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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船的人
林维夏听了她这话,微微一笑:“怎么,我要是不说的话,你要给我上老虎凳,灌辣椒水?”
“说不定呢!”丁雅美摇头晃脑,完全不在怕的。她就不信,凭着她的闺蜜情,以及采编多年的专业技巧,还撬不动林维夏的嘴。
想到这里,她又转起脑筋:“是就着爆米花听呢?还是就着红酒听?”
“还没有那么狗血。”林维夏哭笑不得,“那我开瓶红酒吧。不过你今晚不回去了吗?把你家小邱一个人晾着?”
丁雅美已经在沙发上做出了专业盘腿上炕的姿势,似乎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好好掏掏林维夏的心窝子。
听到这话,她大义凛然地摆摆手:“我俩没那么腻歪,他有他的事儿要做,我也不能见色忘友,必须得好好关怀一下你这个被千年情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好朋友。”
林维夏一边开红酒,一边在心里狂翻白眼:“哎,你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刚才是谁急火火跑过来找她帮忙给邱子洋想出路的?自家事儿办完了才想起别人来是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丁雅美笑得没皮没脸,“这不是顺道吗?不耽误工夫。”
红酒得醒一会儿,林维夏还是用微波炉爆了两包爆米花给丁雅美解闷。
丁雅美一边大口吃着爆米花,一边敲打林维夏:“可以了,能说了。”
林维夏靠在沙发上,面对这个问题有点茫然:“怎么说?你得起个头吧?对了,你跟邱子洋怎么忽然间好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按时间顺序,你先来。”
“我那事儿没意思,两人住一起,日久生情,就这么简单。”丁雅美眨眨眼,“小林子,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别试图转移话题。”
“我转移什么话题啊?”林维夏十分无奈。
“那这样吧,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你不是之前半死不活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是对叶老板没感觉吗?现在怎么回事?他给你下蛊了?”丁雅美问话从来都是稳准狠,用词犀利,在媒体工作之后这个毛病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饶是林维夏也是见惯世面的人,也受不了她这小刀片刷刷地往脸上招呼。
林维夏捋了捋头发,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感情的事儿你让我怎么解释?喜欢就是喜欢了,难道还要逃避吗?”
“哟哟哟,这会儿又硬气了?”丁雅美伸脚轻轻踢了她一下,“之前不是还惶恐来着?生怕负了人家叶老板,搞得自己内疚什么的。”
“此一时,彼一时。”林维夏耸耸肩膀,表示对自己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为没有任何羞愧。
丁雅美吃了一脸爆米花末子:“其实我就觉得叶老板有戏,光看纪景那患得患失的样子就知道了。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谁能把他身边的女人抢走,他一见面就能感觉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林维夏忽然想起来,不久前的那一天,纪景在她身边低声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可能会把你抢走。”
比起女人的第六感,男人的这种感觉也不遑多让啊!只是当时的她那么委屈,现在想来却是有点想笑。果然心态不一样,曾经折磨自己死去活来的事情,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看到林维夏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丁雅美立刻切换到了她更关心的问题,毕竟林维夏为了纪景耽误了那么多年的大好青春,这种感情真的能说忘就忘?
“那你对纪景呢?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你的情绪,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吧?你俩那么多年的羁绊,你真的能放手了?”
再提到纪景的名字,林维夏内心毫无波澜——可能她之前就没有把他当哥哥看,在她心里,纪景就是爱人,而现在爱已经消失于无形,更无从提兄妹情谊。
她忽然觉得,这近十年来相依为命的生活似乎只是梦幻泡影,缥缈得她一时之间都回忆不起什么细节。
“我也说不清,好像真的就是一下子全放下了。”她慢吞吞地说,“不是总有人说吗,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感情。现在我是相信了。”
“我觉得吧,这事儿你还真得好好想想,不能模棱两可。叶老板应该不敢问你,但是他心里一定会有这样的担忧。”丁雅美说话不耽误吃爆米花,像只小仓鼠一样地咔嚓咔嚓,已经把那一大碗爆米花消灭了一半。
想起白天叶瀚城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他时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林维夏也知道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
丁雅美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儿似地拍了拍林维夏:“对了,我还没问你,叶老板对你和纪景的事儿知道多少?包括当年你们那个案子,你跟他说了吗?”
“还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提到那件事,林维夏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疼了起来,“但是他知道我和纪景不是亲兄妹,以及我们两个有过一段感情。”
“我劝你,能早说就早说,不要让他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件事。”丁雅美的表情很是严肃,“虽然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叶老板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份不同,想法也会不同。”
“什么意思?”林维夏有些茫然。
丁雅美把怀里一直抱着的爆米花碗放在茶几上,认真地看着林维夏的眼睛:“如果他只是你的追求者,那他是没有任何资格过问你的过去。你能对他笑一笑他都会开心一整天。但是现在你是他的女朋友,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可能会对他造成影响。如果你们两个之间还隔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不对,也不算秘密,总之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将来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他会感觉自己受到了欺瞒。”
“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他的态度。你会不会把自己重要的往事与他分享,代表他在你心中的地位高低。”丁雅美洞悉一切般地抿嘴,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男人啊,要是小心眼起来,那简直……啧啧!”
林维夏也有担心,毕竟她跟叶瀚城在一起,就不想瞒他任何事。她和纪景感情多深这事可以酌情一笔带过,但是当年遭遇的事情直接导致了她和纪景的关系产生变化,这还是得跟叶瀚城交代一下。
“嗯,我会跟他说,等忙过时装周吧,反正也没几天了。”林维夏还想到一件事,正好可以跟丁雅美商量商量,“还有……我想离开EY。”
丁雅美听了之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定格好几秒钟没有动弹,令人怀疑她是不是下巴脱臼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找合适的词去表达她的想法,但最终说出来的不过是很现实的一句话:“你所有心思都花在那个公司上,还只占那么一点点股份,这么走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就那百分之十我也不想要。我想还给纪景,干干净净离开EY。”林维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坚决,“本来我是因为他才留在EY。现在我跟瀚城在一起,也没有留在公司的必要。免得拖拖拉拉让瀚城不开心。你不也说吗,男人有时候也很小心眼。”
丁雅美嘬了嘬牙花子,还是觉得肉疼:“EY也没上市,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值多少钱吧。你等它上市再卖多好,这样可能就一辈子不用工作了……”
“财迷疯上身了你?”林维夏笑眯眯地说,“其实这十个点股份我也不打算要什么钱,毕竟这股份是赠送的。我不曾真正投资过,也不是聂长生的什么人,不打算占他们的便宜。这些年我拿的工资不少,也算够本了。”
“你真的是够狠!”丁雅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不过确实,人活一世,不过就是图个自在舒心。反正你在EY不开心,何必留在那儿。叶老板也不是养不起你,你要自己做设计师创品牌也好,还是安心当家庭主妇也好,都能过得比以前开心百倍。不过,我就是担心,纪景不会放你走。”
说到这个,林维夏也无奈地垂下头。
自从上次她知道纪景找人私底下查聂榆阳之后,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原本的纪景是个纯良无害的少年,对人宽容礼让,从来不会把事情做绝。然而现在的他竟然也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的事竟然这么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她确实担心纪景不会乖乖放她走,但也只能希望他看在昔日情分上,能想通这件事,放大家自由。
林维夏知道自己选择离开是对的,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欠了纪景什么似的。仿佛他们两个同时跳上EY这艘船,现在她得到了幸福,想要去彼岸,只留下纪景一个人在船上受苦,是她太不讲义气。
可是他们的心早就走散了,再不放手,也只是互相为难而已,这又何苦呢?
红酒醒好了,可是天儿也聊完了。林维夏没心情一个人喝酒,就让丁雅美把醒好的酒带走,让她跟邱子洋浪漫去。
送走丁雅美,林维夏觉得身心俱疲,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聊到了纪景,她做梦梦见的是纪景十七八岁的面容。
白皙的皮肤,英俊的眉眼,爱穿白衬衫的少年就像从画中走来。那时候的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睫毛长得让林维夏羡慕得不行。两个人在田野中嬉戏打闹,之后林维夏总说自己手酸,画不完要交的素描作业。每次都是纪景无奈地替她捉刀,第二天林维夏就能换取老师的夸奖……
不知道这美好的画面怎么突然画风一转,切换到了那个狭窄逼仄的地下室。她和纪景蜷缩在墙角,纪景紧紧地抱着她,即便自己已经怕得浑身颤抖,还要安慰她说没关系,他们一定能逃出去。
然后又是那个无耻的人,那个把她按在行军床上的猥琐面孔,她奋力挣扎着,突然一声闷响,她被溅了一脸血……
梦到这里,林维夏突然惊醒,看看时间,竟然一夜已经过去,现在天光大亮,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
心脏突突突跳得厉害,于是她拉开床头柜,找那能让她放松下来的香水。
看到抽屉里那瓶叶瀚城送她的Annick Goutal的忍冬,她不禁嘴角上翘——她发现,只要一想到叶瀚城,她总会忍不住微笑,刚刚噩梦的阴霾一扫而光,似乎也用不到这香水了。
唔,叶瀚城还有安神的作用呢,简直是多功能男朋友。想到这里,林维夏觉得自己真是赚了。
收拾停当去公司上班,在地下车库她便遇到了纪景。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上去。
纪景看起来神色如常,仍是一副不显山露水的表情。他的眼神在林维夏身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那天吓坏了吧?只休息一天够吗?”
林维夏很随意地答道:“我没什么事,倒是时装周就在眼前了,我还是回公司忙点正事比较好。”
“嗯,那倒是。替我向叶瀚城道谢吧,幸亏他伤得不重,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赔人家。”纪景一副家长的口吻,做出完全不在乎叶瀚城的样子。
林维夏瞥了他一眼,心想要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以身相许地谢过叶瀚城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纪景说她现在跟叶瀚城的关系,冒冒失失地宣布,似乎有挑事儿之嫌。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两幅设计图。”纪景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两张图纸递给林维夏,“这是我的主款设计。有意见尽管提,修改好了得赶紧做样衣了。”
林维夏果然猜得没错,以纪景的脾气,绝对不会拿她的设计去做系列的主款。她看看手里的图纸,一套休闲男装和一套女装,并不是情侣款。设计自然是纪景的风格,偏简洁,紧扣明年的流行主题。
纪景见她看着图纸没有说话,解释道:“你的设计也很好,但确实跟系列主题不符,到时候发布会上会显得很奇怪。我打算把你的设计作为特别推荐,算是高端系列的试水,面料和配饰的材质都不改,就按你最初的设计来。”
林维夏笑笑:“你不用说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是Yuliana太冲动,我设计的那两套衣服怎么可能做主款设计。一上T台就全暴露了。现在你的设计出来了,自然是用你的。不过这次怎么拖到现在?”
“最近总是头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纪景说着,抬起手捏捏眉心。
“还像以前那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林维夏有点担心,“头疼这事儿可大可小。”
纪景笑着摇摇头:“这点小事就算了。哦对了,早上雅美给我打过电话,想让我们签邱子洋做公司的平面模特。”
林维夏听了着实有点哭笑不得,敢情这家伙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帮自己男人规划未来。看来是真爱啊!
“是嘛?你怎么回答的?”
“邱子洋这么好的平面模特,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好奇的是,她怎么没找你,却来找我。”纪景看着林维夏,眼中充满好奇。
林维夏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我让她找你的啦。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你来拍板比较,免得Yuliana不高兴,再迁怒邱子洋。现在雅美和邱子洋在一起了……”
纪景脸上划过一丝戏谑的笑容:“难怪,我就说嘛,无利不起早。”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林维夏有些不舒服:“你都说了邱子洋是个好模特,我觉得这种合作关系是互惠互利的。”
“那是当然。当时雅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过两天再联系邱子洋,原来是这个原因。怕他知道自己为他走了后门吧。”
“……”林维夏看了看纪景,他气定神闲,并没有挖苦的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说的话总让她觉得别扭。
两人出了电梯,进了公司二层的办公走廊,正好碰见聂榆阳从办公室里出来。让林维夏奇怪的是,聂榆阳一扫之前的趾高气扬,看着纪景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
而纪景并没有意外,面对聂榆阳绽放出自然的笑容,将这份内疚滴水不漏地接了过去。林维夏的脑瓜迅速转动,难道聂榆阳已经知道纪景了解她外面的那些花花事儿,内心有愧?
纪景把手里的图纸也递给了聂榆阳:“我的主款设计,没问题的话今天就开始做样衣。”
聂榆阳接过去随便翻了翻:“嗯,挺好的,你做主吧。”
“还有,我打算签邱子洋做我们的平面模特。合同走快一点,我希望他来拍这主款设计的男装大片。”
“没问题。”聂榆阳抬眼看了看林维夏,“这事儿小夏负责吧,我不多掺和了。”
说罢她脚步匆匆地离开,像一只急于逃跑的兔子。林维夏实在纳闷:“她怎么了?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纪景嘴角弯了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到我办公室来吧,我有另一张设计图想给你看。”
林维夏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看到桌边支了一个画架,画板上面蒙着一张白布,显得神秘秘兮兮。
她笑道:“这又是什么?感觉地位比你的主款设计还高。”
“童飞进了设计大赛的复赛,这是她设计的晚礼服,名字叫夜汐。昨天我带她做了一点修改,看着她把效果图画出来。”纪景有些兴奋,“我觉得很好,说不定她有可能拿到好名次,替我们公司争光。”
林维夏见他那么高兴,也替他开心:“她要是能进前三,你这个当老师的自然也面上有光。没想到她终于开窍了,恭喜你收到一个好徒弟。”
“她开窍开得也算是时候。”纪景抱起双臂,笑盈盈地,“你不好奇嘛?我还想请你鉴定一下。”
好久没有见到纪景这样轻松的笑容,要不是了解他的性格,林维夏还真的以为他在夸大其词。她伸手去撩盖在画板上的白布:“夜汐,这名字很特别嘛……”
盖布撩开,林维夏看到画板上的设计图,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脸色突然发灰,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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