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

　　原本林维夏在他身上闻来闻去已经让叶瀚城心里直打鼓，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体味。然而当她问出这个问题，他心里一惊，差点滚下床去。
　　“那个……今天喝酒，一屋子人还抽雪茄，乌烟瘴气的，我怕自己身上有怪味，就到洗手间喷了点空气清新剂。”叶瀚城连连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今天的酒会一屋子老爷们儿吗，真的……”
　　林维夏笑得前仰后合：“你太好逗了，我真是屡试不爽。哈哈哈哈哈！哎不能笑了，再笑真睡不着了。”
　　叶瀚城发觉自己又中招了，真是奇怪，他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人，在林维夏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你睡吧，我去冲个澡。”叶瀚城臊眉耷眼地从床上爬起来，躲进浴室里去。
　　等他洗完澡出来，林维夏已经睡着了。叶瀚城突然觉得自己毫无睡意，于是帮她掖好被角，到客厅拿出笔记本电脑，认真忙碌起来。
　　清晨林维夏起来，看到叶瀚城躺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把他手里的电脑拿走，拉过沙发背上的毯子给他盖上。
　　叶瀚城动了动，林维夏以为自己把他弄醒了，谁知他只是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什么，林维夏没听清楚，弯腰凑到他嘴边，低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阿夏……你别怕，有我在。”叶瀚城的口齿含混不清，但是这一句林维夏听懂了。那一刻她眼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世间上的人千千万，有那么一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一心想要护着你，能拥有此人，已经是人生最幸运之事了吧。
　　林维夏觉得此生无以为报，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叶瀚城是被饭香味儿唤醒的。昨晚喝酒其实没吃什么东西，一番应酬也耗尽了体力，只不过后来饿过了劲儿，也就没再觉得饿。这下醒来，觉得五脏庙里像是在开天下第一武道会，简直要闹穿肚皮。
　　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窜起来，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厨房，看到林维夏扎着围裙正在煎鸡蛋。
　　看到这副画面他瞬间就忘了饿，只觉得这是人世间最美的一幕。他轻手轻脚走到林维夏身后，环住她的腰：“这么好今天起来给我做早餐呀？”
　　他把脸埋在林维夏的肩膀上，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林维夏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笑了笑：“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她低头看看，发现叶瀚城没穿鞋，气得脱了鞋在他脚上轻轻踩了一脚：“天已经凉了，你怎么能在地上光着脚？”
　　“着急吃你做的好吃的，我都饿死了。”
　　“快去刷牙洗脸，马上就好了。”林维夏柔声道。
　　叶瀚城飞快地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踮着脚尖往卫生间跑去。林维夏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大男人，有时候顶多五岁。
　　吃早餐的时候林维夏问他：“下周四你能不能空出一天来？那天是EY的秀，我想你陪我去看。”
　　“行啊，没问题。”叶瀚城吃得狼吞虎咽，“还有没有空余的邀请函？”
　　“应该能找到吧。你想请谁去？”林维夏有些好奇。
　　“乔鸿嘉！他这么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不用白不用。”
　　“你也别逮着瘸子猛踹啊！”林维夏哭笑不得，“他时装周的行程应该已经排满了吧。”
　　“那我不管，反正养哥们千日，用哥们儿一时。”叶瀚城得意洋洋，“他没名气的时候吃喝都是我罩着，现在我该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你还别说，他的粉丝真疯狂，上次见面会那阵仗可把我吓了一跳。”林维夏忽然想到手机里拍到的那个一脸幽怨的少年，找到图片给叶瀚城看：“不过这个粉丝有点奇怪，远远站着看，也不激动。不会是什么黑粉吧？”
　　“你懂得还挺多。”叶瀚城接过她的手机瞟了一眼，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吃惊，“这是陶陶啊！”
　　“陶陶是谁？”林维夏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盯着叶瀚城。
　　“乔鸿嘉的千年情劫。”叶瀚城坏笑一声，“哇，这故事可就长了。”
　　“乔爷喜欢的是男人？！”林维夏震惊，不过想了想随即释然，“他的气质确实有点……”
　　“有点什么？”
　　林维夏捂嘴笑：“大骚攻。”
　　叶瀚城瞪着眼：“我觉着你懂的太多了。”
　　“这才哪跟哪？但乔爷这取向不能公开吧，他俩的感情肯定很艰难。”林维夏撒娇地拽了拽叶瀚城的袖子，“你就长话短说，给我讲讲呗。”
　　叶瀚城指指自己的脸颊：“香一个，香一个就给你讲。”
　　林维夏听话地把脸凑过去，谁知就要亲上脸颊的时候，叶瀚城突然转了十五度，林维夏正正亲上他的嘴唇。
　　“叶老板，这套太老土了吧？”林维夏无奈地擦擦嘴，“你嘴上还有油呢。”
　　叶瀚城得意地挑挑眉毛：“早就跟你说过了，招不在新，管用则灵。”
　　“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可以！”叶瀚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神采奕奕地讲了起来，“当年我、陶陶和乔鸿嘉还有沈家康，哦对，沈家康就是我那个调香的朋友。我们四个在同一个大学。我是学经管的，乔鸿嘉是表演系，沈家康是化工专业……”
　　“你们什么学校啊，专业这么杂？”林维夏不由地皱了皱眉。
　　“综合类大学，非常……综合。”叶瀚城避重就轻，继续讲故事，“我们按专业分宿舍，好巧不巧，分到我，多一个，陶陶、乔鸿嘉和沈家康也是。所以我们四个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陶陶全名陶源，是年龄最小的，我们三个大哥都很宠着他，都叫他陶陶。但他脾气好，性格特别温和，反而经常照顾我们。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太柔弱，总拉着他跑出去健身，把他累得半死，你别说，乔鸿嘉这个货，当年欺负他欺负得最厉害。”
　　林维夏这会儿觉得上眼皮直打下眼皮：“三纸无驴啊萌萌，讲重点，不然我都睡着啦。”
　　“好吧好吧好吧！”叶瀚城很是无奈，“乔鸿嘉当年学表演，陶陶是学戏剧文学，他们影视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常常要做拍摄作业，经常什么导演、摄影、表演、戏文的攒个小团队，既然俩人是室友，就经常合作。后来萌生感情什么的，还把我和沈家康吓一跳。要说陶陶是吧，我们都不诧异，但没想到老乔……都是兄弟，我们也都祝福他俩。”
　　“老乔同学真的是选对了专业，这戏精就是表演型人格，五行缺躁，八字欠浪，特能折腾，走哪儿都特招人。你要说粉丝，陶陶绝对是他第一个忠实粉丝。我和沈家康反正是没看出来他会演戏，但是陶陶觉得他哪里都好，妥妥未来能拿金球艾美奥斯卡。两个人都是学艺术的，脑洞奇大，爱得死去活来。可是现实太残酷啊！”
　　叶瀚城说到这儿不仅哀叹，林维夏跟着问了一句：“怎么？他们混得都不好？”
　　“影视圈这个生态我们可能不太了解，但是火的是真火，惨的也是真惨。上学的时候陶陶还好，帮人当枪手写剧本，虽然一集挣不多少钱，但是有量的累积，过得还不错。乔鸿嘉就惨点，他虽然是正经表演专业，但是我们这个学校太综合了，比不上那几大专业表演院校，所以他能找的演出机会不多，角色也都不怎么样。这种状态持续到了毕业之后，乔鸿嘉真是到了一蹶不振的地步。”
　　“是啊，就算是为了理想，如果总得不到希望，谁能永远保持旺盛的热情呢？”林维夏不禁慨叹。说起来也是，如果当年纪景没有遇到聂榆阳，他们两个现在也在给人打零工吧。但也许这样的话，大家过得反而没有现在这么痛苦。
　　叶瀚城继续说，把林维夏的思路拉了回来：“乔鸿嘉倒也不是眼高手低的人，该接的戏继续接，也好好演。被人瞧不上说几句风凉话，他也不吭声，打落牙齿和血吞呗。只是那几年他改变了很多，一点不像以前那么活泼。陶陶倒是没命地接剧本，可惜编剧更不好混，当枪手太多，一直没有署名作品，也就没办法争取到写署名作品、独当一面的机会。生活还过得去，只是看起来似乎永远没办法前进。”
　　“陶陶整天就想，啥时候他能写一部剧，乔鸿嘉来演，说不定一下子成了爆款，俩人都红了。从此男才男貌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说到这里，叶瀚城笑了笑，“那时候大家真是年轻，从来不知道这世道多险恶，人心多肮脏。”
　　他抬头看了看挂钟：“时间不早了，我长话短说。后来陶陶真的写了一部剧，乔鸿嘉来演了，那部剧确实爆火，也就成了乔鸿嘉的成名作。可是陶陶却因为当初签合同不慎，这部他费尽了心血的作品突然间就跟他没关系了。他依旧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剧，而乔鸿嘉瞬间成了有演技的流量明星，一夜之间，两个人之间就像隔了一条银河。”
　　“乔鸿嘉不会自己出了名就甩了陶陶吧？”林维夏诧异地问，“我看他不像那样的人。”
　　“当然不会。是陶陶先提出的分手，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总之陶陶四处躲他，简直像打游击。乔鸿嘉看上去是个爽朗骚气的人，可实际上心里也轴得很。之后的事我问他也不说，我们也很少提起他们俩的事了。”
　　叶瀚城很失落地说：“他当年多喜欢陶陶我们都知道，这几年心里肯定不舒坦。但他掩饰得太好了，上次我见他也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对。”
　　“可能他已经习惯戴着面具见人了吧。又是个大男人，心再伤也不会拿出来逢人就说，跟祥林嫂似的。”
　　叶瀚城站起身，又弯下腰，在林维夏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点：“你倒是很懂男人啊！”
　　林维夏眼疾手快地取过挂在一边的领带，帮叶瀚城打好。然后又很自然地帮他穿上西装外套。叶瀚城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睛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神色。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林维夏冲他笑了笑，“对你好还不成啊？”
　　“你不会是要离开我吧？”叶瀚城突然有点惴惴不安，“只为给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林维夏哭笑不得，“我就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不是你，是时间。时间让我太没有安全感。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就能早早把你追到手，说不定现在娃都有两个了。”叶瀚城神情有点失落，随即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在脸上抹了一把，恢复正常表情，“今天你去公司吗？我可以等你一会儿，送你过去。”
　　林维夏摇摇头：“我不想去，也没想好干什么。回头再联系吧。”
　　“嗯，那也好。”叶瀚城拿了公文包，在门口换鞋，“对了阿夏，我想给安桥升职，让她做我们的副总经理。”
　　林维夏有些诧异：“这么快？”
　　“有些事情不能用时间来衡量，安桥的能力你也清楚，我觉得让她只当我的助理实在太浪费了。再说了，总经理助理，其实就是半个副总了。我只不过想给她正名而已。”叶瀚城突然俏皮地对林维夏眨眨眼，“再说了，她来当副总，我就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从此只谈风月……”
　　“唉，难怪总有人说红颜祸水。你偷懒就偷懒吧，可别让我背上这个罪名。”林维夏摇摇头，“叶老板，你还要好好赚钱养我呢，我可是马上就要失业的人啊！”
　　叶瀚城突然诧异地望着她：“你还是决定离开EY吗？”
　　林维夏靠近叶瀚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自己都说了，有些事情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对自己有点信心。”
　　叶瀚城突然把手里的公文包一扔，扣住林维夏的后脑，狠狠吻着她，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在林维夏耳边呢喃：“你啊，每天都能让我爱你多一点。”
　　林维夏促狭地笑着：“好啦，不能贪恋美色了，快去上班吧！”
　　送走了叶瀚城，林维夏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再洗个澡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跟丁雅美约了中午吃饭，好好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灵。
　　“就聂榆阳那种人，也难为你天天对着她。得吃多少肉才能把毒素排出去？怎么也得每天一个战斧牛排吧？”丁雅美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前那块菲力，脸上挂着满满的不甘，“这下倒好了，她伤我感情，我伤你钱。”
　　林维夏斜眼看这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下手倒是一点不留情。你点的可是店里最贵的牛排。”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好过嘛！我用心良苦啊小林子！”丁雅美一脸坏笑，“反正你比我有钱，就当扶贫了。怎么样，昨天我们走了之后，你和聂榆阳战况如何？”
　　“没什么战况，纪景进来搅局，说我要是走，他就跟我恩断义绝。”
　　丁雅美一脸嫌弃：“啧啧啧，他这是怎么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会又心软吧？我可跟你说，现在我站叶老板。你要对不起他，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我还没那么不识好歹。”林维夏白了她一眼，“瀚城对我好，我不能辜负他。”
　　“这就对了！可纪景那边，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维夏想了想：“我感觉事儿出在我这百分之十的股权上。暂时不提这个了，我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去公司。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就这么一直狗下去吗？”丁雅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扶老奶奶我就服你。”
　　“嫌我办法恶心，你倒是帮我出主意啊！”林维夏吃下最后一块牛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你一顿饭能解决，你们家小邱呢？没想到他脾气那么火爆，我还真怕他打聂榆阳。”
　　“他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打女人，纸老虎而已。”丁雅美摆了摆手，“不过他脾气是差，要不然怎么会跟TOP闹僵，搞得连工作都没了。”
　　“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耿直，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活脱脱一朵奇葩。”
　　“我就当你夸他了啊！”丁雅美看起来心无挂碍，应该是没什么事。林维夏见她状态正常也就放心了。
　　“我们家小邱呢，现在也成长啦，不会再那么冲动。我俩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折腾。朋友有需要，我们就两肋插刀，能帮则帮。一旦我们需要朋友，那就扎朋友两刀——一般可能是金钱上的，你做好准备哟！”丁雅美二皮脸地冲林维夏笑，“反正我认识的有钱朋友也就你了。”
　　“真好。”林维夏看着她那么轻松地描绘和邱子洋的未来生活，十分羡慕。
　　她也想要跟叶瀚城过这样的生活，平静、与世无争，不用每天活在吵架和纠结当中。但是她越着急摆脱纪景，只会让他把她抓得越紧。这事儿还是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叶瀚城早上到了公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直没出去。安桥只是到他办公室里送过几次文件，看见他趴在桌上又写又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午饭过后，安桥尽忠职守地到叶瀚城的办公室，敲敲门框，提醒道：“老板，下午你还有个会，别忘了。”
　　叶瀚城这才茫然地抬起头，安桥一脑门黑线，这位神仙老板果然只忙着修道了，正事儿恐怕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哦，那个会啊……”叶瀚城眨眨眼：“你替我去吧。”
　　安桥眼睛差点瞪出来：“我一个助理，怎么替你去？”
　　“你是总经理助理，职能上相当于副总，怎么不能去？”叶瀚城很认真地对她说，“早上我还跟阿夏说，要提升你为副总。”
　　安桥并没有感受到被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砸中的喜悦，倒是被老板这种大寒索裘的行为感到非常不齿。她揉了揉太阳穴，咽下一千字说出来可能会引起老板极度不适的吐槽，深呼吸一口气：“这样吧，我帮你重新跟对方约时间。”
　　“行，你看着安排吧。”叶瀚城眼皮都没抬，待安桥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对了，下周四帮我空出一天来，EY那天有秀，我要陪阿夏。”
　　“嗯，我知道了。”安桥冷冷地说，“还有别的吩咐吗？提前说啊，别临时再跟人家毁约。”
　　叶瀚城疑惑地看看安桥：“我要给你升职，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我当了副总，你可不就解放了？什么都让我来，你就可以甩手不管了！”安桥一脸被人欠了二百吊的样子，“我这是什么副总，就是一个昆仑奴！”
　　“嘿嘿，那也是拿着高薪的昆仑奴，你放心，我会让你的付出和收获成正比的。”叶瀚城从桌面上拿了一张纸，扬了扬，“过来过来，给你看我在干什么。”
　　安桥过去，接过叶瀚城手里的那张A4纸，上面乱七八糟地画着时间轴，还有连笔连到看不懂的文字，整张纸就像个鬼画符。
　　“这是什么？”
　　叶瀚城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为阿夏打造的黄金台阶。我要把我能找来的最好资源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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