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

　　之前聂长生带聂榆阳走的时候，罗平就猜想他可能把她带回家了。父亲要训女儿，也会关起门来训。他让手下人立刻去聂榆阳家门口盯着，果然看见他们父女俩回来。
　　罗平收到消息，马上开车赶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就想守在她家门口。万一她跟父亲争吵，逃出家门了，他也能上前帮一把手。
　　他坐在车里，远远盯着聂榆阳的家门，焦虑地抽了很多烟。
　　榆阳会怎么样，她父亲会打她吗？她以后还能出来见我吗？她会在聂长生面前把实情全说出来吗？聂长生应该会站在他女儿那边吧，他不可能逼着女儿跟纪景在一起，继续那有名无实的婚姻吧？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想得太乐观。就算聂长生不会逼聂榆阳跟纪景在一起，难道会允许她跟自己这个混混在一起吗？
　　罗平头昏脑涨，各种纷繁复杂的思绪在他的大脑里来回穿梭，最后烩成一锅浆糊。而他却只能蹲在车里，什么都不能做，像一个偷窥狂那样远远望着自己所爱人的家。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从车里出来，却不敢上前。他多担心是榆阳出事，这丫头性子那么烈，万一被老爸骂了两句想不开怎么办？
　　直到看见担架上抬出来的是聂长生，罗平才稍稍放了心。但是随后看到聂榆阳惊慌失措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心又疼了起来。
　　于是他立刻开车跟上救护车，到了医院急诊大楼外，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一个人在急诊大楼外面转悠。
　　他知道聂榆阳跟聂长生的关系很好，现在聂长生出事，榆阳一定很害怕，很需要人在她身边。
　　罗平多想冲进去陪陪她，可是他不敢。毕竟这事儿因他而起，就算他不要脸，也得顾着榆阳的感受。他像一只被困住的猛兽，在大楼外面来回踱步，整个人都快要被内心的挣扎撕裂了。
　　就当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时，他看见纪景赶到，急匆匆地进了急救大厅。
　　对啊，那才是聂长生的正牌女婿，自己算什么呢？跑过去碍人眼吗？
　　可罗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一旦纪景问起来聂长生怎么突然发病，榆阳一定又会受委屈。他在外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进去看看她。
　　可聂榆阳分明是不欢迎他：“你快走，我爸分分钟都可能出来。他看见你在这儿，还得生气！”
　　罗平看到她憔悴的样子，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只要能给她一点力量也好。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说：“我就想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我宁愿出事的是我！”聂榆阳原本干涸的眼窝再次被泪水淹没，“你走吧，罗平。其实今天我去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咱们俩到此为止了！”
　　罗平怔怔地看着聂榆阳：“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爱你，我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过。”聂榆阳仰着脸看着他，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核桃，妆容全花了，可是在罗平看来她有一种震人心魄的美。
　　就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对他说出了最决绝的话，“是我贪心，是我想在你那里得到更多温暖。现在我玩够了，玩累了，罗平，好聚好散，你别太执着。”
　　旁边坐着的纪景听了聂榆阳的话，阴森森地抬眼看了看罗平，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表达对罗平的嘲笑。
　　罗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不甘心地看着聂榆阳：“如果是因为你父亲出事，你想逃避我，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别用这些拙劣的借口骗你自己，更别想骗我。”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不存在你给不给我时间。是我以后都不想再见你了！”聂榆阳的眼神变得凌厉，她凑近罗平的脸，轻轻地说，“对我而言，你只是替身而已。现在你懂了吗？”
　　罗平咬了咬牙，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贱。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偏偏喜欢上一个从来眼睛长在头顶的傲娇富家女。
　　难道就是因为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从来都是对自己呼来喝去，所以他对她才更加有征服欲？
　　从小到大，他打过那么多次架，对人心狠手黑，毫不留情，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是面对聂榆阳，他却一直在恐慌，永远患得患失。
　　他一时觉得聂榆阳是爱他的，不如她爱纪景那么多，但还是有一点的，不然不会跟他纠缠那么久。这个富家女脾气怪得很，对一点不喜欢的东西，她看都不肯看一眼。
　　可有的时候，他觉得她一点都不爱他。因为她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还因为那天在演播大厅外，他听到她对纪景这么说。
　　但罗平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存在一些侥幸心理，也许……是她爱他却不自知呢？
　　“你现在脑子不清楚，这些话我当没听见。”罗平深深地看进聂榆阳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聂榆阳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行了，罗平，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觉得这样很贱吗？要是让你那些小弟看见，你今后还怎么做人？”
　　对了，罗平竟然忘了，他爱的这个女人，最会干的事儿就是插刀。他这么铜皮铁骨、铁石心肠的，竟然被她捅得体无完肤。
　　纪景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里是急诊大厅，不是戏台子。想演的话出去演。”
　　聂榆阳返回长椅上坐下来，抱着胳膊：“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纪景看着罗平：“要是别的情况，你们的事我不管。但是现在我岳父生死不明，我希望他老人家出来的时候耳边能清净。”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十分鄙夷。
　　罗平多想现在就把纪景大卸八块，可是他忍着不能发作。一旦他动了手，和聂榆阳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面色铁青地咬了咬牙，留恋地看了聂榆阳一眼，转身离去。
　　童飞着急忙慌地走进急诊大楼的时候，迎面撞见了游魂一样的罗平。她往他身后瞟了一眼，没有看到聂榆阳，便上前喊了罗平一声。
　　“罗平哥，你怎么来了？榆阳姐在里面吗？”童飞担心地问。
　　罗平抬了抬眼皮，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该在的人都在。”
　　童飞瞬间明白了，纪景也在，否则罗平不会是这副样子。
　　她拉起罗平的袖子，迅速把他拉出急诊大厅。罗平也没有挣脱她，任由她拉着。
　　“我知道你担心榆阳姐，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她不会有事的。”童飞很懂事儿地说，“可能在聂伯伯状态好一点之前，榆阳姐都顾不上别的。你要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尽管问我。”
　　换了别人，听了童飞这话可能已经感动得不行，但罗平不是那样的人，他似乎这会儿才悠悠回神，上下扫了童飞一眼：“这么好心，你想要什么？”
　　童飞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罗平会这样反问：“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没搞清楚情况就乱拍马屁，小心做无用功。”罗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童飞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咬起了嘴唇。她原本只是想，只要聂长生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让他们俩再见面，这样一来就能闹得聂榆阳和罗平不安宁。
　　她知道罗平对聂榆阳是真爱，但是聂榆阳对罗平的心，恐怕不会那么经得起考验。但是只要聂榆阳把罗平拒之门外，罗平绝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有戏看了。
　　只是没想到，聂长生竟然因为这件事住进了医院。
　　就算聂榆阳要跟罗平一刀两断，这个褃节儿上，罗平也不会贸然做什么。
　　童飞有点失望，她想看的好戏看不成了。
　　不过聂伯伯平时对她挺好，因为她想要报复，把他害进了医院。这事儿童飞多少有点内疚。怀着这样的心情走进急诊室，她脸上那焦灼的表情倒也不完全是装的。
　　她看见聂榆阳和纪景垂头耷脑地坐在长椅上，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榆阳姐！”童飞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担心地问，“聂伯伯怎么样了？”
　　聂榆阳冰冷的双手从童飞的掌心中汲取到了一点温暖，也顺带让她的心热络了一些。
　　她低声说：“正在抢救，还没出结果。”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三个人立刻站起来，围到手术室门口。
　　医生推开门出来，后面是几个护士推着轮床跟着，聂长生头上包着纱布，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
　　聂榆阳扑到聂长生身边，担心地看着他：“爸！”
　　纪景则询问地看向医生：“现在我岳父情况怎么样？”
　　“患者脑部出血量比较大，手术还算成功，先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面色看起来非常疲惫，“要等病人醒过来才知道具体情况。”
　　纪景无奈地点点头。聂榆阳听了医生这话，感觉等于没说。她看着不久前还活生生的父亲，现在变成躺在床上的一具死气沉沉的躯体，突然间心脏好像少跳了一拍，整个身体没了力气，忽地向下一沉。
　　童飞尖叫道：“榆阳姐！”
　　纪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把她拥进怀里：“你怎么了？”
　　聂榆阳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她多想在纪景怀里多待会儿，可是她也知道纪景并不想靠近她，此刻也不过是出于义务而已。
　　“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恍惚。”聂榆阳挣脱纪景，快步跟上聂长生的轮床。
　　纪景和童飞也赶紧跟了过去。
　　病人进了重症监护室，家属无需跟进去照顾，甚至被严格限制进入的时间。
　　聂榆阳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聂长生浑身被插满管子，泣不成声。
　　“你回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要是爸醒了，我给你打电话。”纪景看着她，稍微有点担心她也支撑不住。
　　童飞赶紧附和道：“对啊榆阳姐，你回去休息吧。聂伯伯醒了看见你这样，也会担心的。”
　　“你们别劝了，我不回去，就在这儿等。”聂榆阳斩钉截铁地说，“纪景你回去，公司就交给你了。”
　　纪景有些为难，他确实应该回去盯着公司，但是任由聂榆阳这副样子等在这儿，他这个做丈夫的道义上也过不去。
　　童飞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说：“纪景哥，你放心，我在这儿陪着榆阳姐。我相信聂伯伯很快就能醒过来。”
　　纪景点点头，又问聂榆阳：“聂氏集团是上市公司，咱爸出了这样的事，还得谨慎处理。你要不要联系刘秘书？”
　　“你来联系吧，我现在脑子一团乱，什么事都办不好。” 聂榆阳把聂长生的手机递给纪景，扭头看着他，“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纪景犹豫了一下，接过手机：“好。”
　　“纪景哥，你要联系榆阳姐的话，就打我的电话。”童飞的表情很是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
　　纪景点点头，拍了拍聂榆阳的肩膀：“我先走了，你保重。”
　　聂榆阳冲他一点头，目光仍是投向病房中的聂长生。
　　纪景回到EY，立刻联系了聂氏集团的董事长秘书刘广元。
　　一听说聂长生急发脑溢血，刘广元吓了一跳，带着最信任的几个高层跑到EY去开会。
　　聂氏集团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有很多人觊觎聂长生的位子，只是苦于找不到突破口罢了。
　　刘广元知道聂长生生病的消息只要一传出去，那些妖魔鬼怪必定就会开始作妖，更何况这件事情还会影响到集团股价，在还能隐瞒之前，他绝不会公开。
　　最好聂长生赶紧醒来，并且状况良好，否则出于法律规定，他们也得向业界公布聂长生的情况。到时候集团肯定是要大乱了。
　　纪景没有管理上市集团的经验，大部分时间只是旁听。刘秘书知道聂长生也很器重这个女婿，对他的态度也很尊重，不停地强调他和他带来的人都是站在聂董这一边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保护好聂董和集团的利益。
　　开完这场秘密会议，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纪景送走了刘秘书和那几个高层，给聂榆阳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得知聂长生还没醒，纪景十分头疼，便决定要去重症监护室外替换聂榆阳。
　　他开着车上了路，没开多久，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两辆车。
　　起初他并没在意，但是发现这两辆车一直跟着他，于是他逐渐减速，想确认一下情况。
　　大晚上的没有多少车，公路这么宽，那两辆车要是想超车，分分钟就可以过去。可是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纪景身后，明显是有所企图。
　　纪景觉得不妙，瞬间加速。
　　身后那两辆车感觉到纪景识破了他们，也开始加速，紧追不舍。
　　眼前的绿灯突然变了红灯，纪景无奈，猛一刹车。这时从一旁的路口又拐过来一辆车，堵在了纪景车前。
　　前后三辆车夹击，纪景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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