的背叛。鸦弈来到人间后，鸦弈赶来与她决一死战，却意外发现了和她相爱住在一起的普通人，因此宋扬惨死于鸦弈之手。她恨鸦弈，更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为什么那一天要外出？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待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小区时，那个曾经温暖她的一方天地早已被重重的警戒线所包围。她连再进去看望自己爱人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似是想要安慰一下胡恬恬，居邯补充道：“他离开的很平静，约莫是怀恋着，那份最深沉也最纯净的感情……他亲手制造出的那个自杀现场饱含着对你爱意。”

　　“宋扬家中破碎的玻璃，我将它还原了。”居邯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正是居邯花了一个晚上复原了宋扬家中破碎的那扇玻璃窗。

　　“这并不是用灵力破坏的，复原后玻璃碎裂的走向非常的奇怪。当我看到这枚戒指后，我才明白，这些凿痕，是以一枚钻戒上的钻石为凿点凿出的——宋扬将它作为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个仪式，在布置完一切后，才将它小心地藏起，走向死亡。”

　　“不对……！明明我的戒指，就在鸦弈那里！宋扬怎么可能是自杀……”她的目光看向在一旁默默不语的鸦弈，“没错！是鸦弈杀了宋扬后偷走了我的戒指！！！”
　　后者从和她战斗开始眼神中便流露出的悲伤神情更加沉重，闭上了眼不愿与胡恬恬对视。

　　胡恬恬并不傻，只是不愿承认。看到鸦弈的反应后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那天，你去了我家，拿走了他藏好的戒指……是为了保护我，是吗？”

　　她能感应到戒指的位置，是因为戒指上有她的灵力，而鸦弈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宋扬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想不到戒指残留的灵力竟然可能会造成他想要抹除胡恬恬痕迹的一系列行为都白费了。

　　鸦弈恍惚间又看到自己那日从早已破碎的玻璃窗里走进房间，惊讶之际也明白自己中了埋伏。一时间理不清思路，但慌乱中还是感应到了宋扬的尸体上残留着一股熟悉的灵力。
　　他仔细的检查了尸体，最后竟是一根一根将宋扬尸体的手指头掰开后，才发现灵力的来源是这一枚小小的钻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宋扬，但鬼使神差的，他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和他掌心紧握的戒指，好像能够看到一颗仍然在跳动的赤红的心。
　　——原来，你也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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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来，鸦弈和胡恬恬谁也不愿打破这浮于表面的宁静。

　　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呆呆的站在那里陪他们等。一直站在一旁控制着束缚二人的结界的舍脂实在想下班了。她活动了一下四肢，一个响指打下，周遭的天台景色迅速扭曲隐去，露出异侦处负一楼的冰冷墙壁，之前那么真实的环境竟然也是六六的幻境！他们竟一直没有逃出异侦处？！！

　　而完成了工作的舍脂也把行尸走肉一般的鸦弈重新扔回关押结界，带着一言不发的胡恬恬走向电梯准备上楼，她没有杀人作恶，想来是不需要被捕的，但眼下大家显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从她口中了解。

　　居邯长抒了一口气，和吴郯相视一眼，刚才吴郯刻意没有插话，是想完整看居邯如何处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

　　居邯嘿嘿一笑：“不过，用冻得坚硬而锋利的冰锥，借着琴盖合上的力量刺进身体里，融化之后就没有凶器了，这个蛮常见的自杀手法，如果一开始不往灵物作案上想，应该能更早想到的。”

　　他有点郁闷，警方似乎是一发现宋扬和异侦处有过联系，就早早的定性为灵异案件甩锅给他们，连最基本的调查流程都没走完了。异侦处接的案子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刑侦技术的加成。

　　“但没有宋扬吸引鸦弈现了形，舍脂也很难这么快追捕到他，也许这才是宋扬最终的目的吧。”

　　宋扬应该早就知道胡恬恬不是普通人，但她不说，他也假装不知道。直到后来鸦弈终于找到胡恬恬的踪迹，多次纠缠让胡恬恬内心挣扎痛苦不堪。宋扬心如明镜，他明白那些拉扯着她奔向平静幸福的脚步的束缚，逼迫她走向罪恶的身份，和她向往的自由，他全都知道。

　　所以宋扬下了一局大棋，从假意来异侦处开始，便把大家都当成了他的棋子，支开胡恬恬，伪造现场，吸引鸦弈导致被捕，切断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留恋，这样自己的爱人便能摆脱过去，只为自己而活。虽说剥离真相的过程对胡恬恬有点残酷，但最终结果确实是他所期望的那样了。
　　原来最终执棋人自己，才是那棋局中无解致命的一手。

　　“嗯……这么说起来，我们似乎确实是被宋扬利用了…”吴郯轻声说，表情却没有被摆了一道的懊恼，“终究是为情所困啊。”

　　爱是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情能见血封喉，亦能绝境逢生。

　　宋扬如此，胡恬恬如此，鸦弈亦是如此。

　　“我倒觉得胡恬恬挺喜欢你的，待会还有些要问她的可能还要麻烦居教授来撬开她的嘴。”吴郯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吗，噢，你是说她假摔到我身上的事，哈哈哈哈只是碰巧吧。”

　　“不是巧合。”

　　吴郯说：“我们去别墅现场调查的那天，胡恬恬应该就在一旁观察，只是化了原身隐匿了灵物气息，因此我一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那只白色宠物就是胡恬恬，她竟是早就认识我们三人了。”

　　吴郯笑叹了一声，“在见识过了拥有超强能力的六六和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之间选择，她竟然毫无犹豫地选了你，还挺令人吃惊的。”

　　居邯也有点想不明白，但这令他想起一个事情。这两天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还没有机会细细感受。这种变化难以名状，平日里几乎感受不到，甚至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没休息好太敏感了。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却总能感受到违和感。

　　…这……难道会和胡恬恬选择自己的原因有关吗？

　　“在想什么？”吴郯打断了居邯的沉思。

　　“没，就是想说，要是早知道那个屋顶是六六的幻境，就不用老老实实爬楼上来了……”居邯仍然对此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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