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

　　查理、焕云还有林维夏看到童飞的事儿被爆出来，十分震惊。他们吃惊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挖出这样的黑料。
　　焕云看着手机，一直摇头：“啧啧，EY真是流年不利。”
　　“我看是Yuliana平时得罪人太多，搞不好就是有人蓄意报复。”查理刻薄地说。
　　林维夏的诧异在于，她觉得那件“夜汐”本身质量很高，当之无愧的第一，怎么还会有人去收买评委？
　　看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不是纪景，那肯定是聂榆阳。
　　聂榆阳如此不遗余力地培养童飞，是欠了她什么人情了吗？
　　这会儿焕云尖叫起来：“Estella，快看！Eli接受采访了！”
　　林维夏心神一晃，赶紧凑了过去，看到是纪景接受独家媒体访谈。视频中的他手里拿着林维夏当年设计的那个婚纱草图，镜头给了草图五秒钟的特写。
　　“童飞抄袭的就是这个设计，这也是夏夏当年的习作，后来一直夹在我办公室的一本书里。一看到她的‘夜汐’，我就认出来了。”
　　记者问：“她是怎么看到这幅图的呢？”
　　纪景尴尬地说：“我发现她抄袭以后，也很疑惑，因为这张图是十多年前画的，你们看纸张都已经泛黄了——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做鉴定。我想来想去不对劲，就查了一下监控，看到她曾经偷溜到我办公室里去。不知道她那个时候的目的是什么，但总之，她意外看到了这张草图。”
　　“既然发现她抄袭，为什么还送她去参赛？”
　　“当时我就狠狠批评过她，并且阻止她继续参赛。没想到她不听劝，居然自作主张把作品寄了出去，还顺利进了决赛。”纪景一脸羞愧，“这个设计在复赛排名很高，当时再往回撤，一定会引起怀疑。当时我心里一时鬼迷心窍，就没再坚持。其实因为这事儿，我跟夏夏有过争执，后来我越想越觉得过不去，才引咎辞职。”
　　记者追问道：“那收买评委是怎么回事？”
　　纪景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包庇已经不对了，我不可能为她去收买评委。何况‘夜汐’设计本身不错，我预感能拿到前三名。我猜，她可能太心急了，一心想拔个头筹，所以……”
　　“你觉得这事儿是童飞自己干的？”
　　“我没有证据，不好评判。但我、榆阳都不会做这种事，不然我们早靠着这一手捧出很多设计师来了。”纪景避重就轻地说，“这次我拿出草图来说这件事，主要也是想证明，童飞之前就抄袭过夏夏的作品，这次新系列两个人撞车，应该也是她故意的。”
　　焕云看着视频，拍手称快：“Eli这次反应真快！这招‘顺水推舟’用得太巧了，我是褒义哈！Estella，他跟你说过吗？”
　　“没有，时间上来不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大家同时抬起头，看见纪景站在制作室门口，一脸疲惫的笑意。
　　他走向林维夏：“夏夏，抱歉，没提前跟你商量。但我觉得解释得越早越好，所以只问了谢组长一句。他表示没问题我才去找的媒体。”
　　“谢组长都同意了，你又是为我好，我自然没什么话说。”林维夏淡淡地笑了笑，“你还护着聂榆阳，是因为……”
　　“因为我对她有愧，另外我确实有错，如果我当时提高警惕，她没那么容易钻空子。况且我也不想在媒体上公开攻击EY，这个做法不太妥当。”纪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维夏的表情，“你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林维夏摆摆手：“怎么可能，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查理突然插嘴道：“到底是谁帮童飞收买的评委呢？她自己肯定没有这个财力。”
　　纪景和林维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鉴于说出这个人会扯出聂榆阳的私事，他们都没有开口。
　　林维夏轻轻叹道：“这事儿因她而起，不管背后有谁在帮她，责任还是得她自己来背。”
　　“现在好了，网上舆论热点全被这件事给吸引过去了，大家也终于知道谁是坏人，我们工作室的名誉总算是恢复了！”焕云开心地说，“这就叫现世报！”
　　一场大战，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才不过短短几天，却恍如隔世。
　　林维夏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种不真实感，仿佛活在一场噩梦中。
　　手机“滴”地一声响，是一条短信。她低头看，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还贷提醒。
　　唔，一把把她拉回了现实。
　　林维夏叹了口气：“革命离成功还远着呢，同志们，继续加油吧，如果不能及时止损的话，咱们就该散摊子了。”
　　纪景拉住她的手腕：“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除非你变身销售精英，亲自下场替我卖货，否则……”林维夏脸有点绿，意识到了隔行如隔山的无力感。
　　“谢组长会替你想办法的，你忘了EY上次的危机怎么度过的了吗？别担心。”纪景轻柔地说，“我不懂销售，但如果你要搞什么活动需要资金的话，我还有一点，应该能帮上你。”
　　“那就不必了，我怎么忍心剥削一个无业游民。”林维夏苦笑道，“我又不是周扒皮。”
　　纪景的手从她手腕上滑了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林维夏本能地想挣脱，可是他抓得很紧，她看了旁边的焕云和查理一眼，不太想引人注目，只好扯着纪景向外走去。
　　“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纪景的口气近乎哀求。
　　林维夏平静地注视着他：“你不欠我什么，不需要补偿。反倒是我欠你一条命，不知道什么时候算还清。”
　　纪景脸上的肌肉痛苦地颤抖了一下：“别这么说……”
　　“我为了还你这条命，才回到你身边。你不喜欢这个说法吗？”林维夏微微挑起眉尖，“那要我怎么说呢？因为怕了你的威胁？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之间，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的那个人是你。”
　　她在试探我！纪景心尖猛地一颤，我已经……被她看穿了吗？
　　他有点心虚，觉得手心里开始出汗，于是轻轻松开手，林维夏却向他面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看，放手没那么难，对不对？”
　　纪景避开她的眼睛，喉结轻轻滚了滚：“放开你的手，很难。”
　　林维夏哑然失笑：“哥，如果是十年前，我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
　　她转身向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呆立不动的纪景，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总结：“可惜我们的时机总是不对。”
　　“现在时机刚刚好。”叶瀚城坐在上次那个种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的咖啡馆的角落里，对电话里面的人说，“之前风口浪尖，我知道让你出来说话有点强人所难，可是现在EY大势已去，所有人都知道阿夏是被冤枉的，你随便一表态就行，也不用特意参与什么活动。”
　　电话里传来乔鸿嘉懒洋洋的声音：“叶阿姨，你就甭唠叨了，这工作室我有股份的，虽然才那么一点，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我不会跟钱过不去，你就把你那颗破碎的小心心放回肚子里去吧。罗平那边你查得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叶瀚城脸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查到一些东西，但只能验证我的猜想，要想给他定罪挺难的。”
　　“你打算怎么办？”
　　“没别的招了，只能引蛇出洞。”
　　乔鸿嘉的声音迟疑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的这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哪知道你那颗奇葩的大脑里想的什么。”叶瀚城淡淡地说。
　　乔鸿嘉有点急：“柯南少年团跟捉鬼敢死队可不是一个性质的，你别忘了你还是个病号呢！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在玩火你知道吗？！”
　　“你脑子里都是戏，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叶瀚城捏捏眉心，“行了，别胡思乱想，我心里有数。不和你说了，我要见的人来了。”
　　他挂了电话，冲刚走进咖啡馆、脸上罩着巨大墨镜的一个女人招了招手。那个女人走到他面前坐下：“叶先生。”
　　“这里边这么黑，戴着墨镜能看见吗？”叶瀚城表情冰冷。
　　女人摇摇头：“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得倒霉。”
　　叶瀚城看不到她的眼睛，神情越发严肃：“童飞，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丑话我可放在前面，你害过阿夏，我不可能跟你有什么合作！”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我现在只想保命。”童飞声音很轻，“合作也好，交易也好，你怎么看都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让罗平不能在外面害人！”
　　童飞了解罗平的为人，她自然知道他之前在天台放她一马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她为公司背下所有黑锅，他再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她们母女。
　　反正如果换了是她，她肯定会这么干。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需要找到跟自己同一战线的人。
　　上次林维夏来公司为邱子洋要医疗费，她就注意到了纪景和罗平中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再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叶瀚城和林维夏的分手一定有猫腻。
　　一加一等于二，这个数学题并不难算。而童飞知道叶瀚城对林维夏的感情，能估算到他不可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
　　虽然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总算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须牢牢抓住。
　　叶瀚城看着她抿得紧紧的嘴唇，冷淡地一哂：“就算要对付罗平，你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关于罗平的所有事。”童飞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迫不及待地说，“我知道罗平想杀聂长生，也知道邱子洋出事是罗平干的，我……”
　　“这个我也知道，我手头甚至有医院的监控录像，可是有什么用呢？”叶瀚城打断了她，“一来聂长生没出事，二来监控录像没有录音，不能证明罗平指使手下试图杀害聂长生。三来那个手下根本不会供出罗平。”
　　童飞：“那你知道邱子洋实际上被监视了吗？”
　　叶瀚城一愣：“那可是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又怎么样？哪里的人都能被钱收买，要不然你觉得罗平会放心吗？”童飞不屑地弯了弯嘴角，“我偷听过他的电话，他安排人买通了护士——但我不知道是谁，也未必是护理邱子洋的那个——只要邱子洋有苏醒的迹象，他立刻就会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他难道会来暗杀邱子洋？这家医院的安保很好，我还……”
　　童飞无声地笑了起来：“叶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这么单纯的人。”
　　叶瀚城被她说得有点恼羞成怒，努力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可是童飞认识罗平久了，又是一个眼睛贼毒的人，是真凶还是假凶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当然会暗杀邱子洋，只是不会自己来。医院的安保再好，也不可能随意盘查进来的人的身份。别说是他，我都能想出一百个混进那间医院的方法。”童飞往上推了推墨镜，语调冷淡，“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吗？”
　　叶瀚城装作高深莫测，抱着双臂仰着下巴，垂下眼睛看童飞，示意她继续说。
　　“罗平很谨慎，以往的证据不好找，找到只言片语也未必有效，那就只能引诱他行动，同时报警抓现行。”童飞看着叶瀚城，虽然隔着墨镜，叶瀚城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叶先生，你很单纯，也很善良，但你不傻，我相信你已经想到这个办法了。”
　　自己所有的心思居然都被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丫头给猜中了，叶瀚城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夏说她最擅长操纵人心，最会扮猪吃老虎。
　　幸亏她涉世未深，考虑事情不够周全，导致自己功败垂成，否则假以时日，她一定是个祸害。
　　“罗平唯一的软肋就是聂榆阳，而现在他有一个巨大的把柄，就是试图谋杀聂长生，其中最不稳定的因素有三个，”童飞看出自己说中了叶瀚城的心事，便没了顾忌，继续往下说，她伸出手指比划着，“第一，邱子洋是否能苏醒，第二，医院监控视频万万不能给聂榆阳看到，第三，被他指使去杀聂长生的手下不能落到警察手里。前两点主动权在我们，第三个……”
　　叶瀚城终于找到了在童飞面前长脸的机会，洋洋得意地打断了她：“那个手下，已经在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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