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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约
冯千梦在卫国公府遇袭的事便没有了下文。
她的兄长冯和正将人接了回去好生照看着，卫国公府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个门槛，自然不敢找上门去要说法。卫国公府面子上也是做的十足，府里派了人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冯和正就是再怨，也做不了什么了。
平日里冯千梦又是个惹人厌的性子，出了事连个来看望的手帕交都没有。再说冯和正，原本在都城也不是顶尖儿的那波权贵，更何况之前还有传言说得罪了曲昭音，冯府这回遭遇此等意外，意料之中，除了三两同僚登门来探望表示惋惜外，其他人只私下里暗暗讨论，连个上门的人也无。
却不想今日，下人来报，府上来了个贵客。
大冬天的，冯和正脑门上的汗又淌出来了，冯千梦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曲昭音这时候登门作甚？莫不是前些日子的气还没有消，还要再找府里的麻烦？
忙不迭出门迎接，一见到曲昭音，冯和正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曲昭音并不是空手而来，她身后的两名侍女提了好些名贵药材。
“我听闻此等雪参有活血化瘀等功效，令妹正是伤在了头部，或许能用得着。”当初圣人御赐了不少稀少药物，曲昭音昨日令几个侍女在库房里好生找了一番。
“这，这怎么使得？”冯和正有些紧张，曲将军这也太反常了些吧，且不说两家还有过节，曲家的身份地位万万不用如此上心挑选药材。
“左右这些药材我暂且也用不上。”
冯和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猛然想起他们还在府门口站着，汗又滴了几滴：“将军快快请进。”
在厅堂落了坐，冯和正命下人沏了一壶清香的雨前龙井：“将军，请饮茶。”现在是冬日，这还是今年清明之前到的一批上好的茶，下一批要等到来年清明了，平日里招待其他的客人可不愿意拿出来。
冯和正满心期待曲昭音能品出此茶的妙处。
“嗯。”曲昭音一口就将茶喝了个精光，她对茶无甚研究，解渴就行。
“将军，此茶怎么样？”冯和正小心翼翼问。
“有些烫。”
...
“将军今日来到府上，实乃府中幸事，真是蓬荜生辉啊！”
“自前些日子将军指点冯某之后，冯某有如醍醐灌顶，自知以前浑浑噩噩度日，很是对不起自己的职位，今后冯某必定兢兢业业...”
“行了。”曲昭音脑门疼：“差不多得了，今日我不是来寻你的霉头，你不用如此紧张。”
“是，是。”冯和正讪笑着：“不知今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因为冯千梦。”
冯和正一颗心又提起来了：“自那日将军代我管教舍妹之后，舍妹改过之心天地可鉴啊！可谓是洗心革面悔不当初...”
又来了。曲昭音揉揉眉心：“我也不是来寻她的霉头，她前几日在卫国公府很是老实低调，并没有惹事。”
“那就好，那就好。”冯和正擦擦汗，刚才太激动了，差点收不住。
“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你，冯千梦平日里有没有交好的伙伴？”
“这个...”冯和正想了又想，回忆了又回忆，方有些羞愧着说：“应当是没有的。千梦她自小性子就娇纵，仗着我们娇宠她，从来都听风就是雨，小来也有一些伙伴，渐渐的受不了她的性子便都疏远了。世人都说长兄如父，也都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好好教导她。”
“一个交好的也没有？”
冯和正无奈道：“确实没有，顶多就是点头之交，她那个性子，若是交往得久了，要么对着别人喊打喊杀，要么被别人打。”
这倒是，曲昭音深以为然。
“那，有没有和她有过节的闺秀或者是郎君？”
冯和正深叹一口气，那简直是多如牛毛啊。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换了个委婉的手法：“舍妹性子乖张了些，难免会得罪人，若是身份地位高的，舍妹暂且还能忍上一忍。若是跟我们府中差不多的，舍妹惹过不少矛盾，总归没有闹大，都是闺秀之间因为芝麻谷子的时候事儿置气，但要说什么深仇大恨，那应该是没有的。”
也难说，平日里点点滴滴的小事也容易堆积成深仇。曲昭音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最近一段时日，令妹有惹过什么特殊的人吗？”
“这...”
“但说无妨。”
也就只有您了啊！冯和正笑得比哭还难看：“除了将军以外，舍妹近段时间没有闯过祸。”
这事似乎是个死局。事发之时没有亲眼目睹之人，在场的郎君娘子至少表面看上去都不像暴戾凶残之人。冯千梦的圈子既简单又复杂，相好的一个都没有，仇人一大堆，可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矛盾，闹到要人性命又有点牵强，除非冯千梦与此人并非三两日的不和。
“有没有一直与令妹不对付的郎君或者女郎？”
“一直不对付倒也没有，只是，只是舍妹曾被人退过婚。”
“退过婚？”
“是，舍妹及笄那年，家里十分操心她的婚事，一来她性子不好，二来名声也不好听。说来惭愧。门当户对的郎君瞧见她就怵得慌，后来好不容易，都护府中的庶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家嫡母做主硬是议了这门亲事。本来舍妹还有些不满庶子的身份，但都护府比我们府中门楣更高，再来舍妹名号也不好，便答应了。”
“可谁知，那位郎君自己也不满意，当时是被当家主母做的主，他自己则不知情。后来知晓了事情，反抗中情急之下愣是撞了墙，说自己破了相，配不上舍妹，这才退婚作罢。”
倒是个性子烈的人，曲昭音不知该佩服还是苦笑。
“都护家的庶子？”
“是，名叫王含信。”
王含信，曲昭音心下琢磨，没有听说过，这人倒是个狠人。可是已经退了婚，两人之后也没什么交集，按理说王含信没有袭击冯千梦的动机，且昨天宴会上好像并没有脸上破了相的郎君。
“那位王郎君后来如何？”
“他是挺低调的一个郎君，平日行事不张扬，说句公道话，确实和千梦不相配。这事说来有点尴尬，王郎君后来与工部尚书家的嫡四女许清悦两情相悦，本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尚书暗地里略有点介怀王郎君是庶子，还没有松口同意婚事。”
确实尴尬，工部尚书是冯和正的顶头上司，王含信退了冯府的婚，又与许清悦相好，就有点微妙。
可这等儿女情长的事，顶多是失了面子，王含信许清悦与冯千梦后来也没什么来往，无端去揣测反而站不住脚。
“刑部的人怎么说？”
冯和正苦笑：“还能怎么说，他们只叫我好生照看舍妹。”
“怎如此敷衍了事？”曲昭音大为不悦，猛然觉得冯和正的处境也有些许可怜，自己的家人无故遇袭，现场没有发现证据，偏偏此事所涉及的人非富即贵，他又不能一个个得罪了。
“唉。”冯和正苦叹，有些话曲昭音能说，他不能说，再怨也只能生生受了。
“殒命的那个侍女呢？”
“给了她家里一些银两，将卖身契也还了回去，嘱咐她家人好好将她葬了，毕竟跟了千梦这么些年，受了她好些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另一个侍女也是不省人事，在后院派人照看着呢。”冯和正此刻才真正泄了气，一脸的沮丧：“现下我只愿千梦能早日醒过来，找凶手倒是其次，我只想她平安醒过来啊。”
曲昭音点点头，至亲遇险，确实悲痛。
“我想看望一下令妹，不知是否方便？”
“无碍的。”冯和正此时早已经知晓曲昭音并非落井下石之人，她是真的想要了解事情的经过，心内不禁百感交集，谁能想到曲将军是这样的人，看似行事狠辣，实际上则大度不记仇。
有侍女为他们引路，曲昭音一路上隐隐约约闻到药味，看来这几日冯府内一直在熬药，不禁感同身受，若是自己的兄长受了伤，定也会把可能有用的药都试个遍吧。
侍女掀起床帏，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曲昭音细细打量着床上的人，她面无血色，嘴唇惨白，额头上包裹了一层白巾，沁出已经干涸有些发黑的血迹，脸颊有些消瘦。因为没了以前的嚣张气焰，此刻看上去还有点楚楚可怜。
“令妹在昏迷中有没有无意间说过呓语？”
“我问过服侍她的侍女，千梦一直没有反应，只一口气还在。”
“大夫怎么说？”
“看机缘，可能一辈子都是如此了。”冯和正止不住的悲恸。
可惜了，曲昭音摇摇头。
午时，冯和正将曲昭音留下来吃午宴，盛情难却，曲昭音也就不推辞了。
又寒酸了会儿，冯和正还想再留她，这次曲昭音还是拒绝了：“我待会儿与人有约，先告辞了，多谢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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