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安

　　夕照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是跟着哥哥一起长大的，爸爸、妈妈都太忙碌，偶尔可以见到，时间在那种时候就会过得特别快。只有哥哥一直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路，带着他游戏，教他爬树，挑选童话书给他看。

　　看安徒生童话的时候他想，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丑小鸭，不过，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他，至少，哥哥不会讨厌他。

　　这样的依赖一直持续到十三岁的时候，家里人都觉得不妥起来，哥哥仍旧是宽容的笑着，只是说，“夕照去住校吧。”

　　是被发觉了，夕照知道他们意识到他的感情已经变质，他们这样的家庭经不起这样的丑闻，禁忌恋爱加上□□，没有人愿意承认，可是他就是说出来了，一直在不受关注的情况下长大的他，养成了怪癖而逆反的性格，越是自卑就越发显得自大傲气。

　　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喜欢哥哥，就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你们不能阻止我。”他以为自己很坚定，当时的他真的是这么以为，没有办法爱上其他人了，只能喜欢哥哥。

　　只想要哥哥在身边。

　　西没有冷落他，也没有默许他，只是和以前一样的，偶尔去看望他，偶尔带着他去聚会，并没有特别之处。夕照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感情，他们那一群人都是很危险的，虽然他看似玩得转，心里却知道的清楚，只是因为哥哥的关系，犯些小错误哥哥都会帮他摆平，但那样的事情不能够被察觉。

　　他只是不希望哥哥受到影响。

　　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不能让哥哥也受到非议。

　　哥哥和那群人也不是关系很密切，有一个人看起来是比较特殊的，虽然哥哥每次也只是和那个人聊一两句，但是那样的氛围看起来特别有默契，他曾经嫉妒过那个人。他也有意无意接近过，似乎因为他是西的弟弟，那个人没有反感，只是很沉默，没有和哥哥在一起时那样谈笑风生的感觉。

　　夕照从十五岁开始住校，后来就一直是住校，说是住校，其实随便他想住在哪里，挑好了房子家里都是会给钱的。不过，他的性子就是不喜欢家里这样的姿态，从上了高中就一直是故意忽视家里给的钱，自己在外面捞钱。

　　他的家庭背景，去兼职的话家里会干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有一个来钱的好方法就是找女人，当然不是自己付钱的那种，这个社会除了男人付款的男女关系，还有一种是女人付款的。

　　可笑的是那些女人他很多都曾在家里宴会的时候见过，甚至记得她们的丈夫分别是什么模样，可她们却不认识他，也难怪，他十五岁后就没有再参加过家里的聚会。男大十八变，他还记得自己十五岁前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完全和现在两样。

　　从家里走出来的他，似乎是因为脱离了哥哥的照顾而很快高大成熟起来。

　　他挑女人也是有原则的，而且后来眼光越来越好，当然其间有过什么难受的经历就不能为外人道了，毕竟，人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他开始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上了大学之后生活更宽裕了，也就更加挑剔起来。

　　其实本来是怀有试探的心情，看看自己能不能喜欢女人，后来却已经麻木了，无论是她们笑容如花的模样，还是楚楚可怜的表情，或者挽留他时的真诚，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在遇到她之前，他只有几次的感动，没有喜欢的感情，只是偶尔心微微颤抖，想要去相信，世上真的还有爱情这种东西。她其实从没有给过他喜欢，更谈不上其他女人口里的爱，可是她是唯一一个他遇到后，就愿意相信爱情的人。

　　她和那个男孩子，就像是脱离了这世界的人，他们的相处模式简单而普通，对话很少而且她多数时候都只是冷漠。男生的固执和小孩子气让他一度觉得好笑，可当固执变成坚持，孩子气变成坚定不移的时候，他觉得可笑的一直都只是自己。

　　他们最终没有善终，男生的离开让她失去了灵魂，可是那样的场景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三个人一起走在校园里的宽阔路面上，他挑起了话头，男生礼貌地回答，她只是沉默不言地往前走，偶尔侧过头看一眼男生就回头继续往前走。

　　她的安静是他唯一记得的声音，讲过的话都已忘记，只记得她每次偏过头的瞬间，眼里清澈印出男生俊逸的容颜，男生的笑容折射在她眼底，似乎她的眼睛也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不和谐的音调，可是不愿意走开去，走在他们中间，会觉得整个心绪都沉静下来，一直一直往下，寂静无声的地方，像是有木鱼在一声声敲响。他记得自己刻意的刻薄，男生的宽容，她的皱眉，却不记得刻薄的感觉，他当时，并没有恶意呵，只是形式而已。

　　那样的平静，离开她之后，再也没有得到过。

　　他曾经故意触怒她，却在她真的流露出情绪后，不敢再靠近，他打破了她的底线。事后也曾觉得抱歉，但并不后悔。他迟早要离开他们的，他们中间无法插入他。只是那个契机不是那么完美，他想过至少要告诉她，谢谢。

　　那之后一年，他好好调整了自己，毕业后一身清爽地回家去，告诉哥哥，“西，我知道我错了，我并没有爱上你。”他本来是很偏执的，即使知道当初的依赖和依恋都不是爱，但是也不愿承认自己曾经错了那么久。

　　可是，都无所谓了，他知道承不承认都一样，就像她一样，他们都意识到这个社会的无奈，只能承受着去应付，去快乐。

　　哥哥似乎对他还是那么叫自己有些无奈，可是夕照心里却快乐的像是要装不下血液。他就是喜欢这么叫，喜欢看他无奈的样子，精明的哥哥，在对待他时，总是流露着最真的表情的，他白白嫉妒了叶子安好多年。

　　他从来没听凄月提起过她的家人，但是他想，她可能会说，“亲情是这世上最真的感情。”

　　亲情并不是爱情，从来就不是爱情。

　　夕照在林竹枫离开后去看过她那一次，她的笑让他心寒，夜月在他的身边让他暖了许多。虽然有很多人很好，你很喜欢很在意，但是他们都不属于你。偶尔留意身边的人，发现她可以带给你快乐，带给你愤怒，带给你温暖和温柔，你就该认认真真伸出手去，问出来，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夜月当时的笑容他此刻都记得，纯粹明亮的像是那个男生。每个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时候，完全不设防，放松自己交给对方。

　　他从不曾带夜月到他的圈子里，也暂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世，夜月是知道他以前的挣钱方式的，还曾开玩笑说，这么穷就不要穿名牌了。交往之后她说，我可以养你的。

　　夕照那次笑得不可抑止，直到夜月板着脸不理他，才赶紧去求饶。

　　在这次的宴会上看到她的时候，夕照差点忘记了手里的酒杯。他许多年不曾来参加这样的聚会，被哥哥硬是拽进门来就看到了叶子安带着她进门。

　　叶子安的情况他也听哥哥提过，凄月会和他有什么联系他猜不出，他知道哥哥回来会告诉他。对他来说，哥哥是万能的，哥哥曾经和他说，和市长夫人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市长夫人提到市长经常叫一个女人的名字，说是很重要的人。夕照知道是因为他当时认识了夜月，所以哥哥才刻意说给他听的。

　　他质疑了句，市长？行事作风那么端正，能有外遇吗？

　　哥哥当时笑着说，不是外遇吧，大概，私生女儿一类的。

　　他没有怀疑过哥哥的笑容，哥哥不会和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关系，说是一起喝酒聊天就肯定只是喝酒聊天，只是这样的事竟会说给哥哥听，哥哥的确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后来联系到夜月和凄月之间的事情，就猜测她们的关系是姐妹，并没有去调查，只是提醒夜月自己小心。当时的他，其实是内疚的吧，对那个女孩子。现在，还有些。

　　叶子安和林竹枫有些相似处，夕照说不出是哪里，就是感觉。可是叶子安和林竹枫家庭背景不同，需要凄月照顾的地方也不同，她会累吧。只是这样，夕照就不太希望叶子安靠近她。

　　可是，她也需要人照顾。这点上，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比叶子安做得更好。至少，宴会上的他们，做不到。

　　了解她和他的过往的人，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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