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渔·遗梦

　　八班每周一节体育课，刚好分在了周三。

　　姜瑜跟徐月站在屋檐下等着同学过来，姜瑜把白条放进口袋，开始思考问题。
　　找张自成或许是最有效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但她实在是不想去跟那样一个看似严厉实则畏缩的人打招呼。

　　她没有法子说服自己他是因为身不由己。

　　除此之外，就是找学生会的人。
　　但她没有认识的人啊。

　　姜瑜蔫儿吧唧的叹一口气，徐月一直盯着她，斟酌着措辞：“要不我还是……”
　　“不用。”她一秒充满生机，仰了仰头，转话题，“今天太阳还挺大的。”
　　徐月迟钝的应声：“……是挺大的。”

　　姜瑜又想到一件事，侧头：“你逃课薛萍会不会说什么啊？第一节是什么课来着？”
　　徐月无所谓：“没关系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比较好说话，我过会儿去解释一下就行了。”

　　语文课。
　　语文老师。
　　跟薛萍关系不错。

　　姜瑜不露声色：“那好吧。”
　　说完，她正过头，看见了一帮人正往这里来，零星夹带几个女生，其他小姑娘都从便利店和别的位置跑出来，捂住嘴，拉着旁边人的胳膊小声尖叫，看起来特别激动。

　　等走近一点，姜瑜认出来了。
　　裴砚淮打头，蓝色球服，整个人特别帅，他是走哪儿都有一种“爷最牛逼”的感觉，这股劲儿贼招人。邵旭晨挨他旁边，抱着篮球，后面一群男生，关键是都挺高，长得也不丑，姿态悠闲懒散，球衣又潮又阳光。

　　姜瑜在瓷砖上徘徊，想着要不联系一下那些朋友吧，万一有人圈子大，能办事儿呢。

　　她独自思索了会儿，不自觉的摸糖出来吃，她没什么耐心的咬碎，嘴角蹦出一个小到可怜的残渣，她没在意，在徐月不解的目光中继续奔走，问079:【原主有认识什么当官的吗？】
　　079想了想:【她认识的都是社会上的，不跟官员打交道。】

　　“来了来了！！”
　　“裴砚淮诶！！他怎么没跟那群人一起去篮球场啊？！”
　　“好帅好帅！！能要个微信吗？！”
　　“等会去八班再晃一圈儿！要不要给他送水？？”

　　……

　　热闹声越发的大，姜瑜百无聊赖的转头看一眼那群小姑娘，又下意识的朝裴砚淮看。
　　那人在往这来。

　　裴砚淮插着兜，快要到姜瑜面前的时候邵旭晨过来跟他说话，他侧头回着，姜瑜盯他转手机的手，捏着扣分单的边缘，脑子里想法成群，徐月说的话她听不见，答的心不在焉。

　　裴砚淮说完事儿正过头眯着眼看她，意味不明，这就导致邵旭晨跟一圈友人也都看过来，附近的同学降低声音，情绪从高昂变为不明所以。
　　五秒后，他转身，她追过去。

　　姜瑜有要紧事，从人堆里穿插到他旁边。
　　他注意到，慢下脚步，其他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但都懂事儿，不掺和，望片刻就拉帮结派的离场。

　　邵旭晨没急着动，清清嗓子，佯装不经意似的：“厕所上的够久哦。”

　　姜瑜瞥他一眼，很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静了一下，说：“迷路了。”

　　邵旭晨勾头看裴砚淮两秒，笑一声走人。

　　姜瑜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心斟酌措辞，没先直奔主题，问裴砚淮：“你游戏打完了？”
　　知道他懒得搭理这破问题，她又问：“语文课都讲了什么啊？”

　　裴砚淮随便搪塞：“没听。”

　　“哦。”不知怎的，姜瑜突然涌进寻求帮助的想法瞬间消散，但还是不信邪：“……你…”

　　怎么说？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什么扣分单给搞了？
　　你认识什么学生会会长吗？
　　裴砚淮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怎么说怎么不行。

　　她咬着嘴里的糖，针对他那句“没听”含糊道：“…那你还不如也一起逃了呢。”

　　话落两秒，裴砚淮顶了顶腮帮，侧过身来看她，视线扫过她白皙的脸，最后停在唇角。
　　停在那泛着一点红的小颗粒上。
　　一下子，又闻到了她身上类似于蓝莓香的味道，比上次要浓很多。

　　姜瑜见他不说话，停下脚步，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那颗小点却仍然停在那处未消失。
　　裴砚淮盯着。

　　姜瑜微蹙眉：“怎么？”

　　环境闹哄哄的一片，裴砚淮往前一步，她仰起头：“干什么？”

　　他眸色晦涩难懂，她眸子亮晶晶。

　　姜瑜想退，但他动作比她快，手轻抬起她下巴，用拇指指腹蹭去那一点磨人的红，而后垂眸跟她对视。
　　手从唇边慢慢的滑下。
　　暧昧升温。

　　有微风拂过，她发丝飘着，话也飘着——
　　“裴砚淮，我真要泡你。”

　　他拇指和食指摩挲一下：“我也真不喜欢你这款儿。”
　　姜瑜没有空隙的接上：“你别打脸。”

　　裴砚淮扬眉。
　　姜瑜把头发捋到耳后，小指他一记：“坐等你爱上我。”

　　好了。
　　079给的台词说完了。
　　她能撤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脸很痒。

　　-

　　八班的体育老师是一个微胖的男人，脖子间挂了一个口哨，模样慈祥的不行。除裴砚淮那群人，其他的都留在太阳底下接受暴晒，和老师笑眯眯的一句话：“你们意思意思的跑个几圈就差不多了。”

　　几圈=两圈
　　一圈四百，两圈八百。
　　八班的人跑完都快累瘫了，姜瑜觉得自己就该逃掉，这课上的一点鸟用都没，她听话的做完准备活动，本以为下一刻就能从老师口中听见“原地解散”这四个大字，却与理想背道而驰。

　　“今天我们测一下长跑啊！”体育老师高声喊，“跑完解散去练练各自报的项目！”

　　姜瑜：？

　　姜瑜立刻问旁边的徐月：“什么项目？”
　　徐月：“运动会啊。”

　　一中运动会办的很早，开学日期是九月一号，常规的日子，运动会定在十月开头，国庆长假缩短，一切程序都在快速的进行，不留一点喘息空间。

　　姜瑜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装作不经意的说：“哦，我都要忘记我报的是什么了。”

　　“你报的是……”徐月想了想，说：“八百和跳高。”
　　姜瑜：？

　　姜瑜那一瞬间脑中的草泥马跑的飞快。
　　她向来体育就一般，跑八百简直在玩儿命，跳高还能将就。
　　但不爽。

　　“我自己报的啊？”姜瑜问。
　　徐月点头：“是啊，体委一拿到单子你就抢过去填了。”

　　姜瑜一个大问号挂在脑门。
　　原主实在是太他妈厉害了，这两样项目简直胸有成竹啊我靠。

　　姜瑜病恹恹的问：“那你报的什么啊？”
　　徐月沉默片刻，小声说：“四百和一百米。”
　　“…也是自己报的？”

　　徐月摇了摇头：“……薛萍让报的…”

　　姜瑜蹙眉，单刀直入：“薛萍直接指定人选？逼迫？”
　　徐月：“…嗯。”

　　姜瑜回头，有一群人凑在一起，表情都不太好看，嘴里咕哝着运动会的事情，薛萍的大名从他们嘴里分别跑出来，带着嫌弃和不满，最后又无奈的叹一口气。
　　认了。

　　体育老师让前排女生上跑道，姜瑜死也不会跑的，她跟徐月说了下情况，跟她说，如果老师问就说上厕所了。
　　交代完，她大摇大摆的转身，插着兜，直走拐着弯进到偏僻一点的地方乘凉。

　　但这地方似乎挺受老师欢迎。
　　有三三两两的男老师在不远处抽烟，几个女老师并肩往别的地方去，最尽头处又来了一批，看不清脸。

　　姜瑜躲在小隔间里，等脚步声渐渐变清晰，才听见她们的对话。

　　“你先去吧，我接个电话。”

　　这声音……是薛萍？

　　姜瑜当即就紧张了，她又往里面躲了躲，后面贴着一堵瓷砖墙，她整个背都被上头的凉意给沁冷了。

　　薛萍打发走其他老师，往这个地方跨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装的很，而后滑开：“喂亲爱的。”

　　声音娇柔做作，可把姜瑜恶心坏了。

　　薛萍没察觉到这边儿有人，语气嗲嗲：“今晚啊……可以啊。”

　　姜瑜按起了录音笔。

　　-

　　篮球场一片欢呼，人声鼎沸。
　　裴砚淮抢球灌篮赢掌声，跟往常意气风发的时候没区别，但总体来看少了那么点斗志和专心，人飘又懒倦。
　　其他小姑娘不了解他不知道，只会一个劲儿的说“哥哥好帅我好爱”，熟悉他的友人眼睛一直放他身上，一副“WTF”的懵圈样。

　　中场休息时，邵旭晨坐到他旁边，戏谑道：“你昨晚上玩儿嗨了？”

　　裴砚淮侧额眯他一眼，不在状态，没搭理，邵旭晨朝自班女生那瞅去：“姜瑜不在啊。”

　　话落，裴砚淮朝他看第二眼，没跟着撂过去，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滴到下颚，又很快的钻进衣领里不见踪迹。
　　他撩了把微湿的碎发，手肘抵着膝盖沉默。

　　邵旭晨不故意跟他进行这个话题，随心所欲道：“这篮球场还不如北街那块儿呢，没什么劲儿，你怎么想的来这儿？”

　　裴砚淮：“谁知道。”

　　这三个字意思倒是很多，邵旭晨径自思考着。
　　半响，说：“姜瑜还挺符合你点的。”

　　裴砚淮睨他第三眼。

　　聊到这个话茬，从一边过来的男生听见热情的顺着回忆说：“聊姜瑜呢？听人说她特别野路子，除去学习不好……啊，当然不排除她是故意不学好的，狐朋狗友一大堆……”迟疑了：“但最近倒是没怎么看见她跟人一起出去玩儿，还挺奇怪，平常不都要一放学就跟着大部队去泡吧吗，而且我觉得……”他笑了声：“她蛮潮的，那腿是真的长，还细，腿玩年啊简直，不比别的妞差，哦还有那头发，比之前好看多了，小粉毛诶，挺酷的。”

　　裴砚淮平静看来人。
　　男生疑惑：“怎么了？”

　　裴砚淮目光冷淡，没有开口的打算，但这样子莫名其妙的眼熟，对男性来说，都太明白了。

　　男生被瞧的口干舌燥，连“啊”了好几声缓解尴尬，凭借着多年的圆滑世故，加上他也不想年纪轻轻就被解决生命，硬生生的转移话题：“…那个…我也是随便说说…而且那什么…就最近，姜瑜在一中论坛上被讨论的特别厉害。”

　　邵旭晨圆场：“怎么说？”

　　男生挠挠头，吞咽口水后想了想，说：“就是…他们说她妖女，还说什么男的都爱这一款儿。”

　　邵旭晨兴致高涨：“妖女？谁说的？”
　　“不知道，就上周开始传的。”男生说，“但她确实有那股子妖气，不太像小太妹了。”

　　邵旭晨随意点头：“嗯，她不是漂亮吗，漂亮肯定有人给她冠名称。”跟裴砚淮说：“我感觉她性格还不完整，你觉得呢？”

　　手机震动两下。
　　裴砚淮打开，同时回：“可能。”

　　红点。
　　两个。

　　他点进去。
　　姜瑜：裴砚淮你方不方便？
　　姜瑜：操场最边角杂货楼，你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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