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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门口瞥
上午，天边忽然乌云压城，一块块跟受污染的棉花似的，半悬在天边。
虽然过了上班高峰期，街道有限速，开不了多快，秘书紧张地抓着方向盘，祈语冰在后座，形容那些乌云：“上帝在天空摆摊，兜售一些发霉的面包。”
秘书咳了咳。
祈语冰继续说：“天堂的使者也见风使舵，对穷人卖污染的边角料，对富人售出昂贵的蓝天。”
秘书额头汗涔涔的，每当祈语冰打比方时，说明他的耐心已经不够用了，需要遣词造句转移一下。
“……祈总，您觉得车速慢了吗？”
“这速度嘛，戴姆勒发动机工厂的设计师看了能畏罪自杀。”
“……”
秘书加紧开起了迈巴赫，冒着被吊销驾照的风险横冲直撞，赶着最后几秒闪烁的绿灯闯过十字路口，一路奔向医院。
·
“你是病人家属吗？来签知情书。”
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护士走向了坐在等候椅上送病人过来的少年。
乍一看以为还没成年，等对方抬头，仰起的脸清丽幽寂，眼角哭过般絪缊微红。
护士拿着知情书一怔。
林深远迅速调整了表情：“我……不是家属。”
又问：“他怎么样了？”
护士回答：“病人还在休克中，可能与他食用了有害物质有关，昏迷之前他进行过剧烈运动，也加剧了毒素发作。”
护士说得正直，声音在走廊回荡。
林深远面色戚然，要开口，走廊那端却传来了声音：“请问我儿子中了什么毒？”
走来的两个身影正是祈语冰和秘书，护士看过去，隐隐觉得他们气势不凡，接着解释了一遍。
秘书迅速和他沟通去了，祈语冰却只看着林深远：“又见面了，林先生。”
“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在医院，不知犬子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祈语冰温和有礼。
林深远反而锋芒在背：“他吃坏了东西。”
祈语冰不觉得惊讶：“以前就有过，他这次吃了什么？”
“……煎蛋。”
“嗯？”
“还有天竺葵。”
“哦，是天竺葵啊。”
祈语冰拿出手机敲了几个字。
“是这么写的吗？”
他打出“天竹葵”三个字。
林深远摇头：“是‘天竺’的‘竺’，不是竹子。”
祈语冰：“原来如此，是天竺传来的葵类植物啊。”
林深远纠正道：“原产据说是南非，可能是古印度传进了国内，才叫天竺葵。”
“林先生知道的真多。”
祈语冰这次打对了天竺葵，点了搜索，现场百度。
“天竺葵，叶掌状，有长柄，气味特殊。可入药，具有止痛，增强细胞防御功能、除臭、止血的作用。但全株有毒，误食可能会导致疝痛、腹痛……”
祈语冰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他真的吃了天竺葵？”
林深远点头，等着对方兴师问罪。
祈语冰若有所思：“那孩子……是不是太饥饿了……”
林深远脸一红，慌忙低下头去，雪嫩的脖颈露出一点菡萏似的淤痕。
哦豁.gif
祈语冰松下肩膀，坐下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颗彩纸包裹的硬糖：“吃吗？”
林深远：“……”
不兴师问罪吗？
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那边，秘书已经迅速摸清楚了情况，要医生保守治疗。祈时钦还有胃病的旧疾，本来胃就脆弱，不能再折腾。
祈语冰露出笑容：“源科接到了时钦的电话，要他半小时后如果没回电，就打他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林先生，说人在去医院的路上，可让他急坏了。”
林深远确实记得祈时钦打了秘书的电话，应该就是他去摘天竺葵时打的，那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祈语冰接着说道：“你不用担心，犬子命大，埋进雪山里面还能活着出来，几朵花放不倒他。”
林深远仍是看着病房的方向，嘴里应着：“好、好的……”
祈语冰望着他的脸，和衬衫间隐约露出的痕迹，不动声色道：“能放倒他的只有你。”
这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不是指责，也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林深远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你就是这一颗糖。”
祈语冰摊开手心，那颗硬糖静静躺在上面，彩色的糖衣在灰冷的医院里格外绚烂。
“还是特大号的糖果，占据了时钦的世界。”祈语冰说，“我们都没有办法，林先生，我们不会提前知道糖果里的夹心是什么味道，正如我们不知道明天是否会有意外降落，而这颗糖连质检标志都没有。”
“您在说什么？”林深远下意识否认，他在祈时钦的生命中并没有这么重要的位置，祈时钦也从不把他当成糖果看待。
而祈语冰的话里有话，并非随口一提，林深远仔细看着面前年过不惑的男人，对方的笑容和煦，脸上有少许皱纹，却依然清俊，依稀能看出年少时的风华。
林深远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早就想请教您了。”
“林先生请说。”祈语冰道。
林深远开口：“约会的事，是您设计好的吧？您早就知道我和祈时钦的关系。”
甚至祈时钦会过来搅局，也都已经在计划之中。
祈语冰露出不胜恭维的笑：“要是我早知道你的存在就好了，事情也不会这么为难。”
林深远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反而更证实了他的猜想，祈语冰找到他的经纪人，都是为了试探他。
恐怕林深远走进自深深处，就让这个爱子成狂的男人生起了警戒。
这就能解释为何会有这种离奇的巧合，林深远不相信任何巧合，每种偶然之外都有刻意的安排。
林深远不知道这个人知道多少，但目前来看，祈语冰并没有打算为难他，或者拆散他们，反而在极力促成，更让人猜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祈总，事情都办妥了。”秘书打听完了情况，擦着汗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二少没有大碍，只是连夜疲劳，需要静养。”
祈语冰点点头，忽然转向林深远，微笑道：“那犬子就交给林先生了。”
说着，他站起身，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离开了。
林深远看着他们离开，一阵哑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而且，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看望一下祈时钦，也不兴师问罪？
祈语冰已经消失在走廊，林深远叹了口气，低头，祈语冰刚坐过的座位旁边放着一颗彩色的硬糖，色彩夺目。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了糖果。
忽然护士步伐匆匆地过来：“病人醒了。”
这本是好事，护士却有些头疼，那个病患虽然长得俊，可也太不省心。
护士说：“他闹着要出院。”
林深远：“？”
他连忙过去，白色的病房里，祈时钦正坐起来拔掉输液管。
“你在做什么？”
林深远过去阻止他。
“我没事。”祈时钦要回去。
林深远不准：“你还要留院观察。”
“……那，你留下来。”
“好……”
林深远也没打算离开，祈时钦却不放心，直到林深远低头，坐在了他没输液的手边。
时间还早，晨光洒落在病房，林深远的肌肤比墙面更白，衣裳依然凌乱着，锁骨上露出逞欢的咬痕，祈时钦心一动，一把捞起他，带上了VIP病床。
“门还没关……”
林深远忧心地看着门口。
祈时钦托起他的后脑，半躺在病床上：“后来，怎么样了？”
林深远脸上一烫，知道祈时钦问的是救护车来时的情况，总体来说简直惨不忍睹，他轻描淡写地说：“救护车抬走了你，我也上了车。”
“再之前呢？”
“之前……”
林深远狼狈地别过了头，之前他们在餐厅中搞出了一地狼藉，他在祈时钦身上哭泣不止，祈时钦已经有些毒发的昏沉感，但更有一股凶劲破裂出来，击碎了他一贯伪装的硬壳。
他扣住林深远，就着姿势欲云试雨。
林深远哭得狠了，泪一颗颗地落，掉在他手背上。
祈时钦无法，昏沉中抱起他放到了餐桌上，沙哑道：“我不动你……”
餐桌也一片狼藉。
祈时钦从后按着他，势必要取他的香，折他的软，纵横驰骋，几乎要吃了他，自己也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征伐。
最后一步，悬崖已经在前面了，再进一点就是翻车，他的城池就要失火，征信全无，刷到负数了。
他忍着，去看林深远的双眼，从那泪光破碎的眼里，他看出他没有准备好，他无法，只能勒住缰绳，果然遵照了诺言，没有做到彻底。
救护车呜呜的声音传来，林深远如树上跌下的落叶，扒拉在桌上，眼角的光模糊着，泪水总算是止住了。祈时钦给他穿上了衣服，抱他到沙发上。
急救人员过来敲门，祈时钦开的。
一时间，急救人员还以为出事的是沙发上的林深远。
直到祈时钦撑不住了，血糖又低，当场倒下去。
急救人员一脸懵逼。
林深远回过神来，连忙把人搬上车，说明了情况。
急救人员很同情地看了昏迷的祈时钦。
原来是吃了黑暗料理。
帅哥也薄命啊。
去医院的路上，祈语冰的秘书打来电话，林深远在救护车上接起来，含糊不清说了医院名字，头脑乱成了麻。
林深远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这不是任何人的计划，一切却已然发生。
输液管里缓缓滴着液体，病房里悄然无声，没人来打扰。
林深远躲在被子里，视线总往门口瞥。
祈时钦扣着他的手，声音低低地在耳边：“要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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