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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书1
渝中的樟树开了花，细细密密的黄花落了一地。
祈时钦站在教学楼下，踢了一脚垃圾桶，旁边的老高看他从期末成绩出来便脸色阴沉，这次祈时钦又落到了第二名，小测的辉煌战绩被杀没了。
新来的转校生再次压了他一头，老高以为他不高兴，递给他一瓶冰镇汽水，好言劝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虽然落后了，但只要潜心笃志，金石就会为你而开——孙子和鲁迅一起说的。”
鲁迅：我可没说.GIF
祈时钦收回了目光，瞥他：“鲁迅知道自己还碰瓷了孙子？”
老高仰头喝下汽水，豪情万丈：“说话别这么刺啦，往好里想，你也不是掉名次最多的那个，上次第二名，那个贺什么龙，超没存在感的那个，又掉到车尾去了，上次小测搞不好是舞弊来的。”
这个名字让人无端冒火。
祈时钦冷不丁想起最近林深远避他不及，除了洗手间交易外，竟然没几次对话，那些送过来的食物总是装在精美的盒子里，总让他以为林深远是在上供。
而他贴在供牌上，任由林深远投喂。
贺轩龙那小子却跟黏了胶水一样，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林深远后面。
别人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祈时钦一双眼睛里都长了沙子。
老高兴致勃勃地聊起八卦：“我听说那贺什么龙，在外面还挺有名气，在给礼成的人当狗呢。”
祈时钦：“你哪这么多废话？”
老高：“到处都在说呢，上次礼成的人来我们学校放话，跟校霸联起手要整治那小子。”
“然后呢？”
身后幽幽地传来声音。
林深远不知何时站在后面，而他身后就跟着贺轩龙。
老高被抓个正着，吓了一跳：“哈哈，没什么，就在吐槽礼成那些狗崽子。”
林深远没回应，只看了一眼祈时钦，便走了过去，贺轩龙一言不发，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林深远的书包。
祈时钦磨着牙，又踢了一脚垃圾桶。
“别破坏公共财物啊。”老高只觉得这人脾气暴得很了，“反正要放假了，不如出去玩玩，夏令营怎么样？我表哥去年玩过一次，回来后还念念不忘，把登山教练的微信给了我，不如我们也组队去玩玩？”
夏令营的徒步登山是祈时钦每个暑假必备项目，之前都是私教带他，祈时钦问道：“一队多少人？”
“七八个吧？”
“可以拉人？”
“当然行。但我问了班上的人，都没人愿意徒步，宁愿家里蹲。”老高有些烦恼，他进入青春期后最感兴趣的便是收集植物标本，每次徒步旅行他都能找到不少好东西，只是一个人太寂寞了点。
祈时钦答应了他，老高显得很高兴，连忙约好时间，回去准备东西去了。
祈时钦有了主意，拿起手机要找林深远，忽然上方砸下来一朵小雏菊，落在他的手机屏上。
他抬头，看到对面的二楼上，林深远站在美术室门口。
他心一动，大步走过去。
美术室的门开着，林深远坐在桌子前，身边是未完成的画板，教室侧面摆放着一堆刚做出来的石膏雕像，被透明的塑料布遮住，还有一些用来画静物的罐子和仿真水果放在角落里。
祈时钦在他对面坐下来，林深远便拿出一盒早已准备好的日式和果子，马卡龙的颜色，圆润润的，十分可爱。
这是今日份的交易，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林深远给了他一把叉子：“尝一下，好不容易送过来的。”
川上律子，也就是靳城母亲矢沢霜夜的恋人寄来了一堆吃的，还夹带了私货，把她的新作也放在了里面，这次是一本画集，精装版，十分华丽唯美，内容也相当禁忌，又黄又暴力，林深远瞧了一眼，连夜藏到阁楼去了。
祈时钦戳了一个Q弹的和果子，随口问：“饯别礼物？”
有近两个月不会见面，老实说有些烦躁。
尤其是他知道贺轩龙照常会去林深远的家里，而他甚至没去过一次。
“不是。”林深远盯着他看，“怕你不高兴。”
祈时钦懒懒抬眉：“我有什么不高兴？”
林深远咬唇：“你家里人对你期待不高吗？你的第一名……”
“哦。”祈时钦的父亲从不过问这些事，日常手段就是送钱拉拢他，想起祈语冰拿着小黄鸡仔和糖果布偶让他挑选的样子，祈时钦觉得他大概是秀逗了，“他可能连我在哪里年级都不知道呢，更别说我的成绩。”
林深远的眼中一瞬间划过了羡慕，但很快便别过头去。
他的第一名来得并不光彩，在那次撸串之后，他忽然脑子一热，又扯下了祈时钦的扣子，还用那种方式还给了他……
之后一见到祈时钦，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心跳不可抑制。
他咬住唇，祈时钦吃了一个和果子，忽然看着林深远咬合的嘴角，不由地在脑内比较起来。
到底是和果子软，还是他软。
他一本正经对比着，险些忘了正事。
“暑假你有什么计划？”祈时钦问起来。
林深远的假期已经被提前安排好了，有半个多月基本都在国外，大部分安排他都推不掉，祈时钦说了一个日期，他犹豫了一下，那几天他有时间，但之后马上他就要去乐团演奏，给一个有名的大提琴女演奏家伴奏钢琴，之前的排练不能少。
“我看看时间。”
他回答道。
祈时钦反而对他的演奏很感兴趣，又说道：“时间可以提前，过两天就去吧，顺便，我可以陪你排练。”
“嗯？”
林深远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祈时钦戳中一个和果子，接着开口说：“我也认识搞乐团的朋友，以后想发展艺术的话，我给你介绍。”
林深远可从没想过以后要学艺术，尤其走演艺路线，他对于博取别人的喜爱基本没有兴趣。
“怎么样？来不来？”祈时钦放出话。
那几天他正好有空，林深远第一次参加这种夏令营，问起了详细情况。
祈时钦给他解释了一遍，告诉他应该带什么东西，并明里暗里表示他早就是老手，有他带着，根本不需要担心新手上路的问题。
“那我去准备准备。”
和果子已经见底了，林深远起身出去，祈时钦跟在后面，到门口时，祈时钦蓦然伸出手，把本来开着的门关上了。
“……”
林深远感觉不妙，眼角无辜地挑起。
祈时钦从后困住了他，将他束缚在门和他之间，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林深远仔细想了想，“交易已经完成了。”
“哦？”祈时钦漫不经心地伸出手，绕到前方，拉住林深远的衬衣下摆，从最下方的一颗扣子开始，一颗颗缓缓上行。
“那我的扣子要怎么办？”
他抚到了最上一颗，玩弄着那颗没扣上去的纽扣。
“你还没给我缝回去。”
话语轻柔地飘在耳边。
林深远颤了一下，想起那天他野蛮扯下的扣子，语调不由得变了：“……你也没把扣子给我。”
话里话外，都有些委屈。
“你要是不爽，也可以扯下我的扣子。”
林深远豁出去了。
祈时钦轻哼了一声：“因为那颗扣子，我丢掉了第一的宝座，你不觉得光是扯一颗扣子，太少了吗？我家里还等着我拿奖学金呢。”
“你刚才还说家人不关心你的成绩。”
“现在关心了。”
“？”
这摆明了是要为难他。
“明天下午，来我家缝扣子。”祈时钦不容分说，摸出林深远的手机，把地址输进了他的备忘录里，还设置了闹钟提醒。
设了七八个。
林深远无奈，可谁叫他先扯扣子在先，还扯了两次，只得软声软气地耷拉下脑袋：“好。”
祈时钦轻轻一笑，把手机放回林深远口袋里，下意识往他的发顶上亲了一口：“真乖。”
林深远只觉得头上被碰了一下，被人拿捏着，实在是没脸见人，他嘀咕着：“要准备针线吗？”
身后却没回音。
祈时钦有些意外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无意识地亲了林深远的发顶，这是他从来不会做的事，即使家人亲近他，他也会避开，要是有人摸他的头发，他会大发雷霆，更别说主动去亲吻别人的头发。
“我可以走了吗？”
林深远回过头来，幽幽地问。
“有人在等？”
祈时钦不想让他走，他还要思考一下，刚才那种举动的含义是什么，不料林深远点了点头：“嗯。”
真有人等？
祈时钦瞥向走廊的窗户，一个笔直的身影靠在外面。
他瞬间有种类似玩具被抢了的不悦，下意识加重了语气：“不用针线，打上领带就行。”
领带？
这是什么操作？
林深远虽然有疑问，但也只能吞下去，乖乖说：“好。”
祈时钦瞥着窗外的身影，微微一笑：“我会给你最棒的冒险。”
“？”
不是缝扣子？
林深远想了想，觉得祈时钦是在说徒步旅行的事，他潦草答应了。
走出去，贺轩龙立即看向了他，问他要去哪里。
林深远咕哝了一声，才走着，要下楼时，贺轩龙让他别动。
“鞋带松了。”
贺轩龙在他面前蹲下去，仔细整理了林深远踩散的鞋带。
林深远抿唇：“我说过不要这么做，我有手，自己会系。”
他不自在地转过头，余光瞧见祈时钦还在后面，视线盯着他们。
贺轩龙起身：“上次你也这么说，还不是走几步又踩松了？”
“……我要去买不用系的鞋。”
“请便。”
“……”
林深远实在不想让人看到他不能自理的糗事，尤其是在祈时钦面前，他连忙下了楼梯。
他消失在转角，祈时钦站在原地，方才的笑意消失了，明天的缝扣子，他本来只打算捉弄一下，现在就不同了。
他一定要让林深远难以忘记。
他拿出手机，给一家爬虫宠物店打了电话：“能租宠物吗？要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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